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喜临朕-第6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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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奕言又羞又恼,睁开眼来,使劲地推了他一下:“你在想什么,快起来,朕要早朝了。”
裴蔺遗憾地叹了一口气,真想诅咒一下这个风雨无阻的早朝。
沐奕言叫了一声,洪宝和田嬷嬷都在外面应了,自从那日毒发之后,沐奕言也就不用瞒着洪宝了,曲太医也心知肚明,只是都揣着明白装糊涂罢了。
裴蔺三下五除二,穿好了衣服,正想帮沐奕言,沐奕言踹了他一脚:“快走吧,趁着现在天色还没大亮。”
裴蔺盯着她瞧了好一会儿,忽然在她床前半跪了下来,抱着她低声道:“陛下,臣心里好高兴。”
沐奕言凝视着他,缓缓地道:“朕也是,朕此生无憾了。”
整整一天,沐奕言的心情都不错,寿辰已过,几个藩王都上殿请辞,几个小城的使臣也来告辞,沐奕言一一准了,唯有格鲁,还呆在六横馆没啥动静,凌卫剑站在朝堂上都满脸煞气,想必是他的六公主被那次吉王子带来的新鲜玩意给吸引了。
寿辰收来的礼物都快堆成山了,于公公分门别类,大部分都进了藏宝阁,唯有俞镛之和沐恒衍送的两件,沐奕言留了下来,放进了自己最钟爱的那个小箱子里。
俞镛之送的是一副工笔画像,画中的仕女在百花丛中飘然若仙,衣袂飘飘,眉目栩栩如生,俨然就是沐奕言的模样。沐奕言每每拿出来看都好像做贼一样,可偏又喜欢得紧。
沐恒衍送的是一方玉佩,温润剔透,上面亲手雕了一个观音像,真是不愧他从小手巧,那观音像一刀一刻,雕得栩栩如生,沐奕言爱不释手,将它挂在了腰间。
眨眼又是两日过去了,任凭沐奕言心中如何不舍,时间却丝毫没有停滞的可能,掐指一算,这蚀心丸第二次发作的日子马上就要到了。
这几日,几名藩王和使团陆续离京,俞镛之、裴蔺、沐恒衍都迎来送往,有些忙碌,沐奕言有些失落,却也有些庆幸,这样也好,没人会发现她的反常。
曲太医提醒了她好几次,她一直很振奋地告诉他,她找到了几个能人异士,说是有法子可以解开她身上的毒。
曲太医半信半疑,一直催促她带人过来,让他把关,沐奕言敷衍了两日,终于答应了,只是说能人异士脾气古怪,不愿到皇宫来,她约了在云眉山的西郊行宫见面。
次日早朝,沐奕言便告知群臣,接下来她要罢朝三日,去西郊行宫休养。
☆、第88章
俞镛之、裴蔺、沐恒衍听了颇有些振奋;这三人中,只有裴蔺一人曾陪着去过西郊行宫;那里可以说是两个人定情的地方;裴蔺对于重游西郊行宫十分憧憬;而俞镛之和沐恒衍则从来没有去过那里;一想到能有机会可以和沐奕言独处,忍不住心生期盼。
可沐奕言却一直不置可否,当天晚上,她设宴宫中,邀了这三人一起赏月饮酒。
酒宴就设在点墨阁的院子里,炒了几个家常的小菜;几壶清酒;旁边也只有洪宝一人伺候着,普通得好像平常百姓家的后院。
没有旁人,几个人抛开了君王和大臣的忌讳,谈笑晏晏,十分轻松自在。沐奕言推说自己这两日有些不适,一直朝着那三人敬酒,自己只是浅抿几口。
酒过三巡,沐奕言终于告诉他们,明日去西郊行宫,暂时不要他们作陪,只是让他们在最后一日来接她回宫。
沐恒衍首先有些不悦:“陛下你一个人去那里有什么意思?臣跟在身旁也好有个照应。”
沐奕言笑着道:“堂堂厉王殿下,一柄长刀所向披靡,取敌将首级如同探囊取物,让你照顾朕岂不是太暴殄天物了?有洪宝他们在呢。”
沐恒衍不由得在脑中想了一下沐奕言娇软无力倒在他身上任由他照顾的场景,酒意上涌,血脉贲张,忽然便不吭声了。
裴蔺有些纳闷,他和沐奕言两心相映的时间最久,对沐奕言也最是了解,她自幼孤苦,不易和人交心,但一旦和人交心,便会十分依赖,怎么会忽然想到独自一个人去西郊行宫休养?
