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魂-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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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年纪都一大把了,哭起来不嫌难看吗?”要哭也去哭给燕家小子看嘛,相信这么浓浓的父爱一定会打动那个铁石心肠的。
“呜呜……”吃了闭门羹的申屠令,心酸酸地以袖拭著泪,“臭小子他……他不肯认我……”
“真难得,你终於愿拉下脸皮去认儿子了?”撑了这么多年,这对父子中总算有人败阵,自动上门去认亲了。
被亲儿子毫不客气揍出家门后,申屠令更是掩不住满脸的伤悲,“我才刚找上门,他就一拳把我打出来……”。
“他的打法是不是有点类似这样?”额间青筋直跳的藏冬,一手指向自己余“印”犹存的脸颊问。
他也很好奇,“咦,为什么你脸上也有跟我一样的拳印?”
被揍得很冤枉的藏冬,当下火气旺旺地握拳大吼。
“除了你家那只臭小子外还会是谁干的?”如今他会无家可归、浑身是伤,全都是那对师兄弟害的!
申屠令有些不满燕吹笛的一视同仁,“他干啥见一个揍一个?你又不是他老爹!”。
“还不就轩辕小子同他翻脸?”衰到家的藏冬恨恨地挥著手,“每回一提到他那个师弟,他就没理智……”脸皮薄、禁不得人说、又听不进人劝,最重要的是,姓燕的每次都还没听到重点就打神!
“那正好,他能不能乘机换一个来爱?”一听到自家臭小子的对象反应是这般,申屠令两眼焕然一亮,抚著掌兴奋地问。
“不能换。”深知燕吹笛的性子死都不可能改,藏冬语气肯定地向他摇首。
申屠令退而求其次地拉著他的衣袖,“不然他也别挑跟他一样都是公的嘛。”
“你家香火断定啦!”愈来愈觉得他们父子俩都一样烦神,藏冬不耐烦地把自己的衣袖扯回来。
再次满心充满感伤的申屠令,吸了吸鼻子,准备再哭另一回合时,他忽地一顿,眼中进出邪恶的光芒。
藏冬以指戳戳他的脸颊,“你这只坏魔在打什么歪主意?”光看他这表情就可猜到,十之八九绝对不会是什么好事。
“哼哼,就那个皇甫迟的宝贝徒弟是吗?”摩拳冷笑的申屠令,刚好想到了一条可以令燕吹笛彻底死心的好法子。
有先见之明的藏冬淡淡叮咛,“你要是动了轩辕岳,当心燕家小子会恨你一辈子喔。”
“要不然……”被看穿目的後,不气馁的申屠令期待地看著他,“你该不会刚好有那种可以让男人变女人的药吧?”
他挑高一眉,“轩辕小子会宰了你喔。”就算有也千万不能拿出来,想被固执的轩辕岳追杀一辈子吗?
“那……”绞尽脑汁,却还是想不出个可以两全其美的办法,垂首丧气的申屠令,马上又换了一张脸,又是泫然欲泣地看着藏冬。
已经被这对父子攻击得有点崩溃,再加上晴空的事更是令他烦心得很,藏冬无可奈何地仰天叹了口气,决定先解决一个是一个。
“依我看,你就厚著脸皮再上门去多挨个几拳,干脆去帮你家儿子炼丹吧。”打不过他,只好加入他了。
“连你也想成全他?”他还真指望他们申屠家绝后?
藏冬横瞥他一眼,“不然还能怎么办?”燕吹笛坚持不换人,轩辕岳坚持男儿本色,眼下除了燕吹笛想炼的那颗移心换志丹外,的确是没别的选择了。
“是……”申屠令听了,顿时像颗泄了气的皮球。“是不能怎么办。”
“走吧,算我送魔送上山,我陪你一块去天问台。”藏冬拍拍他的肩要他重新振作后,推着他一块步下山阶。
“你想……这回臭小子会不会连你也一块揍出门?”被揍得很痛的申屠令,有点怀疑地看着脸上战迹也半斤八两的他。
藏冬想了想,感慨万千地重重一叹。
“应该会。”交友不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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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空开始觉得……自己像是个有家室,且备感挫折的普通人间男人。
卖完豆腐刚返家就被赶去洗澡的晴空,在洗净了一日的汗水,穿上晚照替他准备好的衣裳后,心情复杂地瞧著身上这件看似簇新的衣裳。
晚照究竟是用了什么魔法,才能将这件他穿了近十年的破衣补丁补成新的?她又是怎么把屋里所有都已褪色的旧衣,全都洗成像是新制成的?而深谙宫律、舞技超群的她,生前又是何方神圣?除了寻常的家事与料理三餐外,不但会制豆腐、更善制糕点的她是打哪习来的这一身本事?还有,她为什么比他这个天生的佛门中人更会诵经念佛,且还倒背如流一字不差?
他突然觉得自己很渺小,而且好挫折……
踏出浴间顺手合上门,晴空才步出外头,就闻到了阵阵扑鼻的饭菜香,一想起晚照所烧的那一手好素菜,他饿扁的肚皮马上就诚心诚意地败倒在她的石榴裙下……唉,自她来了后,他连肚皮也开始变得没节操。
转世为人那么多回,人间之人,他遇过了太多,而这一世在山上待久了,形形色色的众生他也见识过不少,但他真没看过像晚照一样这么勤劳的女人,做惯家事与粗活的她,日日脸上总是挂著开朗的笑,乾乾净净的笑颜,不与繁花争艳,只是,每每到了晚上……
一双温暖滑腻的小手自他身後环上他的颈项,微启的朱唇凑至他的耳畔,在他的耳边轻呵着气。
“忙了一日,累吗?”
