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倾宫闱 作者:米洛[四册出书版]-第1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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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一位宫女突然站了出来,不等嬤嬤回神,她就飞快地去取墨汁了。
等她回来时,手里拿着一小碟研磨好的墨汁,墨色如同子夜般黑,且透着一股浓郁的墨香。
「这太多了,一滴就好。一举夺魁,取个好彩头。」嬤嬷喜滋滋地说着,让乳母准备了一碟乳汁,便用筷子点了点墨,加入到碟子里头。
「嬤嬤,可以让我来吗?」柯卫卿忍不住问道。他期望卿儿将来能饱读诗书,做个德才兼备的人。
「这个……」嬤嬤想说,这可不合规矩,可是烁兰却在一旁笑吟吟地道,「弟弟可是孩子的亲爹,有什么不可以的?」
烁兰说话的分量,可比柯卫卿重多了,老嬷嬷哪里敢得罪她啊,便讪笑着退至后方。
「谢嬷嬷成全。」柯卫卿十分欢喜的,用小手指蘸了一点加墨水的乳汁,涂抹在卿儿粉红的嘴巴上。
卿儿一直是嘟着嘴的,但是在碰到柯卫卿的小指时,竟然砸吧着嘴巴,用力吮吸了起来,那牙肉摩擦着指头的感触,让柯卫卿忍不住低头,亲了亲他的脸蛋儿,他多么想一辈子就这么抱着他,再也不放开。
过了今日,卿儿又要回去育婴堂了,又不知过多久才能见一面。
「呜哇……!」才满足地吮着指头的孩子,突然脸色一变,哇哇大哭起来,但是才哭出声,又一下子噎了气,脸孔憋得通红。
「天啊,殿下这是怎么了?!」乳母惊叫了起来,柯卫卿第一个反应便是卿儿噎住了什么食物,可是除了汤水之外,并没有喂给他其他东西呀。
柯卫卿赶紧拍着孩子的背,还用手指撬开他紧闭起来的嘴巴,但是里面并无异物,只是舌头和咽喉有些肿。
就眨眼的功夫,卿儿的嘴唇便发紫了,眼晴也闭起来,刚才还欢快舞动的小手,无力的耷拉下来。
「卿儿!醒醒!」柯卫卿急红了眼,大声叫着。
「快!快去传御医!」李德意见情形不好,急忙嚷嚷。
瞬间,御花园里乱成一团,宫女哭了起来,嬤嬤吓得面无人色,柯卫卿紧紧抱着喘不过气的孩子,「中毒」这个词一下子跃入他的头脑里!
不顾一切的,柯卫卿以嘴渡气,只要让卿儿呼吸,哪怕这也会让他丧命……。
※ ※ ※
御书房内,煌夜正蹙眉,盯着跪在下边的宰相贾鹏,手里虽然拿着棋子,心思却全然不在棋盘上。
「皇上,您叫臣来下棋,臣是三生有幸,可您若是问臣对于柯大人的看法,臣还是那句话,他可是个男人。」贾鹏原先和皇上下棋下得好好的,但是话题不知怎么的,引到了柯卫卿的身上,听出皇上言词里对于柯卫卿的袒护,贾鹏便跪下,先行请罪道。
「这还用得着你说?」煌夜放下黑玛瑙的云子,有些不悦地道,「朕会不清楚,他是男是女?但他是朕的人,性别有这么重要吗?」
「这当然重要了!有道是乾为天,坤为地。而乾代表男人,坤为女人,天地之后代均要男女合二为一才能产生,所以,有乾坤,有繁衍,才会有国家。」
「这男乾女坤的道理,朕三岁就懂得了,」煌夜看着他道,「但是,柯卫卿已为朕生下卿儿,他难道不能代表「坤」吗?」
「皇上!即便如此,他还是个男人,这是不可改变的事实!您可曾见过能够带兵打仗的女子?」贾鹏有些惊慌了,皇上以坤代表柯卫卿,莫不是动了想要立他为后的念头?
这可就天下大乱了呀!哪里有男人当皇后的?大燕岂不是成为其他国家的笑柄?
「嗯,你说得也对。」见到贾鹏大瞪着双眼,吹胡子的样子,煌夜微微一笑,但已经没有什么心思下棋了。
「皇上,有道是忠言逆耳。柯大人虽已经悔过,但是人心隔肚皮,谁知道他在后宫里。 会闹出什么样的事情来。」贾鹏斗胆进言道,「再说了,他一个男人,住在后宫也不合适啊。」
「朕……。」煌夜正要说什么,只见李德意急匆匆地奔进来,连磕头都忘了,站在那儿,上气不接下气地说,「皇、皇上……大事不好了!」
「出了什么事?这么慌张!」煌夜想要斥责李德意的莽撞,但先问他原由。
「那个——大殿下不好了,御医说,他中了毒,正在抢救……皇上!」李德意的话还没说完,煌夜已经一步跨下龙座,直往外边去了。
「摆——摆驾西暖阁!」李德意扯着喉咙叫着,慌慌张张地追了出去。
贾鹏惊讶不已地留在原地,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棋不是还没下完吗?可后宫到底是怎么了?大殿下……是那个卿儿?