“陛下是有什么心事吗?”裴蔺盯着她的眼睛,想从中看出点什么。
沐奕言迎视着他的目光,忽然冲着他笑了:“曲太医说,朕寿辰那日多饮了几杯酒,这几日务必要修生养性,不可有半分杂念,你……你们去了,朕只怕杂念更甚。”
裴蔺的脸腾地一下红了,那日□□/情后,他初尝□□,难免食髓知味,这几日看向沐奕言的目光都带了几分露骨的意味,要是和沐奕言单独相处,的确难以把持。
俞镛之狐疑地看了他们两人一眼:“什么杂念?”
裴蔺掩饰着干了一杯酒,语声中即是得意又故作洒脱:“咱们又不是神仙,人生在世,谁无杂念?”
沐奕言白了他一眼,又替俞镛之倒了一杯酒,亲手递到他跟前:“镛之,这几日朝堂上的杂事要拜托你了,朕敬你一杯。”
俞镛之一饮而尽,他酒量本来就不算太好,此时已经双颊绯红,离醉只有一步之遥,原本清明的脑袋已经有些糊涂了。
“陛下……臣也想去西郊行宫……”俞镛之颇有些哀怨地看着她,他的眼睛原本就漂亮,这一眼眼角微挑,如泣如诉。
沐奕言的心突突一跳,几乎就想点头应好,幸好关键时刻那声“好”卡在了喉中。
“国事为重,”她狼狈地调转目光,“最后一日朕在行宫等你们就是。”
好不容易把这三人都安抚了下来,沐奕言劝酒劝得更加殷勤了,俞镛之率先醉倒,裴蔺也双眼迷离趴在了桌上,唯有沐恒衍,虽然已经醉了,却还一直笔挺地坐在椅子上,双眼直勾勾地看着她。
“恒衍,”沐奕言试探地叫了一声他的名字,用手在他面前晃了晃,“这是几?”
沐恒衍哼了一声,一把抓住了她的手掌一拽,沐奕言一个趔趄,顿时坐在了他的腿上。
“二。”沐恒衍的声音呆滞,却很果断地答道。
沐奕言噗嗤一乐,顺手拿起了一杯酒,含在了口中,搂住了他的脖子朝着他用力地亲了下去,唇齿交缠间,将那口酒渡进了沐恒衍的口中。
沐恒衍整个人都晕了,他本能地想回吻,可是酒意蒸腾,身体已经不听使唤了,眼前的笑靥忽然幻化成无数个,他朝着其中一个用力地扑了过去,只听到哐啷一声,他一头砸在了桌子上,不省人事。
清风微拂,树影婆娑,刚才还有些喧闹的院子一下子冷清了下来,沐奕言小心翼翼地从沐恒衍的腿上抽身而出,默默的看着这东倒西歪的三个男人。
往事一幕幕在眼前浮现,曾经的冷眼以对,曾经的鄙夷不屑,曾经的步步为营,渐渐变成了生死与共,情深似海,到了现在,她和他们之间,已经成了难以割舍的存在。
她闭了闭眼睛,勉强让自己奔腾的思绪平静了下来,叫来了洪宝他们,把这三个男人都抬进了点墨阁旁的偏殿里,那里是她处理朝政时临时休憩的所在。
床很大,三个大男人一溜儿横躺在上面居然也不嫌小,洪宝的脸色有些怪异,不时小心翼翼地看着沐奕言欲言又止。
沐奕言敲了一下他的脑袋:“想什么呢,朕让他们在这里休息一晚而已。”
洪宝讪讪地笑了:“陛下保重龙体。”
所有的人都退了出去,房门被关紧,只有烛火跳动,一明一暗间,那三人的容颜忽隐忽现。
沐奕言的头有些晕眩,走到床边,半跪在床前,俯□来,小心翼翼地在他们的唇上一个个亲吻了过来。
来来回回亲了好几遍,她的唇颤抖着,眼底的湿意越来越浓,视线都被阻隔了,最后一下落了空,亲在了沐恒衍的脸颊上。
她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伸手一摸,湿漉漉的一片,她想把眼泪擦去,只是那泪水就仿佛开了闸的洪水,瞬间就迷糊了双眼。
她不敢哭出声来,只是拼命地捂住了脸,咬着嘴唇,那哽咽声从齿缝中泄露出来,压抑而沉闷。
床上的裴蔺翻了个身,嘴里嘟囔着叫道:“阿言……阿言过来……抱着……”
沐奕言惊惶地止住了哭泣,屏息看着他,深怕有人会醒过来看到她这样狼狈的模样,她就再也无法自圆其说。
幸好,裴蔺只是在说醉话,他皱着眉头无意识地闻了闻,双手一阵乱舞,把身旁的俞镛之和沐恒衍都推了开去,好像在找着什么,沐奕言一下子清醒过来,握住了他的手,将脸贴在了他的耳畔。
裴蔺安静了下来,砸吧了两下嘴,抱着她的手又沉沉地睡过去了。
沐奕言等了好一会儿,才轻轻地抽出了自己的手,她痴痴地看着裴蔺,裴蔺的双手还拢在胸前,保持着那拥抱的姿势,嘴角挂着一丝志得意满的笑意,她心中悲不自胜,好不容易忍住的眼泪又流了下来。
“阿蔺,对不起,朕没法陪你到永远了,”她喃喃地道,“你千万别一直记着我,也千万别把我忘得太快,我会难受的……”
说完,她苦涩地笑了,不知道这世上会不会真的有魂魄,如果有的话,她真不想去投胎转世,只愿意默默地陪在他们身旁,能每日看上两眼也是好的。
她的目光往旁边挪了挪,俞镛之仰躺着睡得正香,这位孤高清傲的状元郎,就连醉酒也和别人不一样,眉头微蹙,双手双脚整整齐齐地放在身体两旁,正经得好像要随时走出去上朝似的。
沐奕言抬起手来,轻抚着他的脸庞心如刀割:“镛之,镛之,别忘了你对朕的誓言,为了朕好好地保重自己,朕……”
她说不下去了,那日和他互许白头时的情景在眼前一闪而过,她怎么舍得就此离开和他永别?
