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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孤芳不自赏全集-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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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是服侍人的料?”娉婷睁大眼睛。她从小服侍最难服侍调皮捣蛋的少爷,只有人夸,从没人说过一句不好。琴棋书画,谈心论事,善解人意,谁能比得上她?娉婷自尊受损:“不过前日帮你梳头弄断了几根头发而已。”  

    “你必定从来没有帮人梳过头。”  

    花小姐倒猜对了,娉婷在王府里有自个的丫头服侍,别说别人的头,自己的头也不常梳。偶尔兴致来了,抓着少爷帮他梳头,何侠断了头发挨了疼自然不作声。  

    梳洗后,被花小姐缠着教导刺绣,没一会,花小姐芊芊十指挨了几针,便又叫起苦来。  

    娉婷无奈:“说了学这个要吃苦,你偏偏要学。每缠着我教,教又叫苦。小姐怎么就不倦呢?”  

    花小姐娇声叹了一口气,用手托着腮帮,无聊地盯着绣花屏风道:“有什么法子?我一会想他,要帮他绣件东西;一会手指疼了,又怨他,都是他给我惹事;后来想想,我在家这么为他,他又什么都不知道,只觉得心里发酸……”  

    娉婷见她果然痴心,原本要笑,此刻却笑不出了。低头专心管自己手上的绣活,“冬定南”的模样偏偏这个时候出来捣乱,在她眼前一晃,针猛然扎在手上。  

    “哎哟!”  

    花小姐拍掌,偏头笑道:“你可也扎着了,我说这针儿偏心,怎么净往我指头刺呢。”  

    两人闲聊多时,娉婷看似兴致勃勃,其实心里发急,她本来想“冬定南”今天会来,那刚好可以刺探一下少爷的消息,可眼看日头渐渐从东走到西,却没有任何人登门拜访。  

    她那模样被花小姐看在眼内,花小姐嘴角微微一翘,俏皮地劝道:“不要急,他三天内定来。若三天内不来,我们再不理他。”  

    她不明白娉婷心里正想什么,满眼都是逗趣的神色。  

    入夜,两人一块在屋里吃了晚饭,花管家匆匆过来,在门外道:“小姐,有人求见。”  

    娉婷猛一抬头。花小姐高声吩咐:“快请进来。”  

    下了帘子,娉婷的心突突跳起来,直盯着门外。  

    不一会,沉稳的脚步声传来,门外一个影子闪了闪,现出高大的身形,刚入门,就对帘子极有礼的一躬,朗声道:“拜见小姐,小人楚漠然,又奉命送礼来了。”原来不是“冬定南”,是他那属下。  

    娉婷象烧旺的火头被人猛泼一盆冷水,失望透顶。  

    楚漠然彬彬有礼地笑着:“这是归乐铸造的铜器一件,虽然不顶名贵,手工倒还过得去。”  

    娉婷从帘缝望去,她眼光厉害,一眼看出,楚漠然亲手奉上的归乐铜器不但名贵,而且是归乐三十年前逝世的铜器大师洛宾所造。  

    这铜器铸的是一个正在山间弹琴低吟的少女,神态逼真,栩栩如生,让人一见爱不释手,想必“冬定南”用这绝世珍品恭维她的琴技。  

    娉婷既惊“冬定南”出手大方,又赞他心计过人,却用冷冰冰的语调道:“如此大礼,不敢擅自领受。请将此物带回。”  

    楚漠然愕然:“花小姐,这是我家主人……”  

    “上次是古琴,今天是铜器,明日又是什么?”娉婷珍珠落地般的声音清晰地传出:“若以物易物,我一介女子,身无可回赠之物;若想用这些换别的,也没这么容易。”  

    花小姐机灵非常,在旁边脆生生叫了一句:“只叫人送礼过来,人怎么不见影子?如此不诚心诚意,怨不得我们小姐恼。”嘴边忍着笑,扬声唤:“花管家,送客!”  

