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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宁为贵女-第7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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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嗓音软趴趴的,带着哭腔,说是喊人收拾东西,脚上却一动不动的。面皮儿弱白,鼻尖漾起一圈淡粉色,眼眸子是浸泡在清泉里的黑珍珠,微咬着下唇仰脸看他。

她不晓得她这模样落在赫梓言眼里多可人疼,他看着她可怜巴巴地看着自己,忽而想起下边人回报说书湘今儿被太太折腾了一整日。他想她是没吃过苦的,怎么嫁给自己反倒受这些委屈?

眸中蕴出抹一闪而逝的黯然,他把她按在胸前,握剑的大手上薄有一层茧,抚在她脸上泛起微微的刺痛,却极尽温柔地揩去她决堤的泪水。

他的下巴抵在她头顶心,两眼望着槛窗外的花红柳绿,一手握在她手臂外侧,用哄孩子似的声调哄着她,“好了好了,不哭了,都是我不好。我不该瞪书湘,更不该把书湘弄哭,过去不见你淌眼抹泪儿,没的嫁给我反倒惹你伤心。”

赫梓言说着低头看她,书湘伏在他心口,他说话的时候胸腔一起一伏地震动,声音嗡嗡地响在耳畔,可是他仍旧没有言明他同表妹那一桩事。

书湘有种直觉,陈沐秋于他而言至少是不同的,如今的他对她到底存着怎样的心情她无从得知,只是此时此刻,当他温声软语安慰她,书湘确实很吃这一套,她圈住他劲瘦的腰,湿漉漉的眼睛在他胸前衣襟上反复磨蹭。

他不想说她不问他便是,她自有法子知道的。

书湘抬起脸揉揉眼睛,水洗过的瞳孔更加清澈明亮,她叫他一声,他垂下眼睑看她,眼睫随之覆下,笼出浅浅一层暗影。

“还在恼我么?”

“嗯,”书湘想了想,抿唇认真地道:“…今儿早上我瞧见你抱住她了,可是你不肯告诉我你们过去的事,碧荷说的那些都是真的是不是?你心里还有她,所以她揽住你,温香软玉在怀,你就把持不住了,就把我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书湘说的这些都是她的心里话,她说这话时一眨不眨地盯住他的眼睛,像是要直直望进他心里去。心思坦荡的人说话直接,书湘不大拐弯抹角儿,特别是在在意的人面前,她把自己的不悦摆在明面上让他感受到,或许他能更顾忌她的感受,叫他把那些没有她的回忆都忘却。

她鼻子又有点发酸,赫梓言久久不言语,他回想起清晨表妹在身后叫住自己的时候。

他那时候因突然见到她有些吃惊,近来一直忙着,并不曾刻意想到去见表妹。且如今一年大二年小的,他自打从边关回来便再未去见过她,倒是听闻她又病了,她的丫头托来信儿传口信与他……他没有去。

有时候连赫梓言自己也说不清他对表妹的感觉。

他清楚知道现如今自己珍视的只有宁书湘一个——他是他的珍宝,是他行走至今从天而降的夜明珠。为了得到她,他付出太多太多努力血汗,做出太多连自己也意外的举措,而一切究竟是怎么开始的却渐渐模糊。

还记得表妹才来府上的时候年纪还小,她天生底子孱弱,瞧着风一吹就能倒了。做哥哥的,照顾妹妹是理所应当。赫梓言打小就有责任心,表妹怯怯的,无亲无故,十分惹人怜爱,他便总陪着她。

他们就这样一处长大,一处作诗作画,直到后来有一日,赫夫人提点儿子男女有别一事。赫梓言想到什么,自此便远着表妹了。陈沐秋却不能接受,她喜欢表哥,打小就喜欢英俊阳光的他,表兄的关照温柔是她眷恋的港湾,已经成了习惯。

为了能够让表哥来看自己她想了很多主意,然而都行不通。后来有一年冬日,她又害了病,便成心不吃药,身子愈发不好,过了不久表哥果然来看自己了。

这样的法子叫陈沐秋上了瘾,只要表哥来看自己就好。

赫梓言那时候开始往书院里去了,书湘是后几年才进去的,学里年纪相仿的子弟都在一处学习,并没有严格的划分。前几年他亦是浑浑噩噩,于男女之事逐渐有了了解,加之表妹生得风流婉转,又对自己有意,他便也刻意忘记母亲的嘱咐,同表妹又有了来往。

一来二去的确实是生出些少年人的青涩感情,他同表妹一处作一幅画,当真如书湘所说,一个画山一个画水,直到那一日,午后天色暗下来,平素他们作画是屏退左右的,偌大的园子里只表兄妹二人。

陈沐秋沾了沾墨汁,在宣纸上拖下一条长长的线,边侧首偷偷地打量赫梓言。这个府里除了姨妈,就只有表哥是真心待自己好的,然而终有一日她要出嫁。她无依无靠,只能依附着赫家生存,然而来日所嫁之人便是再好又怎么能及得上身为侯府世子的表兄一个手指头?

