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鹃声声-第8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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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光很快进来,带进一身的雪气,久久才散,跪下行了礼,连寻常客套话都未讲,呈了一个小小布囊给我,“有位姑娘,几次拿了它来寻金十爷,小的看是宫中之物,不敢轻允,也不敢擅自作主,只叮嘱她待爷回京再来。爷的车驾刚一进府,那女子就寻来了……”他说的时候,我缓缓拆开布囊,是块手掌心大的白玉牌,鹿卧梅下图,“有急事可拿着它到东大街第四家找金十爷……”那个晴好天气,皇阿玛站在柴门口对一个哑女如此嘱咐。
“叫她进来……”我的好奇多余慌张,到底是两样都有,故有意压淡了语气,不叫人知道我的情绪波动。
等待的时间似乎很长,我闭眼假寐,觉的自己都快睡熟了,才听到陌生的脚步声从暖阁屏风那里绕过来。
我睁开眼睛,便看到她,灰蓝的薄夹袄裹着不住发抖的瘦削身躯,脸颊嘴唇冻的乌紫,头发随意的辫了一根辫子,鬓边微卷的碎发上,一粒粒刚化成水的雪粒,见了我,眼眸里有一瞬的惊愕,随即便是止不住的哀伤和乞求。
“下去命人备姜汤端进来,另外拿干净厚实的衣服给这位姑娘换上。”我命令苏培盛道,“办完这事你就下去歇着去吧,不用再来回我。”
然后又令高光给她看坐,她执意不肯,泪光从眼神里溢出来,咬唇四下找看着,我随即让高光拿纸笔进来。
她感激的望了我一眼,快步走到案前,接了笔,手却是僵的,拿不住细细笔杆,放了笔,使劲揉搓,我过去将自己的手炉递与她,“你先不着急,等了许久,不在这一时三刻,姜汤就送过来,你衣服薄,省的着了凉。有什么事,坐下慢慢写来。”
我不说还好,话刚一说完,她低头捧着手炉,簌簌落下泪来,拿手背抹了,泪不尽似的,抹也抹不干,终于深细了一口气,拿笔在纸上写,“京兆尹子仗势寻衅欺我一家,弟被打死,师父被关入狱生死未卜,若黎走投无路,恳请金先生救师傅性命。”她拽住我的衣袖,哭的气噎。
纳拉氏带人端了姜汤进来,“这是何事?还以为是爷感了风寒,还传了太医过来。”
“也好,传了就进来吧,给这位姑娘瞧瞧。另外你命人准备一间清净的屋子给若黎姑娘住下,派人好好的伺候着,且莫委屈了她。”我向纳拉氏嘱咐道。
纳拉氏虽然疑惑,仍旧命她的贴身侍女杨柳去办,姜汤放在案上,若黎已经止住了哭,抬手在另一张纸上写道,“阿宝尸首还在旧家,若黎还需回去陪他,只求爷尽早救回恩试,若黎来世结草衔环报爷的大恩。”
写罢便起身要跪下去,我与半路拖起她,“待我查明事情来笼去末,一定设法还姑娘一个公道。这是阿玛允诺姑娘的事情,我自会用心,姑娘不必行此大礼。阿宝的就派人去接并安排妥当,今儿雪大,天寒地冻的,姑娘只身一人,再有三长两短,姑娘不值。且先在府上呆些时日,等邬先生一事了了再做打算。我今日便着人去查这事,明日姑娘或可得到答复。”
她凝神想了一想,自己端过那碗姜汤,三两口喝了。勉强笑着向我们躬了躬身。也朝纳拉氏福了一福。
一时杨柳回来,回说后院听梅居收拾妥当,可请姑娘暂搬过去,我叮嘱了几句便命人带她下去歇息。
和纳拉氏粗粗讲了事情大概,纳拉氏恍然大悟似的说道,“是了,十四弟来了几次,问可有一个叫若黎的姑娘找过爷。别的也不说,李氏前儿还偷偷笑是不是爷又纳了哪家姑娘,十四弟要闹爷呢。原来竟是这样。”
“都是什么!”我笑着叹了一句,“这事儿按说是皇阿玛应下来的,到底还是要先请示他,我先着人查着,明儿再报进宫去。”
“爷不如先问老十四去,他应该知道的差不哩儿了,只盼着爷这东风借他用。没见他问起人来的急样儿,七魂丢了六魄似的。这若黎姑娘,眉眼看着倒顺。”纳拉氏笑道。
“他们说笑,你倒也跟上了。老十四的性子,经不得你们调侃,回头认了真,皇阿玛那里定是一顿骂。不说若黎是普通人家,就算是豪门,也不容皇子纳汉族女子为妻。十四弟有这心思,你第一个是要提醒他的。”
絮絮说着些别后的话,又令人去刑部去打探消息,杨柳回来回道若黎姑娘已经安顿,留了两个丫头使唤,我才睡下。
第二日进宫,抽闲回了皇阿玛关于若黎的事,皇阿玛嘱咐了不叫委屈了若黎,此事便交由我办了。转而再去问十四弟,果如纳拉氏所言,正等着借我的名头去用。当下未曾耽搁,写了张条子,先命苏培盛去刑部领人到四贝勒府。