直觉告诉他,这事与柯卫卿脱不了关系,这皇宫里恐怕又要掀起一阵腥风血雨了!
※ ※ ※
祸事来得是那样快!西暖阁里里外外的宫女太监,全被抓了起来,送去刑部受审。
前些日子还健康活泼,粉妆玉琢的大皇子,现在却是高烧不退、性命垂危,皇上是又气又急,心焦得很,不分昼夜地守在孩子的床边,命令北斗等八大御医,通宵会诊。
柯卫卿更是难受得心如刀锯,恨不得以命换命,只要卿儿能够活下来!可是皇上不准他靠近卿儿,还把他单独关了起来。
直到三日后,卿儿退烧脱险,煌夜才得以舒展开眉头,松了一口气了。北斗心有余悸地说,若不是柯卫卿当即立断的给殿下渡气,恐怕大殿下在中毒当口,就会因窒息而夭折。
可是,喂卿儿喝药的人,正是柯卫卿,所以无论北斗说什么,都是与事无补。
而根据刑部的调查,大殿下喝的五味汤,肉汤等食物,事先都用银针探过毒,都是安全的,御膳房并无过错。
至于墨汁和奶水,也是事先准备好的,只是在仪式中途不见了。
在场的人都听到柯卫卿说,让嬤嬤去他的书房取陈年的香墨,那位主动前去拿墨汁的宫女则哭得差点背气过去。她供述说,她是听从柯大人的吩咐行事,根本不知道那放在书案上的砚台,被下了毒药,她是被陷害的。
而且,她一个宫女,怎敢公然谋害大燕皇子啊。
于是,朝廷官员将矛头对准了柯卫卿,认为他一直仇恨先帝,又怎么会心甘情愿地为皇上生孩子?恐怕他是早有心机,要毒死大殿下,为父母亲报仇。好在大殿下得先祖庇佑,福大命大,硬是挺了过来。
除去北斗那不值一提的进言,没有人站在柯卫卿这边。以贾鹏为首,加上刑部、吏部,一同上了奏折,要求皇上依法惩处柯卫卿。柯卫卿心肠歹毒,一错再错,这次绝不能再姑息他了!
以往弹劾柯卫卿的折子,都会被押后再议,直至不了了之。可这一回,皇上不但接受了所有的折子,还立即用朱笔做了批复。
柯卫卿毒杀皇子,人证物证确凿,撤销其庶起士之位,三日后押往石山,处徭役之刑。
这等于是定了罪,官员是无比之欣喜,自从柯卫卿进宫之后,这还是第一次,他们获得胜利。
另外一些失职的嬤嬤、宫女,全都被处死了,据说,这都是兰贵妃做的主,她虽然不是皇后,但俨然权势最大。她自责监管不严,就赐那些宫女上吊自尽。
北斗本想私下调查此事,力求还柯卫卿一个清白,但是兰贵妃这么一下令,他只能看着相关的证人一个个死去,而毫无办法。
皇上是连柯卫卿的面都不肯见,更别提听到有人为柯卫卿求情了。北斗几次请求觐见皇帝,都被李德意不客气地打发了回去。
柯卫卿在知道皇帝处罚他徭役后,并不为自己求饶,只是长跪不起,恳求皇帝让他再见卿儿一面,以确认他真的平安无事。
这不请求还好,煌夜见柯卫卿还想要见儿子,就更加恼怒了,当着柯卫卿的面,大声斥道,「你太过狠毒!朕一辈子都不会让你再见卿儿了!」
「皇上!」柯卫卿磕得满头是血,苦苦哀求,煌夜却无情地甩开他,当即口谕,让刑部立即押送柯卫卿去石山,将他赶出了皇宫。
第七十二章
太阳还没升起,一股热浪就已经卷得人睁不开眼,这是一片大河边上,毫无遮蔽物的莽莽河滩。
这条河并不太宽,但经常泛滥成灾,因此这里是杳无人烟。别说田地了,只有几栋早年被洪水冲毁的石屋残砖伫立着,且长满了杂草。
此时,那片断墙里,升起了一团团黑烟,几个穿着灰色囚衣的犯人,正在用石头搭成的「灶头」,起火烧饭。
一个黑漆漆的小铁锅里,翻滚着发黄的米粥,也顾不得烫,犯人们捞起来就吃,有一个上了年纪的犯人,用脚踢了踢窝在墙角内的男子,小声地说:「你也吃点吧。」
男人却只是抬起头来,露出一张俊逸、端正的脸来,但是眼底满是血丝,唇角干裂,说明他这一路走来是历经艰辛!
