司寝女官by暮雪翎-第4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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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中人做事儿从不交心,这是老规矩。宫里面的人都带着面具,你要是随随便便的就将该说不该说的都同别人说了,指不定什么时候不小心得罪了人,那人就背后阴你一回,你这辈子可真是完了。
但丹雎不一样,丹雎同蘅言在掖庭局的时候就比较交好,后来丹雎又调到了建章宫里来,蘅言身边的旧人也就只有她了。她虽然在古代活了这六七年,但脑子里还有着根深蒂固的现代人权平等的思想。蘅言有时候有什么不懂的也会问丹雎,丹雎心性纯善,也乐意与她交心交肺的说些体己话。久而久之,皇帝也会让丹雎劝着蘅言做些什么决定的改变。
因为是信任的人,在感性思维占据上风的时候,还是愿意听从她的话的。
蘅言神思飘忽的吃着红枣枸杞山药粥。
丹雎能够影响她的决定,那么——华雁卿呢?华雁卿信任谁,她又会因为谁的话而改变心意呢?
起了这个念头,蘅言就吃不下东西了,捧着肚皮在屋子里走了几圈后,终于下了决定,朝吴进忠道:“谙达,明早庄亲王到御书房的时候,你托他帮我查个人。”
华雁卿自幼长于姑苏,与母亲相依为命而活,后来华夫人自尽,留她一个孤女在世——总有个人是华雁卿在世上的牵挂吧,若非如此,她又为何宁愿伴着古佛青灯也要活着呢?就像她自己当年一样,支持她在这个异世活下去的唯一动力就是找个办法穿回去。
第二天一早,蘅言才去了寿康宫给太皇太后请安回来,吴进忠就匆匆赶了回来,额上的汗还没来得及擦去,甩着袖子跪了下去,“王爷已经着手办了,让奴才请示夫人,可还有什么吩咐?”
“这可真不敢当,”蘅言虚扶了他一下,示意他起来,“别的人不知,谙达还能不知?我不过是个宫女子,按照老例,就是伺候了万岁爷,也顶多赏封个妃位。妃位是什么位子,咱大邺的铁帽子亲王又是什么位分,谙达想必比谁都清楚。幸得万岁爷垂怜,如今并不曾赏封我后宫主位,说是让称夫人,可是咱大邺不是并没有夫人这么个称呼吗?即便是有,就像是前朝,三夫人之位也是次于皇后的主位。”
她其实同后宫这群女人也没什么不一样的。
她其实还不如后宫这群女人。
吴进忠扶着她坐了下去,说道:“夫人这话说的就不对了。夫人要想要皇后之位,难不成万岁爷不给?可关键是夫人不要这个位子啊。万岁爷真心待夫人,是想着同夫人就如同寻常夫妻般,而不是一国帝后。皇后是后妃,夫人却是万岁爷的娘子,嘿嘿,不是奴才多嘴,咱万岁爷对夫人那可真是百分百的真心。”
蘅言苦笑了一声,连连摇头,“郗泽的事儿,万岁爷一直是瞒着我的,哪怕是现在,他仍旧以为我并不知道自己胎像不稳的事儿,谙达,你说,我托庄亲王帮我查雁卿姑娘的事儿,若是被万岁爷给知道了,他会作何感想?”
吴进忠猜不透。
李全更是猜不透。
自打庄亲王从京城派人快马送来一份折子后,万岁爷就整天冷着张脸,身边一群贴身伺候的奴才一个个战战兢兢的,唯恐有哪儿做错了,惹得万岁爷不开心,自己小命那可就不保了。
李全侯在门外,远远的,就瞧见宝亲王长靴大步的走来,他忙迎了上去,印帕匙有Φ溃骸巴跻馐歉沾犹锪猿』乩矗勘钡也康哪侨盒⊥踝用强啥纪娑⌒肆耍俊
其实他不过是个御前二总管,实在是不够格问这话。
好在宝亲王素来是个不守礼法的主儿,他这么冒失的问,兰轩也不甚在意,点点头道:“刚把那群猴崽子送回去。皇兄呢,这会儿还在看折子?”
李全左右瞧瞧,见守卫隔得都挺远的,他便在宝亲王耳边小声回复道:“万岁爷半个时辰前离了行宫,就带了纪大人往慈安寺去了。”
“慈安寺?”兰轩奇道:“那么一小破庙,皇兄去那儿做什么?”
