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鹃声声-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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趴的胳膊麻了,才回头发现仓央站在旁边。也不知什么时候进来的,我竟没一点察觉。看到他立刻让我意识到自己目前的境况。心情顿时沉重起来,脸色自然黯淡。
“你不喜欢看到我?”他倚到墙上,低着头,用右手捏住左手食指,其中的不羁和失落与现代耍酷的少年一般无二。即使是穿黄衣的活佛,也曾经单纯幼稚过。
以后的许多年,我都在想这一刻他所表现出的些许失落,是否是以他诗人般多情的天性,为一个看到他面露忧愁的女人忧伤。
我笑着扯了扯他的衣袖,“出家人不问悲喜,你这话问的不像个活佛。”
“不问是因为超脱,既然没有超脱,自然要问。”他学我的样子背靠着墙壁,脸朝着我,大约是计较我嘲弄的语气,绷着嘴,有些委屈。
我实在想象不出一个十八岁的活佛有多高度境界,能看透多少。又因年龄、身份和时代的关系,一时拿捏不准该以什么样的语气来和他继续对话。这么一想间,就空出许多时间,屋子显的出奇的安静。
“我想你需要慢慢适应,第巴去迎接朝廷的使者,两个月后才回来,时间或许够你找到回去的办法,或者弄清楚你来的原因。”
我仍旧不知道该说什么,甚至头都不点,我想我的样子肯定很傻,因为他突然怜爱的笑起来。被一个小孩子这样子体贴,让我自尊心很受打击,于是抢先他一步坐到了书桌前的椅子上,翘起二朗腿冲他一扬下巴,“姐姐是不熟悉环境才听你打算。算我欠你的,以后一定会还。”
他并不在意,过来蹲在我脚边,望住我笑,“你跟玛吉一样可爱。”
我晕!狠敲了下他不算光的脑袋,“玛吉?就你那小情人吧?你知道我多大了吗?二十三,你可以叫我阿姨了。别在我这甜言蜜语的,姐姐不吃这套。”我边说边比划,最后自动住口,前几句估计他听的懂,后边的,看他疑问的表情就知道等于对牛弹琴。
我有了来古代的第一个身份,活佛的侍读,若黎嘉措,是活佛路上遇佛光后捡来的哑巴。当然是个男儿身。
我还没有搞清楚侍读是干吗的,还有别人是否对我认可,晚上就病倒了。先是呼吸困难,然后是恶心呕吐,喉咙干涩,咳嗽不止,再后来就一直昏昏沉沉,中间有人灌过药水,开始还知道苦,后来就几乎没有知觉了。耳边有时听到低低的诵经声,有时是女孩子的哭泣声,但我已没有睁眼的力气,迷蒙中想到自己境况,莫名回到古代,有家难归,如今又生死难料,难不成一条小命就搁这里了?病中人总是极其软弱,一时哭的气噎,一阵猛咳,竟然咳出大口的血来。完了完了,我又惊又痛又慌,在床上胡乱抓模,有只手伸过来捉住我的手,同时歌声也在耳边响起,带着神奇的力量安抚了我。
意识彻底清醒已是一个月以后的事了。仓央的情歌唱到第二十九天,我终于不再咳血,呼吸也顺畅多了,夜里还常常会醒,但也至少能安稳睡上几个小时。偷偷来看我的玛吉高兴的直掉眼泪,一会拉拉我的手,一会摸摸我的脸,不知道怎么样才好。仓央过来拍她,她起身“叭”的亲了他一口,仓央红着脸看我,我笑着把头扭到一边去。
这时我才知道我这一病难坏了这对小情人,玛吉白天陪爷爷给我采药草,晚上还要在仓央的接应下来看护我。仓央则自从发现歌声可以让我镇定后,夜夜都会给我唱歌。还有尼玛老人,玛吉的祖父,到处找能给我治病的土方和草药。我这么一个不属于他们世界的陌生人,何德何能,要他们这样帮我。这个情,恐怕用命还都不够。
十天后,我第一次出了布达拉宫。去谢我的救命恩人,尼玛老人。
仓央带我步行到老人的家里,并未带任何的随从,那才显得对老人的尊重。因为大病初愈,我体力还有些不支,走不了多远就得歇息一下。仓央从不催我,我坐下时他就会望着远方发呆,不知想些什么。偶尔会遇到人,见了活佛恭敬的俯下身去,其中的虔诚,难以用语言表达。
一路上采了许多花,以至到了尼玛老人的家门口时,都满满的一抱了。老人先向仓央行礼,然后长喝了一声接过我抱的花,我隔着花拥抱老人,虽然不能说话,笑里的感激之情应该能感的到。旁边仓央用藏语解释着什么。老人开心的大笑起来。“老人高兴你身体康复,也喜爱你送他花,说你像苍鹰一样顽强,是天神的好儿子。”进门后,仓央如此解释。“儿子”一词让我很难适应,的确,除了仓央和玛吉,这里没有人知道我是女儿身。我微微的笑,老人看着我,又裂开了没牙的嘴笑,一边手指着着自己的脸颊,一边冲仓央说了句什么。
仓央轻轻的笑出声来,看了我半天,才说,“老人也喜欢你脸上的小窝窝,说你要是女儿身,肯定被天神收了去做仙女。”
玛吉从门外探出个头来,格格的笑着,先瞅了仓央半天,然后跳着进来,从背后取了个花环套在我身上。我突然想起自己脖子里挂了两条链子,一条钻石的吊坠,一条是黑线穿着的一双对戒。我取下吊坠放到玛吉手里去,小小的雪花造型,钻石嵌在花瓣一角,玛吉迟疑,我看向仓央,他笑着说了句藏语。玛吉才欢喜的收下了。俯身的时候那对戒指在胸口晃了晃,是心口,很敏感的位置,里面藏着舍不掉的感情。用一年的积蓄买来的对戒,最终也只能躲在那里,纵是一双,也难掩寂寞,可惜了钻石哗世的光!