她转过脸去,把目光又落在沐恒衍的身上,其实,这三个人中,她最担心的就是沐恒衍,沐恒衍感情内敛,也没什么至交好友,一心只是扑在军营军务上,家中的一个母妃软弱,压根儿制不了他,万一要是他要是发起疯来,都没人拦得住他。
她轻叹了一声,伏在了沐恒衍的耳畔,眷恋地摩挲了片刻,他的皮肤由于在西北风吹日晒,摸上去十分粗糙,带着十足的男性阳刚之美,和另两人的完全不同。
“恒衍,是朕负了你,下辈子吧,等下辈子,要是朕还找得到你……朕一定……”沐奕言倏尔住了口,轻叹了一声,看着另外两个人,几乎可以听到那两人忿忿的心声:下辈子你许了沐恒衍,我们俩怎么办?
沐奕言苦笑了一声,觉得自己真的变傻了,前世和今生都过得一塌糊涂,还指望下辈子做什么?但愿下辈子,他们再也不要遇见她徒惹相思。
不知不觉间,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沐奕言哭一阵笑一阵,又傻傻地坐在地上想一阵,不知道过了多久,烛火渐渐熄灭了,又不知道过了多久,天边渐渐亮起第一抹曙光。
该来的总归要来,该放手的总归要放手。沐奕言终于站了起来,揉了揉红肿的眼睛,最后看了一眼床上的三个人,大步朝着门口走去。
门外,轮值的太监宫女已经候在门口,沐奕言轻轻地掩上门,深吸了一口气,将心中最后的一分眷恋深埋心底。
“起驾西郊行宫。”看着满院子的人,沐奕言沉声吐出了几个字。
☆、第89章
此次出行,沐奕言和往常一样;带了几个贴身的宫女太监;洪宝和田嬷嬷自然跟随;曲太医则带了太医院的几个徒弟和药童;奉命随行。
杨钊原本要亲自护卫,不过沐奕言不允,点了一个他身旁的副将,说是有张勇等御前侍卫在;不用这么大张旗鼓。
此次前去用的是休养的名义,一行人一路慢悠悠的;倒是曲太医一直在催促,深怕沐奕言的时间不够。
沐奕言则一脸的无所谓;一直笑嘻嘻地搪塞曲太医的追问;逼急了就吐出一句“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堵得曲太医说不出话来。
到了西郊行宫后,老头子转了一圈也没发现有什么能人异士,立刻毛了,气呼呼地跑到沐奕言的寝殿发出了最后通牒:“陛下,你第二次毒发就在明晚,要是你再想不出什么法子来,臣就不替你瞒着了,厉王殿下、俞大人、裴大人那么多人,一定能想出个法子来。”
沐奕言连声安抚道:“朕明白,朕也不会拿自己的命开玩笑。”
曲太医苦口婆心地劝道:“臣早就让你和他们说,臣不相信,举尽大齐全国之力,会治不好陛□上的毒!”
沐奕言苦笑了一声,的确能,只不过要拿大齐的国土去换而已,诏州沃野千里,一旦被夺去,整个西北便去了一半,大齐的国门便朝着邠国洞开了,那么多将士的奋勇拼杀、马革裹尸全都没有了意义。
沐奕言定了定心神,笑着道:“曲太医你这也太心急了,朕这不是才到行宫嘛,高人自然有高人的矜持,下午我们就出发,朕得亲自去请,才能让高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