“哎!”李全道:“还不是为了宫里面那位主子么!前儿庄亲王爷差人快马送来一份密折,万岁爷召纪大人的时候,奴才在一旁侍候呢,这也就听见了,说是夫人托庄亲王爷查一个人。”
“谁?”兰轩顿然有了兴趣。
宫里面那个主子是谁,李全不说他也知道。那确实是个不容小觑的存在,能唬得他那位倍儿聪明的皇帝哥子像是失了心魂一样的疼着宠着,还是有两把刷子的。即如今这位主儿让查人,他这皇帝哥子岂会坐视不理?
被查的人可真够倒霉的,怎么就招惹了宫里面那位贵人呢?
李全忙说:“王爷可还记得三年前大理寺卿华章的那个行贿贪污的案子?让查的,正是这华章的女儿,华雁卿。”
“你说谁?”兰轩愣住了。华雁卿,这个名字从尘封的记忆里,携带着风刀霜剑,劈开一路阻隔,直直刺入他脑海中。
李全瞧他神色怪吓人的,想是自己哪儿说错话了?可也不曾说错话啊?
他忙跪了下去,朝这个昔日小霸王说道:“是大理寺卿华章的嫡长女华雁卿。”
“她还活着?她竟然还活着?”
兰轩不知道自己这话说出口时,究竟是怨憎多还是惊喜多。
那个一度以为早已黄泉白骨的人,竟然还好好的活在这世上,同他呼吸着同一片空气,同他看着同一轮月亮。
隔世经年,又得相见。
“备马,”他且惊且喜的朝李全吩咐,全然未察自己手里还捧着准备献给御上的貂皮和鹿茸,“本王即刻赶往慈安寺。”
蘅言托庄亲王查这事儿,倒也算是找对了人。
因为这世上,没有人比他更了解自己的异母弟弟——那个混世小魔王一般的宝亲王。
不出十天,他已经将所查所探的,有关华雁卿身世的东西全部呈递到建章宫去了。
蘅言逐字逐句的细细分辨,越往下看,越觉得心惊胆寒。看到最后一个字,她才察觉自己手脚冰凉,指头肚子麻木的就不像是自己的手了。
爱而不得倒也没什么,最可怕的就是你一心一意护着的那人,她心里面一丁点儿你的余地都没有。
就像华雁卿。
江南草长莺飞的时候,她同那个与她放同一个纸鸢,赏同一树桃花的人许下了白首不离的誓约。
可那个人不是为她四处奔波的郗泽。
而是对“南华北秦”之一的那个北秦才女秦姮妩有好感,为前朝淑阳公主萧朝歌而同自己祖母、哥哥闹得沸沸扬扬的大邺铁帽子亲王夏侯兰轩。
蘅言看着面前的素白纸卷,看着纸卷上墨染如血的字迹,心跳得实在是厉害的很。
她并不是很了解郗泽,所以她不知道郗泽会不会因为“所求不得,所爱转恨”而牵连到她身上。
她掩面伏在了桌案上,一时忧心,连姮妩进来都不曾察觉。
直到听见声旁有杯盏摔碎的声响,蘅言才倦倦的抬起头,便瞧见盛怒中的姮皇贵妃指着她面前的纸卷大声询问:“这是谁给你的?你告诉我,这是假的,对不对?”
蘅言摇摇头,“不,我不知道。”
第57章
纠缠
蘅言还真是不知道。
从前只是觉得宝亲王长于妇人之手,就像子詹一样,养成了张扬跋扈的性子。不过这性子虽不为人所喜,倒也没什么,毕竟身为皇二代,这种病骄的性子也很是正常。但是现在经历了这么多事儿,真心觉得宝亲王不愧是皇二代!
只是她很不明白,这拜倒在宝亲王风采下的那些个姑娘们,到底喜欢他什么呢?
风流?多情?忠毅?勇武?俊逸?
亦或是,喜欢的不过是他这个铁帽子亲王的身份?
