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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人间无数雨打去-第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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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孔六娘笑道:“这是红薯做的。”
    众人听了,都惊奇。陶七娘道:“啊!红薯,红薯不是农户才……”
    与陶七交好的陈三娘赶紧暗暗踩了她一脚,叫她闭嘴了。
    孔六娘却似乎不以为意,笑道:“所谓有教无类。食物也是一样的。食物本无贵贱之分,端看怎么吃,什么人吃。红薯本就有补中和血、益气生津、宽肠胃的用途,是养生之物。何况这红薯也是别有吃法的。这一盘点心叫做红玉膏。是取红薯肉里,最嫩最甜的一点,蒸起来的。这巴掌大的一小碟,就要不知多少斤原料。”
    她笑道:“若是以为只有鲍生翅肚大鱼大肉才是好的,多半是才刚起家的那等新贵。”
    众人听了,连忙称是,都说这才是世家气度。
    到黄昏,天边有了红霞,孔六娘又设宴在自己的闺阁住处,请众娇客一同吃酒进食。
    席上宾主尽欢。
    众娘子看这世家之闺阁宴,并无多少大鱼大肉,只是每样菜都极致精巧。就连一碟豆芽小菜,都工工整整。
    陈三娘为弥补陶七的口误,在席上卖乖作怪,舌璨莲花。
    孔六含笑应和了几句,权当调热气氛。
    一时之间,众人才知道,什么叫真正的世家。
    原来孔家,连掐豆芽,都是有好几户人家专门负责的。
    甚至是主子们吃的核桃,都是有专人负责敲核桃,又有专门的整户人家负责为孔家按时送上新鲜核桃。
    众人称赞不愧是五代养吃,十代养贵的世家之余,又暗暗羡慕。
    终归是宴罢,一日尽兴。
    ――――――――――――――
    香风遥遥,宾客归家。宴席要收拾残局了。
    孔六娘去沐浴更衣了。她刚才没有吃多少。等沐浴完,才要去前府陪母亲用膳。
    来收拾剩饭菜的自然不会是那些贵比普通小官家里闺秀的家生婢女。
    一个矮个黑瘦的小丫头,低着头整理着碟子 ,一边听着一起收拾剩菜的婆子嘀咕:“嘿嘿,又享福了。”
    她只做听不见婆子说什么,埋着头只顾走。
    坐在下人厨房里,王云城撸着袖子,埋头奋力洗着碗。
    只是她听到一边闲闲坐着吃剩饭的杂役婆子羡慕地谈起孔家的世家富贵,就不由得冷笑一声。
    婆子看她这幅神情,骂道:“小蹄子你懂甚么!洗你的去,耽误了活,免不了一顿好打!”
    王云城不再理会她们。
    她也不知道自己流浪的时候,到底是怎么又中了人牙子的招。只是这年头人贩子实在太多了,躲了初一躲不过十五。
    某天,她小心地躲在破庙里的神像后头睡觉,谁料一觉醒来,她就已经被捆到了孔家,被一个不认识的猥琐男人压着签了卖身契,被卖到了孔家。
    孔家势力滔天,逃奴的下场,就是被活活打死。
    她只好忍气吞声,等待时机。
    到了孔家,她去年冬天才能熬过来,不用再担忧会被饿死冻死。
    可是……这个地方,王云城觉得不是自己的良心待得下去的地方。
    她想起了在孔家这几个月的见闻。
    孔家有一种点心叫红玉膏。是夫人娘子们闲时的零嘴。
    但是这种点心,只取一颗红薯里面最甜最嫩的指甲盖大小的一块。
    要凑成一盘点心,大约要千来颗最肥壮的红薯。只取那一点,剩下的倒掉。
    有婆子觉得浪费,肉痛想阻止,却被管家一顿喝骂:“孔家是圣人族裔,累世公卿,要是传出去我府里还将夫人娘子剩下的点心佐料给人吃,门面都败尽了!”
    王云城想起小花家被孔家强行收走做地租的大半粮食。里面就有大半是红薯。
    这要好几家种出来的红薯,才恰好够孔家主子吃几碟点心。
    她那时候还很疑惑,为什么孔家那么富贵滔天,却还要贫苦人家的这一点活命的口粮。
    小花爹那消瘦哀求的神色还历历在目。王云城不敢想象去年冬天,没了口粮的小花家的下场。
    娘子们的一盘子零嘴,就是要没了好几户贫苦人家合家的人命。
    王云城洗着碗胡思乱想的时候,听到外面小门那里传来一阵喧哗。
    几个婆子伸着脖子看了一会,才不屑道:“掐豆芽的来了。”
    这就是孔家一向最引以自得的世家范了。什么叫世家范?
