厂卫相公-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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婉苏说完此话后,心里也有些后悔,心道自己时时警醒着,却还是会不时做出些与这身份不相符的行为,希望不要引人注意,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见古千户果然注意到了自己,忙低了头跟上冷临,另一方面却松了口气,看他的表情,这位古千户之前并不认得自己,这便好。
冷临走出屋子,婉苏也跟了出来,古千户忘记方才的尴尬,紧走几步领着两人往院子后头走。
北镇抚司坐落在京城东部,是锦衣卫诏狱的所在,另有审讯、缉拿等行事,锦衣卫衙门负责的大案特案中,重要的人证物证也会留存于此。
想来冷临先前已同古千户说好,会来查看尸首以及那匹马,这才一路畅通无阻。
婉苏很紧张,那人虽死了,但仍会想起那晚的事。自己一睁开眼睛,便觉浑身湿透,躺在一道高高的墙外。
看着身上陌生的衣衫和鞋袜,爬起来正不知所措的婉苏,忽见黑暗处传来马蹄声,待看到大致轮廓时,才发现那马上之人提着一把长刀。
说不清道不明,婉苏觉得此人来者不善,下意识拔腿便跑,漫无目的地跑。
那人骑着马追了上来,俯身下去在自己腿上轻轻划了一下,顿时刺痛传来。
他本可以一刀结果了自己,不想却好似故意逗弄一般,又放慢了马速,看着婉苏惊叫着呼救,踉跄地跑。
婉苏只觉得这人变态得很,忍着腿上的疼痛,无法控制地逃着,直到筋疲力尽来到棚户区。再然后,婉苏便亲眼看着那马犹如被人点了穴道般忽然停住,再接着,便是那血腥的一幕。
婉苏本来是不愿看死尸的,但心想怎么着也得瞧瞧险些取了自己性命的家伙,将来到了下面也能防备些。再者自己这身子,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可以说是死尸了,所以也没什么可怕的。于是不等冷临吩咐,跟着进了那阴森的屋子。
“屋子里是死人。”本已伸出了胳膊去挡,心想婉苏一个小丫头,若是吓得哭哭啼啼的徒增麻烦,却没料到婉苏下意识地屈了身子从自己胳膊下面挤进屋子。
古千户又是一愣,见婉苏紧紧跟着冷临,想来也是怕的,可为何会毫不犹豫地进了屋子,还真是个难以捉摸的丫头。
古千户进了屋子,看了眼婉苏,这才冲冷临说道:“那边第三具便是了,戴上这个。”说完递给冷临一双手套。
冷临仔细戴好,随即拿过仵作之前验尸的尸格,先略略查看一番。屋角虽烧起一堆苍术,但仍难掩尸臭,婉苏不禁捂了鼻子。
古千户不知从何处取了一个小瓷瓶,沾了一些里面的膏体抹了抹上唇处之后又递到冷临跟前。冷临已经戴了手套,婉苏极有眼力见地接过去,伸手沾了一些涂抹到他的上唇,又捏了一片薄荷叶放到他嘴里。
他的皮肤很好,呼出的热气喷到婉苏手指上,痒痒的。忽地有些脸热,婉苏虽不至于动芳心,但头次如此接触陌生男子的肌肤,还是有些不适。
冷临浑然不觉,仿佛已经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一掀白布俯身下去仔细看那尸首。
赶紧移开视线,婉苏在自己鼻子下面涂抹了两层膏体,这才一点点将视线又移回那尸首上。
只可以用一个字来形容,惨。那人身着黑色衣衫,头身分离,断面血红一片。身子其他部位没有伤口,甚至连发型都未乱,五官没有狰狞的痕迹,只不过双目圆睁似要突起,仿佛瞬间惊讶痛苦异常。双拳紧握,指甲深深嵌入手心,入肉半寸。
饶是再大胆,婉苏还是险些呕了出来,赶忙躲到冷临身后。这屋子里到处都是死尸,也只有跟着两个活人才安全些。
作者有话要说: 喜欢这两人,就大声说出来吧。
☆、第五章 有无只在一线间
第五章有无只在一线间
有了仵作详细的尸格,冷临便没有从头验起,见上面一一记述了发长、顶心、顖门、发际、额、两眉、两眼、鼻、口、齿、舌、颔颏、喉、胸、两乳、心腹、肚脐、小肚、心腹、脐、玉。茎、阴囊、两大腿、两膝、两小腿、两脚腕、两脚面、十脚指位置后,又认真查看尸首脖颈处的断面,伸手在上面摸了摸,掀起衣衫来看,端详了死者的容貌,随即了然地点点头。
“是什么凶器,能在瞬间将人齐整整分割开来?”以为冷临有了想法,好学的古千户忙凑上前问道。
显然不喜被人打断,冷临皱了皱眉。“不晓得。”
古千户心道那定是有旁的线索。“可有旁的线索?”
