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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于飞调-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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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葑顿时僵在那里,感觉到他气息的紊乱,自己的心也陡然乱了。他竟然全都知道!重鸾又缓缓道:“当初我误会你喜爱阿全,后来才知你如此费力帮他纯粹是为了报恩。他和霜佳既已成婚,两人一体,你若要救霜佳也无可厚非。我放任你一次两次,那是因为我明白和尊重你的为人,可是现在你连字都看不清了竟然还不顾安危去帮别人改命!怀葑啊怀葑,人之生死上天自有定数,你何必掺上一脚还害了自己呢?月圆之夜的这些痛楚,还有目力减退、三年来丝毫未长,你敢跟我说这些都不是灵力反噬的后果?去年我便跟你提过一次,你竟没放在心上,你就一定要让我时时牵挂在怀、担心忧你至此,一定仍要一意孤行么?”

泪水夺眶而出,怀葑狠狠地抱紧了重鸾,哭叫着重复道:“大哥对不起,大哥对不起,是怀葑的错,怀葑的错啊啊啊!”她的大哥待他如此地好,是这世上唯一让她快乐和留恋的源泉,她不想让他担心的,累他难过是她最不想看到的事情,可自己竟然还是惹他如此伤心了。她拼命挣开他的怀抱,挥起拳头就朝自己打去,一下下越发凶狠。

重鸾大惊,今夜虽不是月圆,但怀葑的病最忌情绪浮动太大,若是触了底线立时发病也不是不可能。他连忙扑了过去,双手紧紧环住她的腰身,任凭她的拳雨落在背上,恨不能把她嵌进身体里去,让自己代为承受这些非世人能理解的苦楚。

怀葑渐渐在他怀中安静下来,她长长叹了一声,突然全身没了气力,软软地倒在重鸾身上。“大哥,怀葑不是故意的,下次再也不敢了。”

重鸾望着她泪水涟涟的双眼,什么火也发不出来了。这个小姑娘就是他的克星,明明该是他生气,最后却还是担心得不得了,反倒一句怪罪的话也说不出来了。他就只想她好好的,即使累一点,多操些心,也都无所谓了。他抚着她的发,墨色的眼底流露出浓浓的怜惜和心疼:“是大哥不好,没考虑到你的身体状况,以后大哥不对你生气了好么?”他柔声哄着他,当她是世上最珍贵的宝。

“是怀葑不好,以后不再逆天改运,不让大哥担心。”她一字一顿地说着,面上是无比认真的神情。

重鸾一喜,唇边终染上淡淡的微笑:“说话算话,可不许反悔了。若是再犯,大哥就再也不给你买枣泥糕了。”他从兜里掏出傍晚回来时买的糕点,在她小巧的鼻头前晃了晃,宠溺地看着她沾满泪光的脸上又泛出笑靥。怀葑高兴地把面颊凑了上来,轻轻地摩挲着他的脸,放松地吐了一口气。她暂时还没有力气起来,也不想起来,便把下巴磕在重鸾的肩上,螓首斜斜地靠着他的,心中生出一片宁静的海洋。

他的笑意更深,将赖在怀里的她搂得更紧。

若是他有这种能力,若是怀葑哪天病入膏肓,他便是违了天命也要为她延长寿数,红尘紫陌,黄泉碧落,他也要把她寻回来!

第七章 异变

酉时的天空已经暗了半边,不一会儿便玉轮高悬,天空星斗密布。除夕夜的清源镇热闹非凡,家家户户张灯结彩,喜气洋洋,每个人的脸上都挂着开怀的笑意。东西向的青石长街穿过集市中心的城隍庙,街道两旁的灯笼亮堂地耀眼,在粼粼的护城河水上画出摇曳多姿的轮廓,与靛蓝夜空中的璀璨星河遥相辉映,可算是华光灯影,流光溢彩,美得无以伦比。

怀葑一身绛红色新衫,衣裙的褶子在她走路时候规律地摇摆,泛出好看的波浪形。今日的发髻难得整齐,虽没有步摇花钿,发间只穿着珠花,松松的髻用一根毫不起眼的木头簪子固定,她看起来却无比清爽亮丽。相貌虽平凡了些,那双明亮的双眼却格外生动活泼,此时正骨碌碌转来转去,贪婪地四处打量着。

去年的除夕夜正巧是月圆,她因旧疾发作无法外出,连累了重鸾也跟着在家窝到子时,听门外鞭炮的噼啪声震耳欲聋,她只能缩在床上自责落泪。重鸾一点也不介意,反而变着花样逗她笑,只道能和怀葑一起守岁便足矣。她回想起一年前的事情,不由得脸颊上抹上憨憨的笑容,捏了捏紧握着自己的厚实大手,抬头朝望着自己的重鸾道:“我们在清源镇,第一个真正的,除夕。以后,年年都要如此,怀葑赖着大哥,大哥说,可好?”

