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喜临朕-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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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奕言被他看得讪讪的,赔笑着说:“朕不懂朝政,乱说话又徒然惹你们嘲笑,有你们几个在,朕不来也没事,这天又塌不了。”
俞镛之深吸了一口气,那种无力的感觉又来了,这位陛下好像一颗蒸不熟、煮不烂的铜豌豆,你进他退,你退他进,他该拿这位陛下怎么办?
他很想和沐奕言辩论一番,好好探究一下帝王之道,更要探究一下“皮之不存毛将焉附”的道理,可是,看着她略带苍白的脸色,终于还是把自己满心要说的大道理咽了回去。
他迎视着沐奕言的目光,神情郑重:“陛下,大齐的江山、大齐的百姓,还有臣这个人,已从先帝之手完完全全地交给了陛下,臣是陛下的人,就算陛下说错什么,做错什么,臣也甘之若素,如果臣说错什么,做错什么,也请陛下直言以告,臣愿和陛下一心,只请陛下能怜惜臣的一片苦心……”
他说着说着,只觉得沐奕言的眼神直勾勾的看着他,脸上的绯红越来越浓,不由得放慢了语速,诧异地伸出手去,在沐奕言的额头上摸了摸。“没起烧啊,陛下你怎么了?”
沐奕言整个人都晕乎乎的,耳边偶尔刮过的几句话更是让她如坠云中,她赶紧用冰凉的手在滚烫的脸颊上压了压,试图让自己保持清醒:“俞大人,俞爱卿,你说的是真的吗?”
“什么?”俞镛之有些莫名其妙。
“你说你是朕的人,你和朕一条心,你让朕怜惜你……朕不是在做梦吧?”沐奕言使劲揪了一下自己的脸庞,几乎以为自己已经穿回了现代,恢复了女儿身,看着自己暗恋的男子在对她倾情表白……
俞镛之的脚下一软,差一点就跌坐在地上:“你……你……陛下想到哪里去了!”
他的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差点就想拂袖而去。
沐奕言愕然瞪大了眼睛,半晌才把人往盖着的毯子里缩了缩,讪讪地说:“不是就不是,这么大声做什么,朕知道了,朕听你的话,努力做个……做个好皇帝,成了吧?”
腹痛来得快,去得也快,不到一日,沐奕言除了不敢频繁落座起身之外,已经恢复了常态。
想到俞镛之对她的殷殷期盼,沐奕言忍不住就发愁,她在前世主修的是金融,闲暇时就爱看看小说、游山玩水,从来没有关心过国家大事,只是偶尔的时候在网上和人一起发发牢骚,抱怨一下房价太贵、税收太高,最多和政治搭边的就是骂骂美帝,鄙视一下小日本,同情一下朝鲜人民。
她挖空心思回忆自己在高中背过的历史知识,想要抄袭一下古人的政体、税制改革,以彰显自己的才华,只可惜,除了一点模模糊糊的印象,还真难写成一篇洋洋洒洒的文章。
俞镛之的殷殷期盼支撑着她咬着笔头奋发了两天,随后她便把纸笔一丢,名正言顺地“养病”了。
杨钊把重新选拔的六名御前侍卫编入了亲卫队,这天拿着名册来让她过目,沐奕言心不在焉地翻了翻,忽然问道:“杨大人,那天那个射箭的人叫什么?朕很喜欢他,你能不能割爱?”
杨钊了然地笑笑:“陛下,去外面瞧瞧就知道了。”
沐奕言狐疑地走到点墨阁外,只见那里站着一溜儿精神抖擞的侍卫,袁骥站在领头的位置,身材高大,目光傲然地看着前方。
一见她出来,袁骥冲着她咧嘴笑了笑,那桀骜之色立刻随着那笑意烟消云散,旋即,他便垂下头来,和几个侍卫们翻身跪倒:“参见陛下!”
沐奕言心中大喜,几步走到他们跟前,想要去扶袁骥:“快起来,大家快快请起。
袁骥却没有起身,十分恭谨地行了参拜大礼,这才起了身:“陛下雄才大略,卑职心生敬仰,不自量力,自请入亲卫队为陛下效力,还请陛下恩准。”
沐奕言的心中一热,可能从小是孤儿的原因,她缺乏安全感,对什么都是淡淡的,总觉得这世上任何东西到了最后都会离她远去,到了这一世,她被迫如履薄冰,能倚靠的人少之又少,而现在,这张熟悉的脸庞,终于让她的心里有了那么几分着落。
她刚想说些什么,杨钊立在她的身旁,锐利的双眸朝着这六名侍卫一一扫了过去,沉声道:“诸位,从今往后,你们便身负护卫陛下,护卫大齐的重任,记住,你们生为陛下生,死为陛下死,若有背弃者,如同此箭!”