“并无。”冷临不耐烦地将白布盖上。
“死者是何身份?”冷临脱下手套。
“不知。”古千户再好的涵养也有些气了,赌气回答。
早便听说死者身份不明,看样子还未查出,冷临听了回头,撞上了一直好奇却又不敢直视尸首的婉苏,两人皆是一愣。
婉苏揉揉鼻子,心道自己主子总是这般猛地动作,一点征兆都无,这鼻子早晚要牺牲。极有眼力见地,婉苏将冷临脱下的手套接了过去,跟着他走出屋子。
古千户面色不虞,对冷临的态度有了意见,便不提带二人洗去鼻子下面的药膏,装傻地呼喝着其他人将屋子里打扫干净,将两人晾在一旁。
婉苏无奈撇撇嘴,心道果然遭了排挤,自己主子得罪人于无形,这可怎生是好。瞧见院子里有口井,井边放了一个木桶,连忙跑过去,掏出帕子沾了水,来到冷临身前,踮着脚尖为其擦拭。
冷临不觉其他,丝毫意识不到要配合婉苏弯下腰,只背着手微仰着头想事情,不时皱紧双眉。
婉苏心道自己还真是个称职的下人,好歹受人恩惠便替他做事吧,有朝一日查明身世得了自由,也叫这个丢三落四不会照顾自己的老主顾怀念怀念自己。
婉苏为冷临擦拭干净后,这才将自己鼻子下面的药膏擦去,却见他快步朝着院子外头走。
婉苏也听到了马匹嘶鸣的声音,跟着冷临绕到不远处一个院落,站在门口看去,那是个练马场。
几个锦衣卫正在里面骑马跳树桩,显然是做平日里的操习。
一个一身劲装的锦衣卫,正在马背上紧勒缰绳,努力控制着,但嘶鸣的马却仍不听使唤,原地疯狂地上下颠着。
“快叫相六,这厮死哪儿去了。”一旁的锦衣卫不敢上前,冲着场外大喊。
话音刚落,一个平脸汉子冲了过去,竟一跃生生抱住马腿,想必正是相六。马匹失了平衡,加之马上人的力气,连带着两人都跌到了地上。
好在并无大碍,马上的锦衣卫可不干了,爬起来拎起相六的脖领子就是一巴掌。“你想害死老子,你不是养马的老手吗?平日里不是立时能叫马老实的吗?”
相六鼻孔穿血,诺诺点头不敢答话,挨了几鞭子,待那锦衣卫打够骂够了,这才抹了抹脸上的血,牵起那马。
“畜生!”那锦衣卫气急,拔出腰上佩刀,一把j□j马脖子。
相六好似麻木了一般,默然看了看那锦衣卫,一言不发地将马拖走。
“晦气!都给老子听好了,再选,务必选出听话的、脚力好的良驹!”那人走到门口,气鼓鼓离开。
“相六,带冷大人去看看那匹马。”古千户不久后赶来,想来还有气,便不与冷临说话,只吩咐随后捂着脸走出来的相六。
“相六你这脸怎么了?”古千户看看先前走出来那锦衣卫的背影,叹口气了然道:“你少惹他,不是没提醒过你。”
相六老实巴交,连连点头,婉苏看了很为他抱不平,但也不能说什么。
古千户是不指望了,吩咐完之后便在那里撇着嘴运气。两人随着相六来到另一个院子,打开锈迹斑斑的门锁,相六毕恭毕敬回身道:“大人,就是这马了。”
冷临未说话,直奔那马走去,牵起缰绳握在手里,一纵身跃上马背。
“少爷小心。”婉苏脱口而出,倒不是关心他,只不过觉得冷临不常出门,恐怕这马上功夫不过关。他若是有个好歹,自己这大树便靠不上了,靠不上大树就会暴露,就会……
冷临不听,勒紧缰绳俯身下去,夹紧马腹。竟看不出,这个看似弱不禁风的人,马上功夫竟是这般了得。那马犹如注入活力一般,驰骋在院子里,每到墙边便迅速折返,如此这般,冷临和马都好似过足了瘾一般,这才放缓马速轻快返来。
“这马好健硕,你看那腿,肉还挺敦实的。”婉苏寻思说说话也好叫受了委屈的相六心情好些,便转头说道。
好像从未有人同自己主动攀谈,还是个妙龄女子,相六有些受宠若惊,冲着婉苏低头笑笑。
已到近前的冷临跳下来,眼神闪烁绕着那马看了一圈,最后摸摸马腿上方敦实的肉,这才将缰绳交到相六手里。“这马性子不错,牵来此处后,你可有发现异常?”