过惯了侯府锦衣玉食的生活,她不能想象赫夫人会把她嫁去哪里。陈沐秋寻思着,不自觉红着脸往表兄身上靠了靠,他笔意一顿,在宣纸上染上重重一块墨点,仓促地看向她——

后来的发展仿佛是顺理成章的,她勾住他腰间玉带,自己手也颤抖着,面色含春踮着脚吻上他薄薄的唇。他冻住了一般,彼时表妹的唇堪堪滑到了他下巴上,到底是年轻血气方刚的时候,他没禁受住撩拨,拂去石桌上画纸笔墨,将她架到桌上压了上去。

后来具体经过是怎么赫梓言自己也忘了,只记得当时听见瓷器轰然碎裂在地的声音,抬眼便见到碧荷立在亭子外数步之远处,他脑子里当即嗡鸣起来,而亭子外的碧荷连地上的残碎都不及收拾便跑了出去。

事情自然是没成,自此以后赫梓言是下了心要同表妹断了往来,他既然日后不会娶她,便不能毁了她。这是他的想法,陈沐秋却以为两厢里是情投意合的,表哥没有要自己是为自己好。

他确实为她好,不过不是她想象的那样。

紧接着书湘就入学了,她是白瓷一样的面皮儿,青翠的直裰穿在身上,个子在一众男人间显得玲珑小巧,赫梓言永远记得那一年小书湘立在课室外探头朝里边瞧的时候,阳光覆在她白皙的面颊上,她吮着唇小心翼翼地打量里头的人,目光不禁意就同他的撞上了。

赫梓言微微一怔,漫不经心的眼神聚拢起来,凝在门首那张瓷白的小脸上。“他”往里走了两步,似乎有犹豫,然后最终却停在他旁边的位置上,语声慢慢地问他,“请问……我可以坐在这里么?”

他近距离瞧着“他”,他的眸子小鹿一样清晰澄亮,一点不易察觉的局促隐藏在看似淡定的表情之后,他拉开椅子示意“他”坐,狭长的眸子弯弯地眯起来,忽然觉得很有趣。

……

思绪走得太远,赫梓言回过神的时候书湘仍那么定定地瞧着他。

时过境迁,她依然是回忆里干净纯粹的模样,不说话的时候眸光里带一点憨,性子却左犟固执的很。

——竟以为他把她抛到九霄云外去了么?

真是个呆子。

“不说话就是默认。”书湘垂下脑袋,她不清楚赫梓言和陈沐秋究竟是怎么样的瓜葛,那是她潜意识里未知的变数。

书湘面上泛白,吸一口气却糯糥地道:“御都,你以后都不要去找她好不好?”她把手轻轻放在心口的位置,“这里会很难受的。”

他垂眼捧起她的脸,一瞬间这张面容同五六年前那张初见的面庞融合在一起,他怜惜地亲了亲她的眼角,唇畔映上微咸的湿意,须臾低低叹息着道:“我哪有主动寻过她?书湘不要乱讲。”

她眨了眨汪汪的眼睛,眸子里照出他的脸,想了又想,坚持道:“我没有乱讲。”碧荷的话和她自己亲眼所见到的都是依据。

他弯唇温熙地笑,伸手捏她的鼻子,“好,那就当书湘是对的。”

作者有话要说:

还是应该解释的好,赫赫其实不能体会书湘的不安啊。。。tt?晚安哦么么~

☆、第九十回

两个人的思维已经不在同一条线上;赫梓言不想叫书湘知道自己过去和表妹的那一段事;其实那都过去好些年了;他本也没放在心上;谁知道如今竟被书湘惦记起来。他是清清白白的;身正不怕影子斜;自以为这桩事儿就此该这样揭过去了;大不了往后不见表妹也就是了。

书湘却另有想法;她晚上睡在床里侧,侧撑着脑袋瞧着身畔的人。

他已经睡着了,手臂伸出来露在薄薄的鸳鸯被外;像个大孩子。书湘把他的手放回被子里,黑暗里她撇了撇嘴;他以为他能敷衍的了她么;这件事没完了,只要表妹一日在家里她一日都不会放心的。

也不是书湘气量小,实在从没遇到过这种事情,头一回做人妻子,她没有经验,更不喜欢自己被蒙在鼓里的感觉。脑海里不停运转着。钻进被窝里,她翻身面朝床里边赌气地不去看他,渐渐拿定了主意。