我因刚出完皇差,皇阿玛准了三天的假在家休息,宫内无事,跟太后还有额娘分别请了安,便要回府去。
十四弟自是非要跟着去,我只得由他。
苏培盛已经带了邬四安置到听梅局居,十四听言,也不等我换过朝服,院子里开始化雪,一路泥泞的便跑去后院。
若黎正垂首坐在厦檐底下,门口有侍女太监端着各式盆罐进进出出,地上还有来不及捡起的血衣。若黎对这一切不闻不问,仿佛与她无关似的,只一动不动坐着。
十四弟奔过去,一把抓住她,“若黎,若黎。”
若黎抬起头来看我们,嘴唇已经咬出了血,结了痂,身旁台阶上,被她的指甲划出几道深深的凹痕,手指甲亦是血肉模糊。
“太医!”十四弟一把抓起她的手大叫着,里边迅速跑出一个太监来,见了我们,慌忙跪下,“爷们有何吩咐?里边功夫紧,大人们抽不出空来,小的……”
“嗖”的一声,若黎从袖中甩出一只带着红缨的飞镖来,正中院中一树梅干上,铮铮的响。眼神凄绝而又凛冽的盯住前方,手从十四弟的手中抽出来。
“你放心!若黎,逮着机会,我定叫你如愿!”十四弟斩钉截铁的说。
邬四被人穿了肩胛骨吊起,蘸了盐水的鞭痕一层摞着一层,右腿被拧断,因时日过长,太医说即使接好,后半生也只得借助拐杖行走。饶是我险恶之地不知经过几许,见了这副场面也仍觉心寒。阿宝的尸身停在另一处空屋内,用冰冰着。半个月后,邬四挺过鬼门关,方同若黎一起将阿宝葬在他们老屋的蔷薇藤下。
这案子还牵扯到党争,京兆尹是明珠的人,我明里不能拿和洛怎样,所以便模糊搁着,只在人情上做了一做文章。
我们怕和洛再寻衅生事,若黎和邬四还是暂且安置在听梅居。
上元灯节的晚上,我和十四弟带了若黎去赏灯,巧遇了京兆尹之子和洛,若黎用我的马鞭,我知道那鞭一早被她浸了辣椒水,将和洛打的遍体鳞伤,并拧断他一条腿,之后又一脚踢进护城河里,那河里还晃晃幽幽飘了许多河灯,据说是待嫁女子为祈求美好姻缘点放的……
和洛从此落下口歪眼斜半身不遂的毛病。再也没机会出门去强抢民女,为非作歹,横行霸道!
另一场梦(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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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春光渐显,眼瞧着日头一日比一日亲和,干枯了一冬的花枝柳桠,悄没声的换了青皮,而听梅居的梅花,早在正月末,便已经热热闹闹开了。满院子的梅香,越过层层高墙,缓缓氤氲到我的书房里来。
过年是大节,没停闲的参加各种宫宴家宴,逢着兄弟家中几位小阿哥的生辰,因是正月间,也少不得亲自去贺一贺,酒少不得喝,多的少的,一个月喝下来,胃就寒了,以往也扛的住,只因去年半年不在京中,失了调理,身子骨便不是十分硬朗。这几日饱受胃疾折磨,不思茶饭,寝寐也难安。
纳拉氏请了太医来瞧,说是无碍,开了几幅药,说不日便好,持续了四五日,也只稍稍好一些。为免纳拉氏等焦心,又仗着年轻,想着扛上十天半月,自己就好上。所以也没大在意。
十四弟过了正月,便又往我这里跑的勤,我连着多日未见邬四,只听人报皮肉伤将养的差不多了,要完全复原,还得一年半载。
那日闲着,十四弟从听梅居过来辞我,后边却是跟着若黎,手中捧了一大枝翘然的梅花,见到我,颔首而笑。
“邬先生身子渐好,定要亲自来谢四哥,无奈还起不了身,便命若黎先送支花来,虽还是四哥的东西,但到底是先生的心意。”十四在一旁解释道,又忙呼了屋外的小厮快找花瓶进来。
若黎仍浅浅笑着,经过大难,眼眸中搀杂了些许不得已的忧伤,不似初见时的无邪明朗。我自心底叹了一声,“如此,我就收下了,多谢姑娘。”
她笑着摆手,已经有人送瓶子进来,她接过插瓶,四周看一看,就摆在我日常读书写字的桌案一角。回头看我,先是拧了拧眉,手指指了指我,又点了下自己脸颊,做了个安睡的姿势,迅速摆摆手,询问似的眼神盯住我。
我不自觉摸上自己的脸,“哦,这几日酒伤了身,是有些睡不好,已经吃了药,再养几日便好,姑娘挂心。”
她又笑,向我走近了一步,手伸到一半,又笑着摇头,退了一小步。我意会到她是想为我把脉,有心拒绝,却下意识的伸了自己的手给她。她笑着接了,凝神将我两只手腕把完,又让我伸了舌头给她看。回身在案上提笔写了几个字,我看时,却白白的几句话,“巴豆每日两粒,食两日。番茄每日生吃两到三个,多进食动物肝脏,睡前喝杯牛乳,如此三四日便缓过来了。药终究有毒的,少吃为妙。”
我不自觉笑出声来,“看来邬先生还没教姑娘开药方子呢!”
