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鹃声声-第4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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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礼貌性地一笑,“凭是什么,他总要争个先的,我倒也把太后的疼爱送给他,只怕他没地方放!”
十四还在闹着要给太后揉肩,听我这般说,便转身向我,“我倒是有地方放,看你怎么给?”说着伸手来讨。
我往后撤出一步,抿嘴笑道,“你的福晋也在,你也正经些!”
十四果然收了手,向上行了礼,笑着退回原来的地方。
“到底是若黎姐姐的话爷才肯听。”完颜氏不高不低,不咸不淡的,微微笑着说了一句。
德妃向她微侧了头,她连忙太后和康熙肃了一肃,“臣妾失礼!请太后皇上恕罪,臣妾常听说十四爷自幼与若黎姐姐交好,爷也常念叨若黎姐姐的好儿!”
康熙突然笑了一声,看向完颜氏,“你说的原也不错,一家子说话。有什么就说什么吧,没失礼不失礼的。”
完颜氏躬身谢了恩,才又站好,白着脸看了眼十四,手里帕子绞成细细的麻花。
太后突然问道,“话扯远了,正要问你,往陕西府巡视灾情,怎么把若黎也派了出去?”
我心里一个激灵,偷偷望了眼康熙,他正用茶杯盖拨着杯中浮沫,也不抬头看谁,喝了一口,才缓缓答道,“皇额娘也说若黎高原上的鸟,宫里拘紧了她,如今放她出去飞,可不是正好?”
“那也要派个轻便的差使,那山西各省不毛之地众多,又天寒地冻,她一女孩子家,也不是你正经官差,倒给你做这等苦活计。”太后爱怜地看着我说。“咱们若黎水一样的女孩儿,哀家舍不得她受这般苦!”
康熙又笑,“若黎这就可是为难儿子了,这是她自己请的命。儿子应了她就要害您担心,儿子要是反悔又拂了她的意。”说罢看我。
我向前走了一步,微笑道,“皇上一直怕我耽误事儿呢!是若黎好不容易求来的,若黎知道太后疼惜若黎,您就多疼若黎一次,咱们这大好河山,若黎只在书上读到,未有亲眼所见,心中极是向往。今有了机会,就放若黎出去见识见识,回来也好跟你描绘一番。至于受苦,出外日子虽不如宫中便宜,可是若黎好歹奉的是皇命,还能苦到哪儿去?您就放一百个心,他日……”我突然顿住,此一走,宁还有他日?
“我看皇额娘还是准了吧!若黎早把应对的词儿想好了,您哪能说的过?”正迟疑着,康熙突然开口接过。
我感激一笑,又看向太后,太后才点着头,却看着胤禛嘱咐道,“老四是经常出去的,出门经验也多,一路上就多照顾着些儿!终究是女儿家,多跟个人!”
我彷佛被点了穴道,动也不能动,有百般的心思,乱成麻,没有头绪捡,大脑只是一片空白。
借理由允我出宫是在意料之中,可万想不到赴藏密使是胤禛,我以为康熙会选一位了解西藏内部情况的内阁大臣……
胤禛在身后应着,“皇祖母放心,孙子不敢委屈了若黎格格。”
又说了会儿话,太后道乏,康熙带众人离去。纳拉氏和完颜氏一左一右簇拥着德妃走在前边,胤禛十四和我走在后边。
刚至院门口,十四突然停下冷冷问我,“真是你请命的?”眼睛却瞟向胤禛,胤禛微扬了头不看我们。
“还有人逼我不成?”我笑道。
错开身,要跨出门槛,却被胤禛伸手拦住,“你最好说说清楚,免的有人以为我故意拐了你去!”
“想他也不会,我只问你为什么?”十四不看胤禛,赌气问我。
“太后那里都解释的清楚,你没听懂?”我睨了他一眼道。
“可是我觉的你是要走了。”十四坚定的说。
我一笑,“我可不是要走,不知四爷把日期定在什么时候?”
十四突然扯了我一把,“你不要回来了,这一走,你不打算回来了,是不是?”
胤禛突然看住我,眼睛里有震惊也有疑惑。
我慌乱地推开十四,转身朝门外走。一只手猛地攥住我手腕,只一顿的功夫,塞在袖子里的信就被惯性带飞了出去,“哗!”跟信同时落地的,还有一盆水,泼的正好,黄的信封像被雨淋湿翅膀的蝴蝶,有气无力的倒在泥水里。
我的头嗡的一下就蒙了,全身的血液都涌都头部,眼睛虽然睁着,却看不清任何东西。牙齿咬破了下唇,黏稠的腥甜的血从齿缝间渗进嘴里,刺激着舌头上的味蕾。我控制不住自己不发抖,回头看向胤禛,我想我的眼神是嫌恶的憎恨的绝望的,然后歇斯底里的叫,“放开!”