说着,杨钊从背后取出一支箭来,握在手中,六名侍卫也依次从背后取出箭来,握在手中。
杨钊一用力,箭一分为二,旋即,他将断箭往地上一掷,断箭没入泥土,只留下了两个小孔,他的脚在土上踩了两下,将断箭埋入土中,目光如炬,语气森然:“不得好死,堕阿鼻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扑扑”几声响起,六名侍卫依次将箭拗断,掷入土中,齐声道:“生为陛下生,死为陛下死,若有背弃,如同此箭,不得好死,堕阿鼻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沐奕言在一旁听得得意洋洋,却又强作矜持地抿着嘴角:“说的好,从今往后,你们就是朕的人了。”
她在心里哼哼了两声,负气地念叨着:俞镛之啊俞镛之,你瞧,有的是人成为朕的人,你不答应,有你后悔的日子!
有了这几个亲自提拔上来的御前侍卫,沐奕言觉得底气足了不少,当天下午,她便钦点了袁骥护卫,先在皇宫内城里遛了一圈。
可能是从军营出身的缘故,袁骥并不拘谨,一问一答都还算随意,沐奕言忍不住拿他和从前的郑青鸿做比较,袁骥胜了几分英武,郑青鸿胜了几分冷狠。
“你也不早说,”沐奕言斜睨着他,一脸的笑意,“害得朕还一直想着,该找个什么借口问杨大人把你要过来。”
“卑职从前被传闻所惑,不敢入宫,等见了陛下,觉得一见如故,恨不能追随左右,便央了杨大人。”袁骥赧然地道。
“什么传闻?”沐奕言好奇地问。
“这个……”袁骥犹豫着不敢说。
沐奕言佯做生气地道:“但说无妨,朕恕你无罪。”
“传闻说,陛下……喜好男色。”袁骥吞吞吐吐地道,“还说陛下言行无状,常出惊人之语……”
“那你不怕吗?”沐奕言停住了脚步,笑吟吟地凑到了他的身旁。
袁骥正色道:“观一言便知其行,陛下就算喜好男色,也不是强人所难之人。”
沐奕言不由得对这人刮目相看:“说的好,就凭你这句话,朕也要重重地赏你!”
“不,无功不受禄,等卑职何时立下大功,陛下再赏也不迟。”袁骥不亢不卑地答道。
两个人一边走一边聊着便走到了正清门,正清门是内廷正三宫的正门,出了此门便是外廷。沐奕言生怕碰上那些六部的朝臣拉住她谈朝政,便朝着一条小径一拐,没走几步,几个人从里面疾步拐出,收势不及,眼看着朝着沐奕言的身上撞了过来!
☆、第13章
袁骥站在沐奕言身旁,将她往后一带,自己的身形顺势往前一挡,立刻护在了沐奕言的身前,来人正好撞在袁骥的身上。
袁骥有心在沐奕言面前卖弄,提气凝神,使出了千斤坠,想要让来人出个小小的丑,却没想到那人下盘稳固,只是微微晃了一下便定住了身形。
沐奕言揉了揉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那人,只见那人穿了一件黑色蟒袍,四爪金龙盘踞在胸前,更衬得他面容冷峻,神情酷然,若是放在平时,沐奕言少不得要多看几眼饱饱眼福,可现在,她却只是倒吸了一口凉气,脱口而出:“煎饼!我的煎饼!”
那人冷漠的目光扫过她,顿时,那张面无表情的脸上闪过一丝讶色,情不自禁地朝着她走了一步:“是你!”
沐奕言的腿一软,下意识地后退了两步,忽然回过神来,这是她的地盘,她怕什么怕?更何况还有袁骥这个能让她横着走的御前侍卫!输人不输阵,她挺起了后背,勉力做出了一副傲然的模样:“大胆!”
袁骥紧跟着后退了一步,挡在沐奕言面前,沉声喝道:“大胆,见了陛下还不快快行礼?”