她捻指将面前的那些素白纸卷收拾齐整,侧目瞧见姮妩还怔在那里,纠结了会儿,还是说道:“姐姐,一直以来,我一直不大明白一件事儿,所以想请教你,还希望姐姐能不吝赐教。”
姮妩压下满心酸楚,亦压下满腹愤恨,只余了一身麻木冷然,点了点头。
“当初,尧风哥哥那么一心一意的对你,你为什么对他置之不理,而最终选择了宝亲王?你满腹才华,若是想要个能与你琴瑟相和的人,尧风哥哥无疑只最佳选择。宝亲王自幼顽劣,用目不识丁来形容他倒也不算是多么过分,你同他在一起,我真心不觉得你们有什么可以聊得开的。”
“婚姻岂是儿戏,”姮妩倪了她一眼,冷笑道:“我身为秦家嫡长女,身负秦家满门的荣耀和未来的仕途。尧风哥哥再好,也不过就是个清贫书生,嫁给他又如何?还能每天琴棋书画诗酒茶,而不闻柴米油盐酱醋茶?兰轩虽看着乖戾,实则是个外冷内热的人,你同他相处久了就知道,同他在一起,也不比同迂腐的纪尧风在一起差。我若嫁给他,一则不必为繁杂琐事忧心,二则,也不会有那些三妻四妾的来叨扰我。就像庄亲王妃,虽不是庄亲王心尖上的那人,可他们夫妻依旧是相敬如宾,这也没什么不好。”
只是再好的人,在她遇上另一个伟岸如天神的那个男人,在他那句无心之“天凉,穿好衣服”的时候,就注定从前那些人也真的是从前。
“那么华雁卿呢?”蘅言问她,“华雁卿同兰轩,又是怎么回事儿?你们同负盛名,一南一北,为世人所赞誉,都同时喜欢上了一个男人。姐姐,你不觉得奇怪吗?换句话说,如果你要嫁给宝亲王,只是为了图那份安逸和唯一,那么华雁卿呢?郗泽虽没有爵位,可郗家同夏侯家关系匪浅。虽无爵位,更胜有爵位。郗泽对华雁卿的真心,毋庸置疑。那华雁卿又为什么一心就在宝亲王身上?”
而宝亲王一心所念的人,是华雁卿?亦或是秦姮妩?还是萧朝歌呢?
都是,或者都不是。
恐怕也只有他自己知道。
而实际上,兰轩自己也不知道他对谁究竟是真心的。
是桃花树下,落英缤纷中惊艳了江南氤氲的华雁卿,还是曾是他整个旧时光所执着的萧朝歌,亦或是那个白衣胜雪于红梅树下轻吟慢唱的秦姮妩?
他将手里的马缰递给侯在门口的小沙弥,玄赤二色构成的斗篷于暮晚烟雨中飞卷,他自禅房旁的萧萧落叶中往深处走去,隔了青砖灰瓦,就能听见那婉转柔和的吴侬软语,轻轻触动他的心房。
他觉得这些女子他都喜欢,可都也不喜欢。
他心里面的那个人,是在很久很久以前,夏日,黄昏时分,倾盆大雨中,送给他一把油伞的小女孩。
华雁卿所在的这个禅院,在慈安寺西北角,单独的一个小院,院子四周种植青竹,不远处有个放生池,放生池旁有一株约有百年历史的银杏树,此时水面上落了薄薄一层银杏叶,远远的瞧去,倒好像是铺上一层金黄地毯。
他能听得见青砖墙里的啜泣声,和纪尧风无措而着急的安慰声。
他止步于柴门前,静静的听着里面的动静。
纪尧风因常年抽旱烟,音色嘶哑,他能辨得出。
万岁爷的声音素来低沉,自带了三分笑意,他也能辨得出。
唯独那个清清冷冷,此刻更是满含悲戚的声儿,他听不大出是谁。
而那低低啜泣,直刺他的肺腑的声儿,便是当年在姑苏城外寒山寺旁的桃花林里,于满树落英下,对他展露璀璨笑意的人。
她哭得很是悲伤:“万岁爷说奴婢心如铁石,不可转——是,奴婢的心,早就在苦苦的等候中,一点点的磨砺成坚硬的石头了。郗泽公子对奴婢的照拂之情,奴婢结草衔环犹不能回报,可奴婢却不能因为这点子恩情,就以身相许,终身遗憾。奴婢所等的那人,只要还在世上,奴婢就不会嫁给他人,哪怕他已经娶妻生子、哪怕他早已将奴婢忘记,可这又有什么关系?奴婢记得他就好。”
纪尧风痛心疾首的劝慰她,希望她不看僧面看佛面,好歹先让郗泽公子给夏侯夫人身上的气血瘀滞之状给解了啊。
可华雁卿只是一味哭泣,并不在意别的人会因为她的固执会有何种悲惨下场:“旁的人死活与我有何干系?如今奴婢已经将该说的不该说的,全都坦白开来,郗泽公子一直要奴婢给的那个答复,奴婢也已经给了,至于郗泽公子愿不愿意救人,奴婢并无权干涉。”停了阵儿,又道:“还望郗泽公子能够悬崖勒马,回头是岸。在我这样一个失了心的女人身上干耗着,委实是个不划算的买卖。”
郗泽公子?
兰轩在外面听见这个名字时,忍不住皱了眉。
居然是郗家的人,还是那个虽有妙手回春之术,却心无救人之意的那个郗家神医郗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