胤禛怔着,迟疑着放开我的手,下意识的想伸手去擦我唇上的血。我快步移开,一脚踢掉正打扫的小太监的扫把,丢下那封水淋淋的信,仓央写给我的信,我放了六年的信,我渴望能给指点我归路的信,踉跄而去!我能想象那些水一点点溶解开多年的墨迹,然后汇成一团,然后抹掉那些字,然后,然后……什么都没有了!我要疯了!
采青已然知道我要出宫的事,一反常态没有问个所以然,只是默默为我准备着行装。
“这是小衣,多准备了几套,你别嫌麻烦,跟的也不知什么人,这些怕照顾不到。这个是手炉,您常害冷,宫里带的怎么也外边买的强。发油给你放这里了,……这钗?是要经常戴着吧?”采青举了那金钗问。
我过去接下,摸着钗头镌的木兰,然后放到自己正在整理的箱子里,跟那些泥人绣品还有书信一并放了,“不戴了,太重!我如今收在这里,若有一天我不在了,你帮我把这箱子还给四爷。”
“格格。”采青突然偎过来,“怎么觉的你这一去就不回了?采青怕你不回来了。”
我抚着她的头笑,“该回来自然会回来,不该回来……自然就回不来!”
“怎么听着不懂?”采青疑惑地抬头看我。
“以后就懂了!”我叹了口气,站起身,拿起那枚木兰枝,月笼薄雾花笼纱,今宵好像郎边去。……他用木兰作钗替我挽起头发,那一个晚上足可当这一世的记忆,带这枝木兰,也算足够,太多,徒增负累。
第三日,一早过去宁寿宫,服侍太后梳洗,又陪她吃了早膳。
正说着些话,便见常发进来禀告,“四贝勒爷来请安。”
说着,胤禛便已进了内殿,大礼跪了,“孙儿给皇祖母请安!并向皇祖母辞行。”
太后虚抬右手示意他起,“这么早就走?”
“路程赶的急了些。”胤禛轻声答道,辞行也无多余的话。
太后喔了一声,转身看我,“你可要多加小心!天冷,衣服多穿些!路也不要赶的太急,事儿还能都跑了不成!你身子骨也单薄,别一心只想办好差,倒把自己身子累坏了。”后一句是说给胤禛的。
胤禛低头答道,“谢皇祖母关心,孙儿记着了。”
太后松开我的手,“好孩子,去吧。”
胸中莫名涌出一股悲怆之感,真的就去了,竟然这么多的舍不得。
走至殿中央,端端正正的跪下磕了头,“若黎也向祖母辞行,愿祖母身体安康福寿绵长!”抬起头来看太后,脸上虽笑着,泪却流下来。
回延趣楼,十三和馨兰以及淑珍竟都等在那里,馨兰已怀孕有四个多月,身子已渐显沉重,立在十三跟前,脸上是种沉静的幸福。
十三见我回来,便笑道,“我也是刚听说,怎么那么突然?竟想不到皇阿玛点你跟四哥去。”笑中有些暧昧,大概胤禛不曾把我们之间的事告诉他,难保他还会联想到此举是康熙故意成全我和胤禛。
我轻轻叹了口气道,“有机会出去哪还顾的了那么多。”绕过十三,走到馨兰面前笑着说,“天这么冷,你身子又不方便,难为你还跑一趟。”
“姐姐还没这样出过宫,怕这一别要等上好几个月才能见上面。”馨兰笑着说,手自然的抚到肚子上。
我也摸了摸,“不知道是个小阿哥还是小格格,我名字都想好了呢!”
“还要劳烦你来取名儿,不如给你自己的留着。”十三笑着答。
我还没怎样,馨兰和淑珍的脸倒先红了,馨兰悄悄扯了十三一把,十三摇头说,“她才不会害臊,上次还跟我说要生个女孩子呢!而且一定要选个英俊的孩子他爹!”
馨兰拿手绢儿掩了嘴笑,“这话没跑就是姐姐说的,除了她谁还敢这样儿说话。姐姐如今还没嫁人,真不知到时候她的郡马怎么消受的了!女儿家说那些歪七歪八的话,也不怕人笑话。”
“就你嫁人了不是?”我冲馨兰一挑眉,然后绕着十三走了一圈,看了一眼淑珍,“你们好福气的,不怕生的孩子难看,孩子他爹百里挑一的好。今儿说是来送我,却是来看我笑话了。”我话正说的时候,淑珍就把脸背了过去,馨兰还好,跟我厮混的时间长些,还能扛的住我说话。
十三却突然把眼神一虚,“若黎许久都不曾这样儿说话,两年前可都是她的‘胡言乱语’,哪一天没个无理赖三分的?”