    那就是极致的养尊处优。
    孔家有世世代代为其承担差役和向其纳贡的佃户与差人。
    他家名下,光王云城这个下奴知道的,就有:
    巡山户,专门为孔家巡山 。
    猪户,专门为孔家养猪。
    乐户,专门为孔家提供婚丧时的礼乐。
    扁担户,专门为孔家搬运桌椅等用具。
    割草户,专为孔家割园里杂草。
    荆碳户,专供府里以荆条烧成的柴碳。
    浆糊户,专为孔家糊窗户。
    酒户,专为孔家酿酒供酒。
    菜户,专为孔家送新鲜蔬菜。
    扫帚户,专为孔家制作各种条帚。
    放炮户,专门孔家点炮竹。
    核桃户,专为孔家进供核桃。
    杏户,专为孔家献杏。
    梨户,专为孔家献梨。
    诸如此类,几乎孔家的每一项事物,都有专门的众多人服劳。
    无数老百姓,只围着孔家这一家的主子们转。
    至于掐豆芽户,削萝卜户一类,则更不必提。
    而且这些给孔家纳贡差役的人家,提供的差役,大都是无偿免费的。
    为什么是无偿的?按孔家人说法,就是:你们这些下等人是我家的佃户,除了按时交地租外,给我们这么高贵的世家做事纳贡当差,是我们看得起你们,难道你们还想要我家的报酬?
    婆子们使唤王云城毫不含糊:“去给那掐豆芽的老头开门,叫他把掐好的豆芽送过来厨房!”
    王云城走出厨房,穿过几道门,走过去打开小门,就看见一个皱巴巴,苍老得像是树皮一样的黑瘦老人,穿着一身粘着泥的破衣烂衫,提着一篮子豆芽,坐在门口的门槛上,在低头掐着豆芽。
    她柔声道:“老人家,您不要在这坐着,请同我去厨房掐吧。”
    老人得到一声礼遇,似乎很不安,忙说:“俺脏,俺脏,俺在这掐就行了。”
    王云城笑了笑,没有说话,只是坐到老人身边的门槛上:“那我等着您掐完。”
    老人更加惶恐了,低着头,手都有些颤抖,诺诺道:“这位娘子,俺,俺这豆芽都是新鲜的……”
    王云城道:“老人家,您别怕。我就是个杂役下人而已,去年还在地里种田,今年刚被卖进府。”
    老人家这才松了口气。
    连续几天,老人都过来送豆芽。王云城和他渐渐熟悉了。
    老人把王云城当成是和善的好人,这才和王云城说起话。
    原来孔家本没有掐豆芽的人户。
    一天清晨,老人作为孔家的菜户,照例把家里新鲜的蔬菜送到孔府的后门台阶前。
    老人等待孔府来收菜的时候,看到菜里有没掐的豆芽,就蹲在地上,顺手掐了几把。
    被门役发现,告知孔府,孔府就指派他为世代的掐豆芽户。
    除了送菜,还要从此世世代代专门为孔家掐豆芽。
    老人罗嗦着,就顺便也是说起了他认识的一些人家的遭遇。孔家的割草户,有许多户,每当孔家庭院的杂草丛生时,割草户就要阖家到孔府割草,一割就是接连的五十多天。
    但是孔府庭院杂草丛生的时候,也往往正是田园农务繁忙之际。割草户往往因为要替孔家无偿割草,耽误了自己家的收成。
    偏偏孔家又从来不肯因此减轻割草户的地租。以至于割草户每逢年景不好,就常有因家里欠收又交不起孔家的地租而饿死的。
    不过孔家也不在乎,这家人饿死了,再随便指派另一户割草户就是。
    更倒霉的还有水萝卜户,他们原本就是孔家的割草户,本来就需要承担割草重则。有一次替孔府割草的时候,他们把自己带来的水萝卜分给其他庄子的割草户解渴,当场被孔府发现。
    孔府中人尝了尝水萝卜后,觉得味道不错,就下令指定这户为水萝卜户。每年这户除了纳地租,替孔府割草外,还要按例向孔府奉上萝卜。
    老人感叹道,周边方圆百里,只要是当过孔府佃户的人都知道,一定要小心谨慎,不要随便帮孔家人做任何多余的事,不要献任何多余的东西。否则一旦被孔家列为定例,就世世代代不能摆脱,遗害子孙。
    老人说着就自责:“俺真是害了孙子儿子。以后他们也要世代帮孔府掐豆芽。”
    他吐完心里的苦水,才忽然想起这小娘子不是自己村里的大妞,惊觉自己是向孔家的下人说了什么不该说的,惶恐极了。
    王云城忙苦笑着安慰他:“老人家,我只是个杂役,也是孔府里面最底层的人。哪里会这些嚼舌头?”