那人锐利的目光上上下下打量着沐奕言,目光死死地落在沐奕言身上那件龙袍上,眼中神情复杂,半晌,他才朝着沐奕言略一躬身:“臣厉王沐恒衍奉召入宫参见洛太妃,冲撞了陛下,请陛下恕罪。”
沐奕言的脑中轰的一声,差点没晕过去:这个人就是厉王沐恒衍……她和厉王当街抢一个煎饼……她把俞镛之殷殷叮嘱要拉拢的厉王因为一个煎饼给得罪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耳边传来了两声清咳,她好不容易找回了自己的声音,虚飘飘的没有半分力气:“厉王不必多礼,请起。”
沐恒衍起身,神情冷漠地瞥了袁骥一眼:“陛下那日怎么没带这位侍卫?要不然,臣也不至于那般无礼。”
沐奕言打了个哈哈:“误会,都是误会,来来来,今日朕请厉王去吃煎饼,厉王是要蒸的煮的烤的?今天我们吃个痛快……”
话还没说完,她便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吃煎饼吃个痛快,有你这么拉拢一个王爷的吗?
“臣还有公务在身,不便久留,臣告退。”沐恒衍冷冷地拒绝。
沐奕言还未点头,沐恒衍便微一颔首大步离去,只留下一个笔挺的背影,一旁的袁骥愕然,忍不住道:“陛下,厉王他……太无礼了!”
看来这一阵子她有些流年不利,沐奕言揣着这个念头,忧虑了一个晚上,她虽然无意于皇位和权利,但她想的是如何从这帝位上全身而退,而不是被人硬生生地从这把龙椅上拽下来。
第二天早朝的时候,沐奕言有些萎靡,原本就不喜朝政的她更是有气无力地听着朝臣们启奏,时不时地应上一声。
“……选秀之事,宜早不宜迟,还请陛下尽早下旨充盈后宫,以便诞下皇子,以慰先帝在天之灵。”礼部王尚书出版奏道。
底下立刻响起了数道应和声,沐奕言这才回过神来,吃惊地道:“什么?选秀?”
“是啊,陛下已经一十九了,身边却连个伺候的人都没有,成何体统?”
“后宫无主,总归不是长久之计,王尚书你可得替陛下选些个可心的人啊。”
“下官自当尽心尽力,届时还少不得要去烦劳太妃娘娘。”
……
大殿上顿时一片喜气洋洋,几个老臣更是捋着胡子一脸的欣慰,好像看到了大殿上皇子皇女闹成一团似的。
沐奕言激灵了一下,立刻坐正了身子,定定地看着底下的朝臣,脸上慢慢浮上了一层哀伤之色。
朝臣们说笑了几句,见正主儿没有反应,便齐齐朝着沐奕言看了过去,见她这幅表情,都怔住了,一时之间,大殿上鸦雀无声。
“朕……心里难过……”沐奕言的声音有些颤抖,眼中莹光点点,好像下一刻就要失声痛哭似的,“朕想起了父皇……”
朝臣们面面相觑,王尚书硬着头皮道:“陛下,臣等也日夜思念先帝,先帝的音容笑貌,宛如从前,却和臣等天人永隔……”
底下一片唏嘘之声,沐天尧在位时恩威并重,深得朝臣的敬仰,大家都有些伤感起来。
“朕每每思及父皇,都夜不能寐、茶饭不思,朕何德何能,能得父皇垂青,”沐奕言以袖掩面,看起来难过至极。
“只要陛下能遵从先帝遗愿,勤政爱民,先帝在天之灵必然欣慰,也算是陛下的一片孝心。”俞镛之出列奏道,语气淡然。
“俞爱卿说的甚是,这是孝心,也是本分,”沐奕言忽然放下衣袖,双目炯炯有神,一脸的慨然,“除了这个,朕还曾在父皇灵前发下了重誓,要为父皇守孝三年,这三年内,朕不选秀不纳妃,多谢王尚书一片好意,朕心领了。”
“这……这……”王尚书张口结舌,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反驳:从前继任的帝王,都是早有嫔妃,到了沐奕言这个年纪,小皇子都起码有一两个了,礼部也就不必着急,可现在沐奕言后宫嫔妃一个都没有,这样成何体统?要说守孝的话,只要不纳后,不行大礼,便无损于孝道。
可沐奕言抬出先帝,他们还能怎么说?藐视先帝,有亏孝行的大帽子在哪里,谁戴得住啊?
“爱卿们不必太过感动,这都是朕应该做的。”沐奕言按着扶手缓缓地站了起来,略略侧过身,从下面看上去,好像在抹泪一样,旋即,她挤出了一丝伤感的笑容:“朕心里难过,今日早朝散了吧。”
看着沐奕言的身影消失在大殿里,俞镛之的嘴角抽搐了一下,他几乎可以肯定,沐奕言八成笑吟吟地躺到她的软榻上继续修身养性去了。
一旁的几位老臣面面相觑,眼带忧虑,王尚书更是长叹了一声,冲着俞镛之拱了拱手:“俞大人,陛下虽然这样说,但我们身为臣子,还是要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