相六肿着半边脸,口齿不清地答道:“回大人的话,并无异常,是匹好马。”
冷临不再多问,回身往门口走。“如此甚好,看来没什么可看的了,我们走。”
婉苏跟着冷临走出院子,也不与古千户打招呼,一路来到门口。依然取了扳指,两人顺利出来,沿着街道往前走。
“少爷的骑技真是高超。”婉苏一方面从心里赞叹,一方面也是不失时机讨好他。
谁知冷临却如没有听到一般,只背着手往前走,眉头紧皱。
婉苏僵着笑转回头,心道怪不得古千户有气,连自己这么个温婉和善的女子都想揍他。
漫无目的地闲逛,冷临在一家打铁铺前停了下来。两人进了打铁铺,冷临左看看右瞧瞧,最后拿起了一把薄刀。
“少爷!”婉苏看着冷临手里的刀片抵向自己,捂着脖子往后缩去。
冷临瞧着婉苏的惊恐的样子,不在乎地转身冲着日头,将刀片抵到自己脖子上,想象着力道和角度。
“少爷,您小心。”婉苏不敢凑上前,离了几步远远提醒着。
兀自摇摇头,冷临放下刀,看着铁铺老板惊诧的神色,问道:“可有更薄的?”
“可没了,公子,这还不薄啊,我老铁家的铁可是最全的,想当初……”冷临边听边看,又在铺子里四下打量了一番,背着手走出铺子。
婉苏确定其手里没有旁的利器,这才跟了出来。两人转了许久,好似逛街似的,婉苏东瞅瞅西看看,一切都那么地新奇。
一面注意着周围,隐藏自己,一面算计着发了月银,便来采买一番,最好买了浓重的胭脂,必要时可以作为易容来用。冷临则四处看看,好像许久没有出门,这趟一次逛个够似的。
看得多了,婉苏有些累了,肚子也不争气地咕噜几声。冷临回过头,问道:“你饿了?”
“奴婢饿了,少爷你也该用饭了,我们回府吗?”婉苏一方面痛苦地觉得饿着肚子跑回去做饭是件悲惨的事,一方面又觉得赶紧回府才能避免被人瞧见。
“不回,我们在这里吃。”冷临用手一指,远处一家饭庄,此时因为不是饭点,客人不多。
反正是您老的银子,婉苏跟着冷临进了饭庄,挑了靠窗的雅间,站在冷临身后伺候着。
点了满桌的菜,婉苏站在后头流口水,心道等他赶紧吃,自己也好拣些残羹剩菜带回去。
“坐吧,今儿你立了大功,该赏。”吃到一半,冷临想起那马,自然想起婉苏,低头吩咐道。
婉苏虽觉冷临的吩咐有些逾矩,但从小生长在新社会,自然可以接受。半推半就坐下来,取了筒子里的筷子,不好意思地说:“谢少爷,奴婢惶恐。”
“你一点都不惶恐,你不像是下人,至少此前不是。”冷临低头吃饭,自然说道。
婉苏不知说什么好,心里一惊,随即讪笑着打岔过去。
两人酒足饭饱后,婉苏捂着嘴转过身子打了一个饱嗝,只听那边冷临自言自语。“不好,银子不见了。”
“啊!”婉苏瞪大眼睛张大嘴巴转回头,只见冷临手里拿了钱袋看自己。
“果然,震惊时,是这样子。”冷临取了银子出来,放到桌上后自言自语。“所以,死者只是震惊,不是恐惧,甚至都未看到何人取了自己性命。”
婉苏气得想冲过去撕烂冷临,原来在拿自己做实验,还同个死人相比。抽搐了几下嘴角,终究忍住了,因为那厮将余下的钱袋子丢给了自己便起身离开。
赶忙收拾好,两人走出饭庄,婉苏又随着他往街角走去。傍晚,迎着余晖散步,若是同自己的爱人在一起,是何等的惬意,然而此时的婉苏只觉得肚子鼓鼓囊囊的,吃得过饱。
不知不觉间,两人走到棚户区,站在入口的牌坊下,冷临又抬头看去。年头太久,牌坊上的字迹都有些模糊,接近地面的部位长了青苔,攀附在石质上面。再往上看,石柱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