    好说歹说,才安慰了老人。
    回到厨房,洗豆芽的时候,王云城想起王小花家的遭遇,想起老人的遭遇,忽然又记起自己年少的时候曾发感慨羡慕所谓的世家高贵,突然想掐死那个年少无知的自己。
    世家?呸!
    靠压榨人民养尊处优的蛀虫罢了。
    她想起去年冬天,曾远远看过一眼的孔六娘子。那看上去就像是一尊玉人。
    她那时心底还有隐秘的嫉妒。嫉妒这世家风范养出来的玉人。
    现在嘛……只可惜,是用贫苦百姓血肉养出来的玉人。
    一边在冰冷的水里搓着菜,王云城一边想:如果能回现代……如果能回……谁再和我提世家高贵,劳资就糊她一脸大姨妈!

  ☆、第41章 白玉为堂金作马(二)

就在这一年,王云城还在孔家下厨里使劲洗碗洗菜的时候,孔六的父亲,又纳了一个小星。
    虽然以孔家极要面子的家教,孔六的父亲孔瑞轩绝不至于宠妾灭妻,但对这个女人也爱重非常,还单独给她拨了一个有名有号的院子。
    据说这妾姓张,出自贫寒之家,生有可怜色。
    不过这个妾如何,大家并不关心。令孔府的人赞叹的:是孔二老爷孔瑞轩的正室——孔罗氏对此的宽和大度。
    …………
    夜半,王云城觉得自己陷进了一个迷梦里,恍恍惚惚听见有人笑着说:“好大的地方。”
    然后她好像是被什么人引着,不由自主地站了起来,像猴子一样抓耳挠腮了一会,就悄无声息地出了下等仆人们的大通铺,在婆子们震天的呼噜声里,顺着孔家的走廊,神乎其神地避开所有有人值守的岗位,像个幽魂似地游荡起来。
    迷迷糊糊地,王云城心里想:……啊,我大约是在梦游了?
    只是梦游的人哪来的意识呢?
    她脚步极轻地游荡了一会,渐渐越走越偏僻。
    忽然听到一处院子里传来凄然的哭声。
    月光下,繁盛的草木都化作了一丛丛张牙舞爪的阴影,那哭声在万籁俱寂里飘出来,飘在月光下,让王云城下意识打了个哆嗦。
    她有点毛骨悚然,不想多事。可是那股不知名的力量似乎很好奇这哭声,她的脚不由自主向那哭声的方向去了。
    绕过几处藤林花坛,到了一处偏僻却精致的院子。大约是丫头婆子们一概都在下人房里睡得七歪八倒,这院子不但没人值守,连门都是半掩的打开着。
    王云城往里面看了一眼:
    一个披头散发的女子,浑身不着寸缕,袒露着胸乳,坐在院子的地上,任由泥土沾染着躯体,而凄厉地哭泣着。
    月光的清辉下,她的躯体看上去就像是死去的水鬼一样的惨白,上面还布满着红色的血痕与青紫的痕迹。
    似乎听到什么声音,从那遮掩面盘的水草似长发下的阴影夹缝里里,窥出一只眼睛,这个女人向着王云城的方向慢慢侧过脸,看过来。
    妈呀!虽然处在梦游里,但是王云城被这一眼看的,好像浑身都浸泡在冰水里。
    她因为这一骇,忽然从梦游的状态里清醒过来,身上有了知觉。她顾不上回头看一眼,拔腿就跑。
    人的潜力果然是无穷的。挺着瘦小的身板,一口气哧呼哧呼跑回了下厨的大通铺里,听着婆子们震天的呼噜声,王云城才觉得镇定了一点。
    她把自己裹在被子里,使劲安慰自己:“唯物论……没有鬼的。没有鬼的。”
    念叨着念叨着,大概因为那一通狂奔,身上到底力气耗尽,她念叨了一会,有点打着抖,竟然在身边山呼海啸一样的呼噜声大齐奏里不知不觉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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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起来,王云城满以为惊过昨晚的惊吓与月下狂奔,这本来就营养不足的瘦小身体,又该病倒了。
    不料浑身上下照样精气神十足,倍儿棒,一点都没受什么影响。所以她倒是顶替了一个婆子送饭的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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