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陵清歌-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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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转过绣屏，看见高长恭坐在黑色圆桌前，举樽独饮，狭长的眉目里满是哀伤。听到脚步声，他挪开酒杯微微侧目，看见是我，没有说话。
　　我在绣屏前站了站，然后走过去，在他的对面坐下来。
　　他倒了一杯酒，一饮而尽，然后抬起头盯着我问：“你为何跟来？”
　　我看着他满是悲伤地眼睛，一时间说不出话，自己拿了个杯子，倒了杯酒，一口饮尽，才敢对视他的眼睛。
　　谁愿意亲手杀掉自己最信任的人呢？这种选择比杀了自己还难受吧。况且，这种痛还无法向别人诉说。
　　“我只是想来看看你。”我低声说道。
　　此言一出，高长恭嘴角缓缓地上扬，绽开一朵异常艳丽的花朵，嘲笑道：“看我？”
　　我轻叹口气，点点头。
　　高长恭转开目光盯着酒杯，把玩了一下，然后又倒了杯酒，痛饮而下，“你不用这样勉强自己。”
　　他不相信我说的话吧，想来，不久之前，我刚对他说了绝情的话、、、、、、
　　“殿下，你大概忘了，我的任务只是保护你，而你只要保护好自己就可以了。”
　　“是，只是任务、、、、、、”
　　、、、、、、
　　我痛觉的闭上眼睛，其实连我自己都不相信，既然已经说了绝情的话，那又有何理由坐在这里？
　　“怎么，果然很痛苦对吗？既然如此，又何必勉强自己？”一道冷光扫过我的脸。
　　睁开眼，看到高长恭冰冷的目光，冷的让人打寒战。
　　“既然如此，希望你不要太难过。”站起身来，刚要走出去，却又一把被他拽住了，惊讶的转过头去。
　　高长恭无力的站着，脸瞬间颓然，美丽的面容有些苍白，如是褪色了的粉色花瓣，柔软又冰冷。他声音显得很无力：“你不用走，我走好了。”
　　说完他放下酒杯走出去。
　　回过神来，我慌忙走上去抓住他问：“你、、、要去哪里？”
　　他停下脚步，缓缓地回过头来，目光柔软又哀伤，“去王姬那里。”
　　王姬，就是那个长袖善舞，媚态百生的女子。
　　我的手缓缓地滑落下去，“一定要去那里吗？”
　　高长恭猛然抬头盯着我，哀伤的目光忽然变得明亮起来，仿佛是在期待着寻找着什么，柔情似水。
　　我微微怔了怔，改口道：“我是说，王姬其实也不错。”
　　柔软的目光瞬间变得冰冷尖利起来，“是的，我确实很久没让王姬侍寝了。”
　　说完他转身走出去。
　　紫色长袍流转在眼底，仿佛一潭春水潺潺流动。
　　从兰沁院走出来，夜色已浓。没有月亮的晚上依旧秋伤满地，而且伤更浓郁。我感到很疲倦，全身都那么的无力。回到房间的时候，月灵在给我整理床铺。
　　香烛冉冉，烛影映在莲花绣屏上，缓缓晃动着。金猊兽香炉已经燃起茴香，白烟袅袅，如是白色的细线袅袅上升。
　　“姑娘，”月灵看见失魂落魄的我慌忙走过来，给我倒了杯茶，急切问道，“你没事吧？”
　　茶香袅袅传入鼻中，我才缓缓回过神来，看到一脸关切的月灵摇摇头道：“我没事。”
　　“姑娘，先喝口茶吧。”她小巧的手又挪了挪茶杯。
　　“嗯。”我点点头，拿起茶小酌了一口。
　　“姑娘，今天你不在王府，可把殿下急坏了，他派人到处去找你。”月灵坐下来道。
　　我惊讶的转头看着她，“你是说，高长恭一直在派人找我？”
　　月灵点点头，烛光映满她一身柔纱青衣，“找了很久都没有找到，最后殿下便自己出去找你了。”
　　难怪，在巷子里会遇上高长恭，难怪，他如此着急，难怪，他会如此愤怒。
　　“姑娘，以后，你可别不能在让殿下这么担心了。进王府那么久，我还没见殿下有那么着急过，就连殿下要带兵打仗也没有那么着急过。”月灵真切的说着。
　　我叹了口气，点点头。
　　所谓造化弄人，不过如此罢。