    “小姐,请听漠然解释,实在是……”  

    花小姐不容情道:“不听不听,你们男人只知道伤女子的心。”不知是否想起她自己的情郎现在不知踪迹,居然把火顺道撒在楚漠然身上,连声叫花管家送客。  

    楚漠然还没有机会解释,花管家已经到了,对楚漠然连连拱手:“客人莫怪,我们小姐累了,要歇息。你看,天也晚了。”边鞠躬边让道,把楚漠然连那归乐铜器一起送出花府。  

    楚漠然为镇北王办差从不曾丢过这样的脸,在花府顾忌着这是主人心爱的小姐,不好失礼,只好回到镇北王府,对楚北捷把事情从头到尾讲述一遍。  

    他历来干练,说完事情就闭嘴,把铜器恭恭敬敬放在桌上。  

    楚北捷正埋头批公文,听完了,正巧把一叠公文批完,抬起头哈哈大笑:“料不到她这样有气魄,若是男人,我定要她到我帐下当个将军。这样的人是能带千军万马的。”  

    笑了一会,犀利的眼睛半眯起来:“棋缝敌手,看来我可不能轻敌。”  

    楚漠然沉吟道:“如此佳人,美貌上好,难得琴技无双,见识也广。将军若喜欢,不然明日打了镇北王的旗号,上门提亲?”  

    “不,”楚北捷沉声道:“这不同平日宫里的莺莺燕燕。她是凤凰,我便用凤凰的礼求之。”站起来将宽大的黑披风往背上一旋,“走,去表现一下我的诚意。”  

    “现在?……”  

    今夜娉婷又睡不着,平白无故撵走了人家派来送礼的使者,她有八成的把握明日“冬定南”会登门拜访。  

    若他来,先要好言化解他的怒气,再来……自然是挑起关于敬安王府的话头……唉唉,那双乌黑的深邃的眼睛又跳出来捣乱,娉婷心神不安。想起明天要和一个还没有明白来历的男人交战,而这个男人,正在热烈地追求自己。  

    追求也罢了,她白娉婷虽然不是美人,在敬安王府也有不少爱慕者。可这个男人,偏偏那么霸气;那么霸气,偏偏又挺有心计;有心计又不显得狡诈,反而带着一种叫人起不了恶感的潇洒。  

    “娉婷,你又乱想什么?”她挨在窗前,对自己蹙眉。  

    窗外的地上一片银霜,今夜月亮真圆。她索性披上衣服,出屋赏月。  

    花府的假山造景,平日看有点俗气,此刻被月亮一照,显出从容肃静。周围安安静静,连虫子也识趣不叫唤。娉婷抬头看月,眼角有个影子一闪。  

    墙头上立着一个高大身影,骤然让娉婷吓了一跳。  

    有贼!  

    娉婷刚要作声,那影子已经象长了翅膀的老鹰一样从高墙下朝她直扑下来。还来不得叫出一丝声,娉婷嘴巴连鼻子被粗糙的大掌牢牢捂住,一股男人的气息将她笼罩。  

    “别作声。”男人沉声命令。  

    娉婷眼角一跳,居然是他?  

    楚北捷捂着娉婷,在她耳边轻道:“你是花小姐的侍女吧?在下冬定南,并无恶意。我放开你,你不要叫唤。”他一手捂着娉婷的嘴,一手漫不经心将腰中的宝剑拍了拍,声音却斯文有礼,让人瞧不出恶意。  

    娉婷点点头,楚北捷看她目光清澈,是个聪明人,当真放了手,对她微笑颌首。  

    他眉浓眼亮,鼻高而挺,唇边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娉婷第一次如此靠近看他,心头居然忍不住剧跳,想起他那日在帘外表达仰慕之情,只觉得花蕊间的蜜渗到齿边,一片清甜。  

    楚北捷从小被宫中女人围绕,早习惯了受人倾慕,根本不在意,问娉婷道:“小姐已经睡了?”  

    娉婷怕他听出自己声音,不敢答话,点点头。  

    楚北捷暗道:用兵须先探敌情,这个侍女既然在佳人身边,定然知道她的喜好。淡淡扬唇,又问:“你小姐喜欢弹琴,你知道她的琴是跟谁学的?”  

    娉婷指指喉咙,呀呀两声。  

    楚北捷立即明白:“原来你是个哑巴。”既然如此,无法打探佳人的事情,他也不沮丧,走到花小姐卧室外,象在倾听什么,站着不作声。  

    这人到底要干什么?娉婷不敢随便走开,跟过去站在楚北捷身边。  

    她真想问问那日说很快可以见到小敬安王是怎么回事,可恨她此刻是侍女,又是哑巴,只能空着急。  

    楚北捷看出她眼中焦灼,却误会了其中含义,沉声道:“你别担心,我不会打搅你家小姐。我只是为心爱的凤凰守夜而已。”  

    娉婷一愣,东林风俗,将要成亲的情侣,男子要站在心上人卧室外守上三夜,以示会竭尽全力保护心上人。这是在婚礼三天前才会发生的事。此人如此大胆深情,未有婚约,竟越墙前来守夜。  