重鸾闻言,双眼灼灼地闪着光采,本就俊雅无双的容颜更显清韵,那唇角的笑绚烂,眉梢的温柔好似春日里头和煦的阳光。他伸手拨开被风吹散在她颊旁的发丝,轻轻别到她耳后,“这便是我俩的约定,以后年年如此,大哥让怀葑赖一辈子,一起过每个除夕,一起看花灯,逛大街,放鞭炮,还有守岁。”怀葑咯咯地笑出声来,牵着他的双手晃来晃去,拉着他向集市人群中挤去。

重鸾宠溺地随她乱逛,由着她几乎跑遍了整个集市。怀葑心思极其单纯,很少懂得掩饰自己的感情,若是遇见了好看的杂耍,定会跟着众人一起热闹地鼓掌叫好,遇见了有趣的字画小摊还会驻足多看两眼,断断续续地做一番点评。有些摊主不喜别人对卖品说三道四,本想赶人,却见这小丫头虽傻里傻气却也干干净净,特别讨喜,身边的青年更是清雅不凡,面上满是温柔,耐心又认真地听着她每句话,令他们也不禁平了心气,反倒为这兄妹情深感动起来,不再加以阻止。

“大哥,那边有糖人。”怀葑激动地摇着他的臂膀,大眼睛里闪着期待。重鸾朝字画摊的主人报以感激一笑,搀着怀葑的手走到糖人铺前。其实这门民间手艺就是用麦芽糖做成人的形状,再用可以食用的颜料上色,勾勒出五官、发型、衣着等等,颇受孩童们的喜欢。

他的怀葑还是个孩子呢,他又多望了她一眼,看她好奇的大眼睛黑白分明,胸口竟然涨起微微的苦涩。若她长大了,是什么模样呢?她还有机会长大么?除去出诊的日子不算,他日日陪伴在侧,她身体的状况如何重鸾是比谁都清楚的。

“大哥,我能要那一个么?”他猛地惊醒,挤出一个笑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脸色立即黑了黑。那是两个做在一起的糖人,左边那个乌发及腰,发间一支玉簪,右边那个一身素衣,腰间别着玉笛,两人手牵着手,面上挂着大大的笑容。这不是谢墨夫妇的糖人么……

他僵硬地把铜钱递了过去,脸色在看见围观小孩们纷纷咽口水的贪婪模样中越发漆黑。过一会儿他的怀葑就会把他的父母一口啃掉,吃入肚腹,脑中浮现出糖人的头被咔嚓咬下的情形,他貌似高兴不起来。

谁知道怀葑把糖人拿在手里半晌,一伸手又还给了老板,噘着嘴道:“不像我,能否,再做一个?”重鸾疑惑,又扫了那糖人一眼,立即明白了怀葑的意思,顿时感动得怔立当场,张口欲言,却什么也说不出来了。怀葑选这两个糖人,是因为重鸾的样子和右边的谢竹筠很像,她想要和他像它们一样一直牵着手,而她却不像左边的墨玉。

“大哥,怎么了?”重鸾低头,这才发现自己情绪太激动,想得太入神,手上力道加重了也不自知,倒把怀葑捏痛了。他抚过她略有纠结的眉毛,微笑道:“大哥没事,不用担心的。”接着转头向糖人师傅道,“师傅能否给我和妹子捏个糖人?”

重鸾一身素衣皎洁,笑若熏风,师傅难得见到如此神韵不凡之人,自然是欣然点头,不消片刻便做出了他俩的糖人。怀葑小心翼翼地捏在手中,看得目不转睛,显然是如获至宝,十分中意。

“当当当……”不远处锣鼓声阵阵,围在此处的人群少了一些,都往那头涌了过去。糖人师傅瞄了一眼,又转回手上的工作,随口说着:“每年从外地请来的具子戏戏班,可吸引了好多人呢,我年轻时也把玩过这些劳什子,已经看厌烦了,你们年轻人该是喜欢的紧哪。”

怀葑听了师傅的话眸中亮闪闪,直盯着具子戏的方向。重鸾估摸着快要近子时,该是回家守岁的时候了,却不忍拂了怀葑的兴致,便道:“不如看完这个节目再回吧,这个可是压台戏了,你这第一次除夕夜市可是过足了瘾哪。”怀葑红了红脸,在重鸾的轻笑声中往戏台跑去。

具子戏乃前朝传下的一种戏曲文化,角们面上都戴着各色面具,或张牙舞爪,或涕泪涟涟,或咧嘴大笑,或羞涩抿唇。戴着假面的戏子做出千奇百怪的姿态,独特的尖细唱腔与众不同,把人生百态、悲欢离合尽数展现。此时的戏台上七彩旗旌翻卷,台下乐班金鼓鸣锣,丝胡回转,具子们在众人的喝彩声中粉墨登场。