　　若不是在此时，若不是在此地，那么这番盛情是否会有另一番景象？
　　“姑娘，月灵今天也急死了，姑娘出去也不说一声，在加上前些日子和士开的事情，真是让我急死了。”月灵抱怨道。
　　我慌忙抓住月灵的手，柔声道：“对不起啊月灵，今天我的确走的太匆忙了，肯定让你担心了。”
　　“姑娘没事就好。”月灵反抓住我的手说道。一张莲花般的面容，是如此洁白，在冉冉烛光里，是那么的无瑕美丽。
　　“月灵，谢谢你。”
　　“姑娘何必言谢。”
　　烛光里，两个瘦小的身影连在一起，模模糊糊的投在地上，一半被埋在桌子的阴影里，另一半模糊地投在地上、
　　这一夜，我有无法入眠，想起不久以前死去的王绰，想起今天刚死去的崔贤，想起和士开，想起今日遇见的杨坚，又想起一脸愤怒和满眼哀伤的高长恭，一切发生的都是那么的毫无章理可循。无论是遇见，亦或是追寻，都是那么的匪夷所思，却又让人无可奈何。
　　人生或许就是如此，更何况，历史早就有它的轨迹。就好像是一场棋局，每一步都有它的章法，但纵是有章有法，却又变幻莫测。历史我无法改变，但是情况又不断变化，而我只能在那条轨迹中不停地适应变化，却又不停地保护那条轨迹。
　　所以，就算在步步艰辛，也要走下去。
　　

第四十章
更新时间2011…2…10　0：31：53　　字数：2053

　崔贤死去后，王府里的气氛变的诡异而紧张。很多丫鬟和仆人都在传言，说王府有邪气，这么短的时间内出了两条人命，而且竟然都是殿下身边最信任的人。甚至有的人传言，邪气就是我带来的。更有甚者，说我是妖孽。就这样，谣言四散。许多人像在躲瘟神一样躲着我，甚至连我的房间都不敢靠近。
　　又是一段时日过去了。
　　这种传言不但没有消失，反而越传越严重了。
　　满园秋色甚寒浓，杨柳细叶已褪尽黄叶，只留满树枯枝。秋风萧瑟过，杏花零落香，满地秋伤处，依旧黄花堆积。天气逐渐转寒了。坐在那片浮香花丛前，念着秋风萧瑟，不觉也觉得寒意刺骨起来。
　　再过些日子，冬就来了吧。
　　“看，就是她，她是妖女，别靠近她。”
　　“是啊是啊，她是不是来迷惑殿下的？”
　　“定是如此，这种妖女，不得好死、、、、、、”
　　、、、、、、
　　远处几个丫鬟在回廊上对着我指指点点，一个个怯怯弱弱，对我不停咒骂着，却又不敢靠近。
　　“你们在干什么？”月灵的声音出现在长廊那头。
　　几个丫鬟吓了一跳，怯生生的回过头，看见是月灵慌忙逃开。丫鬟们走远后，月灵才端着茶走过来。
　　月灵把茶轻轻地放到我面前，随后放下托盘，柔声道：“姑娘，先喝口茶罢，你念了那么久的书，定是渴了。”
　　我放下手中的书本，抬头笑笑，点点头。
　　月灵轻柔一笑，娇若朱丹的红唇被轻轻地拉开，甚是娇滴。可是她的眼中却不由闪过一丝冰凉的忧色。她轻轻撩起边裙，坐在旁边，拿起石桌上的绣品，继续绣起来。
　　我拿起茶杯喝了口茶，抿了抿嘴，“月灵，是不是又发生什么事了，是不是你又被她们欺负了？”我知道，因为我的原因，月灵在王府里也受其他丫鬟的欺负和排挤。所谓一人得志，鸡犬升天。开来就是这个道理罢。
　　月灵手不由的一颤，绣花针猛然扎进指尖，一滴鲜红的血立即溢出来。月灵不由吃痛的吸了一口气冷气，抽出绣花针，把手指放到嘴巴里。
　　我急忙拿出手帕，问道：“月灵，小心点。”
　　月灵从嘴里拿出手指头，接过手帕，粗略的包扎了一下，然后抬起头看着我，微微笑道：“没事，倒是姑娘你、、、”
　　“怎么了，是不是，她们又说什么了？”
　　月灵欲言又止，点点头，“姑娘，奴婢被说几句倒是小事，只不过姑娘你真的不担心吗？”
　　我笑了笑，“她们有说什么了？”
　　“她们说、、、、”月灵看了看我的眼睛，又急忙避开，“她们说姑娘你是妖女，如今连、、、、、、”
　　“什么？”
　　“如今连殿下也不来看姑娘了，所以她们说连殿下也承认姑娘是妖女。”
　　我不由一怔，如此说来，高长恭的确有些日子不来看我了。自从那日之后，我几乎都没再见过高长恭。听说他除了上朝，就一直呆在牡丹院里，与王姬莺歌燕舞，把酒言欢。