她还在我身前执笔站着,听到我说,丢了笔搓了两下手,脸慢慢的红了。
十四弟闻言也凑过来看,“是药方又不是药方,若黎,你叫他们府里的人怎样预备。哈!”
若黎瞪了十四弟一眼,走到一边去,指指外边,福了一福,便出了门去。
那不是药方的药方却还是有效的,果然三天后,便能睡的安稳,因上火溃烂的嘴唇,也慢慢好了。如此便有理由到那听梅居去,感谢若黎的良方。
本来是我的家,我自然愿意去哪里就去哪里,可是那听梅居,自从给邬四养伤后,便觉的不好再去,一是我皇子的身份,万无说法亲自看视无干的平民;再有就是因为若黎,那样一个妙龄妙女子,总会有些醉翁之意不在酒的嫌疑。
纳拉氏说,“原还可怜一个水灵灵的姑娘不能说话,竟比看了多年的太医还强,倒是咱们拙了眼呢!他们师徒在此避难,到底是爷救的,今儿又瞧好了爷的病,我该是备些礼着人去看一看的。”
然后果然备了厚礼,拿来先给我瞧了,我看去除补品之外还有妆罗绸缎之类的,便命人去下了,“邬先生乃高寒之士,这礼备过去倒看俗了他们。这些东西,你只日常照看下人们定时送过去就成。真要谢他们,不如我带几封好茶,几本好书来的适宜。”
眼角里是几日前若黎送来的梅花,微有些败了,我倒掉瓶中的水,依旧将干花枝插在那里。俯首案前忙理公务的间隙,偷闲瞅上两眼,明明是梅枝,却淡淡飘来荷叶香。是那日遇见她存下来的味道。听十四说他陪着她去了阿宝坟前好几次,天气冷,怕阿宝冻着。十四弟还委屈的说,她瞧着他的眼神,像是在瞧阿宝,每次总是兴高采烈的想起什么事儿,高兴的抓住身旁的人,抓住的却是十四弟,不是阿宝,那笑便黯淡下来……
走进听梅居,便见梅枝横斜中隐约女子翻飞跳跃的身影,落缨缤纷,利器破空的嘶嘶声与女子的运气的轻喝,倏然以为走进方外世界。
邬四正在太阳底下的藤椅上坐着,包裹的厚厚的看若黎练剑,日影光从他的侧面划过去,整张脸似蒙了层淡淡柔光,丝毫未有经历大难后的悲苦,一派泰然之色。我无声的靠过去,他低头看了看我的影子,淡淡招呼道“四爷来了?草民身体不便行礼。”
“先生不必客气。”我背了手站他旁边,若黎练的专心,未觉有生人来。
良久,邬先生突然叹了口气说,“我也只能教她这个保身而已。”
我听的糊涂,又不知他们渊源,自然无可答话,只轻轻咳了一声,算是告知他我在听着。
“我是前年在云南情人涯遇到若黎,倒在涯下深水边人事不醒,若不是我采药碰巧看到,小命怕就不保。救下她方知她对自己一无所知,大约是头撞坏了,从前的事儿统统不记得,话也不会说,身子虚弱的很。这些年老夫四方流落,居无定所,突然有这丫头承欢膝下,跟女儿一般,便思了归乡的心,再说京城广聚奇人异士,说不准会有巧遇,弄清她的身世。便回来了,没曾想还没安稳一年,就出了这事,她为救我定是吃了不少苦头……”
“先生待若黎姑娘情重,若黎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