我微侧了身子,倚到书桌一角,轻笑道,“原来我以前在你眼里就是无理赖三分的,你早说,我早改了。现在可不是也像大家闺秀了?”
胤禛本是站在窗前不语听我们说话的,却突然转过身来,眼神里有一种隐忍的,不知是怒还是痛,定定地看过来,全然不顾他们在旁边。我微笑的表情还未收拢,就那样僵住,心里头的潮湿蔓延到眼角,眼前的欢声笑语怕是以后只能记忆!而那些记忆则像是一场旧梦,我一个人的旧梦!努力把笑容扩大,在他看来,我一定是在讨好的冲他笑,只是,这将是我最后一次的卑微吗?
“时候不早了,回来有多少话都讲得。”他低低的说了一句。
“只顾着说话就忘了,怎么都想不出若黎是要走。”十三抓了下脑袋笑着说。
我笑了一下说,“要不然怎么会有人生无常?我走去哪里,都是极自然的事情。”
我拉了淑珍和馨兰的手,“你们两个,都是同样叫我姐姐的。虽身份地位不同,但说穿了都是十三的妻子。十三是个好夫君,值得你们用心去守护,以后不管逢到什么苦难,姐姐都希望你们能不离不弃的守着他。馨兰年纪大些,又居主位,更得多帮衬些大家,这样才能和和美美的过活。淑珍性子耿直,一家子一起难免有些磕磕碰碰,只凡事多思量,也从别人那里考虑。既然是相夫教子,就一心一意的相夫教子,不要去争那些无谓的。论书,姐姐不一定比你们读的多,不过是虚长几岁,多经历些事儿,多吃了些苦楚,这些话虽不是至理名言,但都实实在在。你们若念着姐姐的好,就记着姐姐今日这番话。大家好不容易成为一家人,自己不珍惜还指望什么呢?”叹了口气,又摸了摸馨兰的肚子,“希望这个小宝贝也跟弘昌一样可爱,若是女孩儿,大名儿你们作主,小名儿就依我,就叫阿欢吧,欢乐的欢,欢快的欢!还有什么比一辈子活的快快乐乐的好?”
十三头一点,“那要是个男孩子,岂不是要叫乐乐?”
我一拍手,“就是了!”
众人脸上又见喜色,扫了刚才的悲戚。
话说多少,路走多远,要别时还当别。
出了紫禁城,一路向西,我掀起车帘子想再看看威严重叠的楼阁,却只见一重厚重的城门,瓦灰的颜色,绵延到天边去,跟天融在一处。
“格格,进去吧,外边风大!”苏培盛过来躬身让道。
旁边几个人俱都躬身朝向我,我意识到我这样影响他们赶路,便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缩身回到车内。
胤禛倚在一旁不知看的什么,看到聚精会神。我坐到他对面一点反应都没有,无奈的撇了撇嘴。本不愿意跟他一起乘车,为那封信的事,我心里还是怨着他,若不是他,那封信也不至于落到水里全毁。此一去,真的成前途渺茫!
他可是也恨透了我?连幅讥讽的表情都不肯给我,更不曾直接与我说话。
因为天气冷,苏培盛他们死活不敢让我骑马,又不可能有多余的车给我坐。
再不是从前,两人千方百计的寻着机会想腻在一起,如今天时地利,却只可叹无可奈何花落去!
虽是一路,诸事皆有苏培盛打点,似乎我怎样都再与他无关。伤他的时候不知道心会多疼,如今他这样对我,才明白这噬骨的疼,是怎样的折磨人。是我爱的不够,还是太自私,终不能爱到义无反顾。我突然想,千算了万算,怎么就没算到如何收场?伤了人再伤己,到底是情非得已,还是自作聪明,如果肯坚持一下下,会不会就不是今天情状?如果我真的走了,他会怎样?会留恋那些曾经的日子吗?会记得那只金钗那句“为是飞燕闽浙来,难解君意有也无”么?会愿意回忆他爱过一个叫若黎的女子么?如果他忘了我,或者因恨不愿意记起我……
不自觉苦笑出来,他诧异的抬头看我,见我看他,又低头看他的书去。眼睛一瞬间就湿润了,即使我现在哭,也得不到他的安慰和心疼了!靠着车厢发了会子呆,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