　　“姑娘，你没事吧？”月灵轻轻问道，生怕惊住了我。
　　“我没事。”我抬头释然一笑道，“月灵，我不在乎别人说什么，我在乎的只有我该做的事情。”
　　月灵点点头，道：“姑娘，奴婢相信你，月灵自幼为婢，不曾识字，也不懂得什么大道理。但是，我相信姑娘是个好人。”
　　“月灵，谢谢你，有你相信我，我就满足了。”说着我站起身来。
　　月灵惊异的看着我，“姑娘，你要去哪里？”
　　我笑了笑，说：“我要去外面走走，散散心，天天呆在王府里都快发霉了。”
　　秋色漫天，日光清冷。
　　刚要转身，却又看到王姬扭着腰肢缓缓走来，满面春风，面色温润，甚是乘风得水。丫鬟月儿低着头缓缓地跟在后面。
　　月灵见来者不善，便慌忙起身来到我身边。
　　王姬缓缓地走过来，目光流连在周围的秋景里，来到我面前，才转过目光笑道：“哟，看看这是谁呢。”
　　“见过娘娘。”我故作客气欠身道。
　　王姬仿佛没有听到我的话，微微侧头问身后的丫鬟：“月儿，你说要是王府里出现了妖孽，该如何处置？”
　　这语气、、、我惊讶的抬起头看着那张暗生妖媚的脸、、、、、、
　　她蔑视的瞟了我们一眼，微微转目向身后的丫鬟问道：“月儿，你说这刺杀了殿下的人该如何处置？”
　　“当诛。”丫鬟月儿拜道。
　　“那同谋呢？”她转了一下头问着，然后把目光移到我身上。
　　“定不能轻饶。”月儿低头答道。
　　“是啊，确实不能轻饶。”王姬走过来，盯着我，眉眼寒利，如蛇般阴寒。她缓缓地走过，向那一片开得灿烂的荷花走过去、、、、、、那是王绰刺杀高长恭第二日遇见王姬时她说的话，难道、、、谣言是她散布的。
　　看来，所谓飞来横祸便是如此，总有些人喜欢无中生有，没事找事。
　　我向前笑了笑说：“看来王姬如今真是春风得意啊，不过也是，想想娘娘也不容易，这独守空房的滋味确实是不好受。”
　　“你、、、、、、”王姬一听，便气得脸色通红，一时不知道该回什么话。
　　“娘娘，向来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反击，这就是我，苏雅珍，祝娘娘福寿安康。月灵，我们走。”
　　“是。”月灵低着头，嘴角却隐含笑意，拿起书本和绣品跟着我离去。
　　王姬气得不知如何是好，只能一直瞪着我。
　　走出两步，我又停下脚步，转身道：“还有娘娘，殿下向来不喜欢无事生非者，向来娘娘也不喜欢无事生非的人吧？”
　　王姬站在原地硬生生的怔住，浓妆艳抹的面容如花精巧，鹅黄色的衣裳在清冷风中翩然而起，依旧媚态百生。或许是长袖善舞的原因，连站着的姿势也似乎是在跳舞。若是一起舞，定能牵人魂魄，迷倒众千吧。
　　“娘娘，你记住，你还是娘娘。”
　　王姬身体一颤，头上的金步摇微微抖动。
　　说完，我便转身离去。
　　

第四十一章
更新时间2011…2…10　20：10：07　　字数：2065

　秋风起兮白云飞，草木黄兮雁南飞。
　　抬头竟看到空中有一排大雁排成人字形往南飞去。如今秋已深，恐怕这是最后一群飞雁了罢。往南，不知会飞往何处，会是个四季如春的地方吗？
　　邺城依旧，人来人往，繁华到处铺张。
　　“姑娘，买盒胭脂吧。”
　　转过脸，看到身旁的那个小商贩正热情的向我兜售着胭脂水粉。我笑了笑，摆摆手，然后转身走开。可是刚一转身，便看到和士开的轿子正从前方的人群里缓缓地走来，轿顶玲珑，四角纹龙雕，坠着华丽的金饰，轿身是红木做成，轿帘是绫罗绸，上面绣着牡丹，依旧那么的华丽。而轿子旁边依旧紧随着陈升，彼时依旧一副狐假虎威狗仗人势的样子。看这架势，应该是刚刚上朝回来。
　　冤家路窄，莫过于如此。
　　我慌忙转身拐进一个小巷子里。巷子清幽，两边都是高高的青石墙，看样子，都是大户人家的高墙。巷子尽头，通向是另一条街。那里同样很热闹。
　　“苏姑娘，别来无恙啊？”
　　还未来得及走一步，和士开的声音便从背后传来。身体不由一颤，猛然转过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