第 3 章
小佛爷其实并不需要什么侍读,不过是想招给我个身份,况且他们语言我一丝不懂。第一天我苦着脸陪他坐了一天,第二天就磨蹭着不想跟去。我问他要我的《清史稿演义》看,他不肯,我就发飙。
“在你这里,我唯一能看懂的就是那本清史稿演义,你们说话我也不懂,我又不能随便说话,你想憋死我?”
“那本书你从现在开始不要再想,该还你时自然还你。这个时候,你要想活命最好什么都不知道。”
我哼了一声不再理他,但是心里却是打了寒战。知道的越多死的越快,这道理我还是懂的。这个朝代才刚开始,我就已带了本朝代历史过来了,结果怎样,用脚趾头都想的到。我乖乖拿了仓央的法器跟他去上课,拐弯的时候看到他嘴角的笑,恨不得拿砚台去砸他,我韩若黎怎么着也一现代知识女性,竟然被一小孩掌控了。
依旧是听不懂的藏语或梵文,到我耳朵里,无疑蚊子嗡嗡,我很快就上下眼皮打架了。仓央在授课巴格西忍受力到达限极限之前把我支了出去。我几乎是飞出讲经室的,接着飞出布达拉宫,这里的喇嘛大部分都已知道我,一是我神话般的来历,二是我也是宫里唯一的俗家弟子。
我没心思去逛拉萨城,直接朝外走,自然是通向玛吉家的路,能看到一望无际的草原时,就听到玛吉嘹亮的歌声,然后看到她骑在马上仰望布达拉宫的身影。我一直相信仓央能够听到玛吉日日唱给他的歌声。
玛吉见是我,策马奔过来,不等马停稳就一跃而下。我立刻想到泰戈尔的那首著名的我的情人的消息,玛吉的情人没有来,但是仓央的气息一定也漫布在这氤氲的空气里了。我微笑着做了个翻书的动作,玛吉的脸红了一下。马似乎也知道主人的心思,凑过来嗅嗅玛吉的辫子,好象是在安慰。玛吉又格格的笑,示意我骑马,这正中了我下怀,一直羡慕那些可以在大草原策马奔腾的人,如今倒真实现了。
只用了大概有两个小时,我就能在马上收放自如,虽不能玩出花样,但也算进步神速了,玛吉直冲我翘大拇指。
看看天已近午,我心里有事,就催玛吉上马,直冲她家旁边的小湖泊。摸摸水,有些凉,但估摸着能承受。我回头冲玛吉笑,玛吉大约知道我想干什么,神色犹豫了一下,还是退到一边帮我看人。我知道我动作必须得快,这湖虽然不供饮水用,但藏民是不允许在湖里洗澡的。快速退下衣服,后悔没带换洗的衣服,条件艰苦,只得从简。在现代,我洗过澡是必须穿干净衣服的。
水凉的有些出乎意料,但还是哆嗦着下去了,我不会游泳,没敢往深里去,水淹到胸部就停下来。一个多月来一直穿着繁琐的藏服,又是男子打扮,镜子都少照,睡觉也是只去外衣。如今这么赤裸裸的站在水中,才发现自己竟瘦的只剩皮包骨头,不动了等水平静,看水中的那张脸,本来一张圆脸,下巴尖尖的突出来,眼睛显的更大。原来那些我费尽心思也掉不了的肉,如今全都不见了,然而我却没有欣喜可言。对于我为何来了这里,我仍旧不得半点头绪,若只是魂魄来了这里,倒可以用死来试试,可现在我是连肉身一起穿越,带我来的那颗嫌疑珠子也找不见……。正午的阳光穿过水面,折射出水草样神奇的光芒,我不自觉的去追那光。却听身后有人猛喝我的名字,我一怔,意识随着清醒,发现水已淹到脖颈。再往前走一步怕就要没顶,能不能回到现代不说,命是肯定没了。我后怕的咽了咽口水,回头看到岸边凛然站着的仓央,带着看透似的神情。我用力挥起双臂击水泼他,可惜太远,根本就沾不了他身。这让我更加气恼,用手使劲拍打水面,水花四溅,扑到我的头上脸上。