“好!好好!”怀葑也跟着众人拍手鼓掌,兴奋地蹦跳着,不停地用手指来指去。随着越发高亢的具子吊嗓呼喊,戏台的幕布突然一转,全数变成了红色,在铜鼓的应和下左右舞动,并且越来越快,直到一片殷红充斥满目,好似熊熊大火猛烈燃烧一般。

怀葑拉着重鸾摇摆的手突然停下来,口中也不再叫好,只静静往他身边靠了过去。重鸾以为她想集中精神看戏,便也没多在意,牵紧了她的柔荑让她靠着。

一个具子戴着绘有悲愤无助表情的面具,嘶声唱道:“奸诈郡王,为何陷害我唐门八十余人!”

另一个戴着凶恶狡诈的面具,奸笑回道:“可知怀壁其罪,你有夜明珠不交,我便灭你一族上下,看你等还敢忤逆于我!”

鼓声隆隆,金跋闪闪,作围观状的具子们或高或低地和声唱着,手中的兵器在夜色中荧荧发光,映出一张张贪婪阴狠的表情。他们背后远远地躲着两个小具子,皆戴着惊恐彷徨的面具,在一个满面泪痕的具子掩护下逃入一间密室。那人幽幽唱道:“为娘不能护了,你们自行逃生去吧……”

外头的奸笑声再次响起:“挖地三尺也要把明珠找出来,再灭了他唐家满门,便无人知我犯下的罪啦,哈哈哈……”

台下有观众看不下去,交头接耳道:“不是吧,这郡王太狠毒了呀,连小孩都不放过!”

“这出戏结尾可好啦,小具子长大了,回来报仇杀了郡王,夺回了夜明珠,前冤得雪,真相大昭于世呢。”

“除夕这么冷的天,我们还来捧场,当然得给些振奋人心的结局,就是图个热闹嘛……”

他们说了什么怀葑一句也听不进去,她的眼眸和思想已经定格在满面泪痕的具子被大火吞噬的画面,那一瞬间她只觉得身上透凉透凉,顿时如坠冰窟,浑身上下再也动弹不得。眼前一片眩晕,四周明明灭灭的光点迷茫一片,她的世界刹那朦胧无边,除了自己急促而又极其不规律的呼吸声外再也听不到别的声音。

心中极度恐慌,她开始低声叫喊,口中发出呜咽声音,从身体深处蔓延上一股撕裂的痛楚,她嘶叫着,蜷缩下来,紧紧抱住自己的身子,好像这个姿势便能够抑制住里头那些逐渐萌发的未知的恐惧。有什么影像突然出现在她的脑海里,一闪而过,似乎很清晰,她却无法认知影像里的每一个细节。第二个,第三个……越来越多的影像,在眼前不断涌现喷发,闪烁移动地越发迅速,她的胸腔疼痛难忍,原来这些东西便是恐惧的源泉,她深埋心底却无法摆脱的……

“怀葑!停下来!怀葑!”这声音好熟悉,天籁一般透着股纯净,却如此明显地带着焦急不安。头痛欲裂,她无法正常思考,只是本能地想要再听听这个声音,可体内的痛楚如鸠毒入骨,痛彻心扉,痛到无以复加的地步,狂叫声再也难以压抑,排山倒海地涌出唇齿——

“啊啊啊啊啊——”

在众人极度惊恐的目光下,怀葑蜷缩着的身体猛然向后张开,身体里好像嵌入了簧片一般,绷得死紧死紧。乌黑的长发在方才的痛苦挣扎中散开,珠花发簪落了一地,而此时脸上的眼神表情也全数被黑发遮住,叫人无法窥见她此时心中所想。

重鸾的额上渗出汗水,剑眉狠狠纠起,他此时正跪在怀葑的面前,以手钳制住怀葑紧绷的臂膀,防止她有任何异动伤了自己。他略略泛白的双唇抿着,表情比起往日更加沉静,却含着股从未有过的肃然,如临大敌。眼神中满满地流露出不忍与痛惜,他恨不能代她受下这些苦难!

他在她耳边不断低吟:“怀葑,冷静下来!大哥在你身边!听到了没有,有大哥在!相信我,大哥会保护你!”他恨自己为何没有早些意识到她的不对劲,看戏时越发的沉默,手心湿冷的汗水……若怀葑今晚出事,他必是追悔莫及,一生的愧恨哪!

他心如刀绞,恨声道:“怀葑,大哥何时欺骗过你,三年前说过今生今世回护于你,大哥必不会食言。无论你经历过什么,害怕着什么,大哥同你一起分担,不会弃你于不顾!你我已然互允,要一辈子在一起的啊!”

半失心神的怀葑似听懂了他的言语,身体开始不住颤抖起来,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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