第二日两人坐在一处用早上饭,赫梓言瞧着书湘没什么异样,也不哭鼻子了,也不追着他过问过去的事,便放下心出了门。

他一走书湘脸上浅淡的笑意就隐下去,她在寝屋里不停地转圈子,瞧着时候差不多了收拾妥当后便往赫夫人屋里去。

今儿又是蜜蜂似的在婆婆跟前转悠了一上午,婆婆坐着她站着,婆婆躺着她站着,婆婆吃着她站着,书湘一直站着,可是她的表现却好极了,不骄不躁,同昨日那个心神不定的新妇仿佛有天壤之别,引得赫夫人频频侧目。

抓不到媳妇错处婆婆也是没法子的,赫梓言不在的时候赫夫人对书湘态度上总是差了大半截,她猜度宁氏是晓得了儿子和外甥女过去的那宗事儿。有一点不得不提,赫夫人虽说是打心儿眼里疼外甥女儿,却没有哪怕一秒想过把她许配给儿子,哪怕到了现如今,也不愿意看到外甥女插足进儿子的婚姻里去。

过去都没有准许,现在更不会了,这么说罢,书湘已经是正妻了,陈沐秋要嫁进来也只能是个贵妾。贵妾也是妾,犯不着。陈氏还是十分关心外甥女的病症的,外头也一直操心着她的婚事,再不嫁便真的晚了,越往后越难嫁。

她提点了书湘几句,有意的给她吃定心丸,可惜书湘没有听明白婆婆高深的弦外之意。午后婆婆午睡,书湘径自回了自己的小院里。

这处院落是为了大婚特为布置建造的,一砖一瓦俱是簇新的,小花园里处处透出别具匠心的巧思,从槛窗看出去可以看见长廊前精巧的水榭,远处湖里游动着点点金黄的锦鲤,廊上挂了三四只鸟笼子,色彩不一的鹦鹉排了一列,在鸟笼子里跳来跳去。

这样美好静谧的景儿,书湘却无心观赏,她想着怎生能再见一见碧荷,话不用多说,只把她没讲完的话听完就成,否则听一半不知道后面的事儿叫人幻想得心慌,越想越心里不如意。

……

茗渠如今同来信儿打得“火热”,已是十分熟悉了,听了书湘的话便把在外院的来信儿叫了进来。

这来信儿是最最懂得他们爷心思的,心里早已预料到了七八分,他跨门槛时缩了缩脖子,抬眼只看了坐在首座上的少奶奶一眼,请了安就马上低下头垂手立着。

来信儿是赫梓言的贴身小厮,他既然在赫梓言身边跟了这么多年,想必别人知道的他知道,别人不知道的他也知道。书湘掸掸袖子上压根儿不存在的灰尘,笑着道:“你不必拘着,说起来咱们也是旧相识,早在我还跟书院里念书的时候你知道你,御都身边的事这么些年了都是你在张罗,难为你了。”

少奶奶这么样温声软语同自己说话他怎么就这么发毛呢?来信儿诚惶诚恐地往上觑一眼,公式化地自谦了一番,话才说完茗渠就捧着一个小托盘走到他跟前,首座上少奶奶温柔的音色又响起来,“这是我的一点心意,我进门还没赏过你,外人知道该说我吝啬了……”

虽不知道盘子里到底装了多少银钱,来信儿却晓得此番若是收了银子那可就必须听少奶奶差遣了,他没立时道谢,把手摸进盖着红绸的托盘上,手抓过里头的两个银包掂了掂分量。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何况兴许只是动一动嘴巴的事,爷又疼少奶奶,想来即便被少奶奶知道了什么不能知道的也不见得会处理自己罢。

他若有所思地想着,为了两包沉甸甸的银子决定暂时卖了他们爷,跪下磕头道:“谢过少奶奶的赏,您可真是咱们大懿体贴大度举世无双的少奶奶!”

跟上道的人说话就是方便,茗渠在边上暗笑他嘴上抹了蜜,只听书湘开门见山道:“其实我今儿找你过来也并不为别的,我听到些不好的传闻,是关于御都和陈表妹的——来信儿你在你们爷跟前都伺候了这么久了,倘若此事是真的,你能否将经过大致说一遍与我,我单是好奇罢了。”

来信儿眼珠子转了转,他不会相信少奶奶大费周章的只是满足自己的好奇,纵使心里边一清二楚,却仍旧将他们爷那段无疾而终甚至可能没有开始过的感情经历删减了说与书湘听。

书湘听得脸上微微皱起,末了立起身走至门首,突然开口道:“带我去见见碧荷,那丫头到底是爷身边伺候了几年的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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