他们彼此不知彼此的身份,反正都是罪人,要去石山服刑的,只是这个男人特别奇怪,虽然看起来像是个练武的,但是身子很弱,总是发烧、呕吐。
或许是病了吧。那个稀里哗啦吞着粥的犯人想,因为这人的脸色总是那么苍白,半夜里还会痛苦呻吟着什么亲儿?
不过,在这里,谁没有亲生儿子呢?谁叫他一时贪心,犯了事,又很倒楣的被官家抓住……这才来得这儿。
男人似乎回过神来,终于注意到大伙是在吃饭,他一手扶着墙,挣扎地站起来,这几天酷热得很,他呕吐得也就更加厉害了,几乎是喝一口水,都能吐出来。
可他又偏偏和自己过不去似的,越是吐,越是往肚子里塞东西,拼命地咽着那些十分难吃、硬如石头的糙面饼。
然而,当他拿着一只破碗,慢慢地走向热气腾腾的小铁锅时,官兵进来了,一脚就踹飞了锅子,粥水四溅,但没有人敢吭声。
「吃什么吃,该上路了!老子都还没吃口热粥呢!」官兵年纪很轻,但是一脸的戾气。也是的,大暑天的押送犯人,简直是活受罪。
这一行官兵共有五人,要看着二十位人犯,若犯人真的得急病、暴毙了也就算了,若是半路逃了,他们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所以,官兵对犯人总没有好脸色,犯人对官兵,表面上唯唯诺诺的,背地里却是骂爹骂娘。
柯卫卿皱眉看向那位小兵,官兵竟然觉得有些害怕。当然,这可是原来的骠骑大将军,论武功,他是怎么也打不过的。
「看什么看!小心老子挖你的眼!」官兵虽然这样嚷嚷着,却也不想吃眼前亏,急匆匆地退出了,去和他的同伴汇合。
就在不远处搭着一个帐篷,里面同样在埋锅造饭,但吃的是顶级鹿肉,一般的官兵可买不起这种鹿腿肉,这多得兰贵妃赏的重金,能让他们这一路上,不愁吃喝。
「我看,还是快点把柯卫卿解决了吧,他多活一天,老子就一天不安全。」官兵一进去帐篷,就坐下说道。
「嘘!小声点!」另一人赶紧道,「这事能大声说么,尽喜欢瞎叫!」
「他们听不见,外头河水滔滔的。」小兵不以为意,拿起一块鹿肉,大口咀嚼了起来。
「还以为不让他休息,日夜赶路的可以累死他,结果呢,我们哥几个倒是快热死了。」另一人也是怨声载道。
「就是。大哥,我看就这儿吧,反正也快到石山了,我们也算交了差,人死了和我们没关系,还能赶回去领娘娘的赏呢。」
「你们知道个屁!柯卫卿是谁?皇帝的娈宠,要杀就杀了,皇帝老儿还不跟我们急。」这个长满胡子的官兵,拉了拉裤腰带,说道,「好歹要弄到石山上,再动手,等过了河吧。」
「那好吧,都听大哥的。」几个小兵纷纷点头,把鹿肉分着吃了后,就又上路了。
在破房子的前边,就有一个渡口,叫做走马渡口,虽然荒凉破败,只有两艘小艇,但是去石山最近的渡口。
「你,跟我上船。」那个满面胡须,肚满肠肥的军官,指了指一艘较大的艇,示意柯卫卿跟他上去。
柯卫卿戴着沉重的手铐、脚链,每走一步,就喀喇喀喇的响,军官不耐烦地推了他一把,「别慢吞吞的!找死啊!」
柯卫卿坐在小艇中间的位置,里头有发绿的积水,臭哄哄的,军官跟着上来,后面还跟了两个身强力壮的士兵。
其余的犯人和两个小兵,都待在了另一艘小艇上,犯人直抱怨太挤,结果被小兵用棍子狠狠教训了一番。
「开船!」军官下令道。那同船的两个官兵,就一前一后的摇起了桨,柯卫卿倒像客人一般的坐着。江水滔滔,十分湍急。远处,有一座高耸的山,却没有山林的绿色,而是白惨惨的,在太阳底下,就像火焰山一样,闪着刺目的金光。
很热,即便是在河上也一样,柯卫卿又没有吃东西,不禁有些虚脱,他愿意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