第巴提前回来了,使者会在半月后到达,然后有一个接见仪式。我依稀记得历史里有那么一说。
仓央见第巴回来后显得有些沮丧。我坐在他对面,看他右手轻轻的揉捏左手食指,神情忧伤。我知道他两年后拒绝了比丘戒,甚至送回了沙弥戒,那一切都源于开始的他就只愿做一个普通人,牧羊、放马、与情人追逐嬉戏、大碗的喝酒,写一篇又一篇的情诗……。我走过去揽他在怀里,“佛既然选择了你,就留给你的有使命,佛选你做达赖活佛,你就是藏民心中的精神向往。他们景仰你崇拜你,因为你能给他们带来佛的福祉,他们也相信你能带给他们佛的福祉。这世间所有的存在都有其意义,我们也是为那些意义而来,以后,我们或许会成为这种意义的牺牲品,那意义的背后可能是天下苍生,也可能是一个时代,也可能是……可能是……根本就不成意义!”
我的眼泪滴到他的肩上,他的眼泪滴到我的手上。我们都不明就里,懵懂的接受着所谓命运的使命,却恐最后的牺牲根本就不成意义。意义!这个世界上哪有那么多的意义!
那夜之后,我常常在夜半的时候听到仓央的门响,我只作不知。我知道那是玛吉,那个迷茫的少年用了他最初的叛逆,最终害了他的情人。
后半夜我总是醒着的,准备随时给那对情人报信,我潜意识的渴望,历史能因我的回归有丁点的改变,我只想挽救一个善良纯真少女的生命。
该发生的还是发生了,雪地里的脚印出卖了玛吉,也出卖了他们的爱情。我甚至来不及去通知仓央,玛吉就被掌管戒律的铁棒喇嘛下令带走。而此时的仓央嘉措,正在许多长老和第巴的簇拥下,盛装去觐见大清皇帝的使者。
我不知道他们把玛吉带到哪里,出了宫门往外,疯了般见了人就问玛吉?玛吉?人们惊恐的躲避我。最后等尼玛老人一身的泥雪爬到我身边,口里叫着,我只能听懂玛吉两个字。
我被带到半山腰的空地时,他们已将玛吉绑在中间的柱子上,周围堆了柴,已有人举了火把一旁待命,铁棒喇嘛不知在向众人大声宣告着什么。那么多围观的人,没有人吭声,大家都盯着玛吉,我清楚的看到一个老阿妈眼里流露出的深深的怜悯,或许,在淳朴的藏民眼里,爱情和佛主是一样圣洁。我和尼玛老人奔过去的时候,人群自动让开一条道,因为我常跟在仓央后边,有人朝我弯下腰去行礼,我抚了那人的手,他递一把小巧的刀给我。
尼玛老人不要命的冲向玛吉,被一群小沙弥拦住,铁棒喇嘛一边斥责尼玛老人,一边挥手示意人点火,我抢过去一脚踹倒了一个火把手,但另一个已然点着了柴堆,泼了油的柴堆烘的一下就把玛吉遮在火焰的后边,我被火势逼的后退了几步。一站稳脚步我就急奔那个小沙弥,右腿猛曲,下死劲顶过去,他本不提防,一下就趴下了。我手脚并用踢出一个缺口,用外袍蒙了头钻进火中,玛吉已经被烟灰呛的咳嗽不止,见我进来,冲我又挣又吼,我不理她,拿刀割断了绳子,回头才发现缺口已被火封死。环顾周围,已没有可以冲出去的可能。我没想到我会在那一刻冷静的出奇,死亡就在眼前,却没有丝毫的恐惧,回身看看玛吉,她握紧我的手,虽语言不通,但也明白我与她是共死生了。也就是互相安慰的瞬间,西方突然刮过一阵大风,裹挟着雪粒直冲火堆,玛吉的大红马竟然隐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