    想起自己对他一直欺骗,心中不禁内疚。娉婷漂亮的眼睛微微垂下,对自己说:我也是没有办法,若他知道我是敬安王府的人,说不定立即把我拿了送到大牢里。  

    “你去睡吧。”  

    娉婷看他一眼,不走不好,走又觉得不忍心,难得这样深情的男人,万一日后知道为一个并不是“花小姐”的花小姐守夜,那……  

    “去吧,睡觉去。这是东林男人该做的事。”楚北捷打定主意赢得美人芳心。  

    娉婷无奈,只好低头回房。  

    回房又怎么睡得着?她在床上翻了四五次身,劝自己道:我没叫他守夜,这与我有什么相干?可过一会,又觉得自己太坏。  

    忍不住悄悄起来,在窗后窥看。  

    楚北捷还站在原地,仰头看着月亮。他身材高大,气势不凡,月色晕黄,均匀地撒在他身上,骤然一看,象天将下凡。  

    娉婷把他高挺的鼻梁,刀雕般的轮廓仔细看了几遍,楚北捷忽然微微一动。娉婷如受惊的小兔般往一边缩,脸猛然一红。  

    手按在胸口,心却似乎已经不在里面了。  

    坐下歇歇吧,你怎么不坐?  

    呆子啊,守夜也不必这样虔诚吧?此刻难道会有人来瞧你是站着还是坐着?  

    娉婷只盼着天亮,天亮,他也该休息了。铁打的人也不能这样白折腾。  

    天总算露了一丝灰白,娉婷转身出门。  

    谁知一转身,脚全麻了,她轻轻惊叫一声,几乎倒在地上。  

    原来楚北捷一夜不睡,她竟然也陪了整晚。  

    “这不是发疯了吗?”娉婷边笑话自己,边慢慢扶墙站起来,等血气畅通了,才开门走到楚北捷身边。  

    楚北捷站了一夜,居然还是神采奕奕,听见脚步声,一回头,发现昨晚的哑巴侍女又来了。  

    “你醒得真早,要服侍你家小姐梳洗?”  

    娉婷点点头。  

    楚北捷原不想再理会她,但转过头去,总觉得身后一道视线热热暖暖。他见识无数,从没有被女子的目光扰乱过,今日居然对一个小小侍女的注视感到不适。他再转头,碰上娉婷专著的眼睛。  

    晶莹剔透的眸子。  

    那眸子会说话,似乎清澈坦然得象条小溪,可仔细望进去,又如深潭。彩光流逸在瞳内,一个眼神,便藏了千言万语。  

    楚北捷不由心中一颤:“你家小姐一定很喜欢你,你有一双谁也不比上的眼睛。”  

    娉婷唇角刚欲微扬,楚北捷接着叹道:“能有如此侍女,可以想象小姐是何等佳人。”  

    娉婷只觉得被人用棍子敲了一下。她脸色不变,还是一副温婉老实的模样,拧头进了花小姐的卧室。  

    在卧室里等了将近一个时辰,花小姐才懒洋洋地起来。  

    洗脸、梳头,娉婷都近乎沉默。  

    花小姐奇道:“你今天怎么了?”  

    “没什么。”娉婷思量是否要把“冬定南”守夜的事告诉花小姐,但花小姐定又要取笑。  

    她现在心焦少爷,又要提防被人识破身份,心里还有点内疚不安和恼怒,那滋味夹杂起来真不好受,自然也不愿招惹花小姐的取笑。  

    让那男人站个够吧。  

    慢慢磨蹭许久,花小姐和娉婷才出了卧室。娉婷出来一看,楚北捷居然不见踪影。  

    “看什么?这院子忽然变漂亮了?”  

    娉婷仔细看了四周,居然真的不见楚北捷,他显然已经回去了,不由心中好感又生。原本想他站了一夜,第二天一定要向小姐请功,不料他居然一点炫耀的企图都没有,小姐一醒,静静离开,当得上男子汉的风度。  

    花小姐在后面退她:“走吧,今天花店老板答应了送我两盆紫牡丹呢,去前厅看看花到了没有。”  

    娉婷若有所思,走到半路,忽然“哎呀”叫起来。  

    花小姐唬了一跳,忙问:“怎么了?”  

    万一楚北捷守夜至清晨不走,她和小姐出到院子,三人碰面一说话,不就什么都拆穿了吗?让楚北捷知道自己是个侍女不要紧,可将来如何刺探少爷的消息?想到这里,娉婷吓出一身冷汗,暗责自己思虑不周,又暗暗奇怪:昨晚到底怎么了?这些大事全没有考虑,却傻傻地陪那男人站了一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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