“嗯。”迅速中止自怜後,晴空强振起精神边应边拉开她的手。
“要不要我替你揉揉肩、捏捏腿?”她又缠上来,软绵绵的身子也顺势倚在他胸前。“我很擅长此道喔。”
妖艳无比的绝世美女又再次在天黑后出现,一如晚照先前所言,白日与夜里的她的确是同一人,只是她的性子在日落后说变就变,虽然她不过是换了件衣裳而已,可她给人的感觉却变得完全不同。低首看著怀中艳光令人不敢直视的她,晴空很想叹息。
为何日落前日落后,她的心性和举止总是落差这么大?
“多谢,心领了。”想到走没两三步就定会被她给再次缠上,晴空直接放弃再挣扎,干脆就这样带着她开始往厅里移动。
“在外头用过晚膳了吗?”晚照挽着他的手臂边走边问。
他无奈地再叹,“还没。”有过几回经验之后,他怎么敢?要是他在外头用了膳,等他回到家时,那一桌特地为他烧的饭菜谁要来帮他吃掉?
“走,我喂你吃。”她娇声轻笑,拖着他走入厅中。
他不解地扬高一眉。喂他吃?
当他被拖进厅里坐下,靠坐在他身侧的晚照,以筷夹著引人食指大动的素菜,殷勤地欲将它送进他的口中时,晴空这才发觉她并不是在跟他开玩笑。
他速速自她手中夺下碗筷,“我自个儿来就成了。”为什么每晚他都有种不小心进了青楼的错觉?
晚照不悦地睨他一眼,很受不了他每晚都在她面前摆出一副防备戒慎的模样。
“喂,你别老是这么紧张成不成?都说过我不会吃了你的,你干嘛还躲我躲得远远的?”她就连口气也与白日的大相迳庭。
“只要你收敛点就行……”无止无境的喟叹在晴空的心底蔓延。
晚照忍不住要抗议,“我再说一次,这是本性!”真是不公平,他能习惯白天的,为什么就不能对晚上的她也习惯一点?
他感慨万千地颔首,“我完全明白。”天为什么还不亮?
“喝不喝?”无视於他的冷脸,她又热情地把斟满了的酒杯凑至他的面前,“我知道你是喝酒的。”
原本以为他是带发修行的和尚呢,没想到她在打扫禅堂时,却讶异地发现他竟在暗柜里藏了好几坛老酒。
他低首嗅了嗅酒香,“你酿的?”
“当然啦。”不给他拒绝的机会,晚照将酒杯塞进他手中,自己先干为敬地仰首饮下一杯。
酒龄尚浅的新酒,入口的滋味不似老酒那般甘醇浓烈,却泛著一股清淡的甜味,感觉很像她白日给人的感觉,而微辣刺激的后劲,则像是她夜里给人的诱惑。晴空啜了几口,还未做出评语,就见她又两手捧来一套男人的衣裳。
“我有东西送你。”
“这是……现在的你做的?”他瞧了瞧,随后质疑的眼眸在艳光照人的她身上转了个两圈。
“有可能吗?”晚照微挑着黛眉,“这是白天的我做的。”她晚上才不会那么贤淑。
他也这么想。
“喜欢吗?”在他伸手接过后,她挨在他的身边问。
“谢谢,你不必如此的。”晴空的脸上泛着笑,轻抚着手中由她一针一线缝出来的衣裳,许多年没为自己添制新衣的他忍不住轻声向她致谢。
“聊表谢意罗。”见他开心,她也笑得春花灿烂,“要不要穿穿看?我来帮你。”
在她的半强迫下,如她所愿试衣后,晴空低首看著身上的衣裳不解地问。
“为什么这么合身?”无论是尺寸大小,都拿捏的恰到好处,就算是量身订做也不可能如此刚好,何况他并未给她量过身。
她的眼中盛满讶异,“我也很意外……”她只是照他的旧衣去制,并依印象稍微改了点大小而已,谁知道……
自认过多的巧合已超出合理的界限后,晴空发现自己再也不能忽视那些自她出现以来就一直存在的问题,不只是这件衣裳,她连他喜欢吃什么、他的喜好、习性都摸得一清二楚,可才来这住不久的她,似乎并不知道这一点。
泛紫的珠子在她的衣袖中被烛光照映得闪烁,晴空拉来她的一手,拉高了她的衣袖后,眯眼细看后她始终藏在袖里的佛珠。
“这串佛珠是谁给你的?”
“不知道。”她轻摇螓首,眼神中带了点茫然,“我好像一直都戴在手上。”
“可让我看看吗?”他边问边伸手去取,岂料在碰到那串佛珠时,身子大大地颤动了一下。
强烈的共鸣声当下穿透他的耳际,一种宛如撕裂般的疼痛迅速在他的脑海开始肆虐,逼得他不得不赶紧放开它。
“晴空?”晚照担心地问,起身以绣帕拭著他额上冒出的冷汗。
“没事……”他朝她摆摆手,在坐下调匀气息后,两眼直望她,“我一直很想问你几个问题。”
“我很乐意回答。”晚照微扬著唇角,不知不觉间整个人又窝在他的胸前。
“是无酒让你还魂回人间的?”晴空不著痕迹地将她推开一点距离,已经摸清这个女人能坐着就不站着,能躺着就不坐着,而能靠著就会顺势抱住他的习性。
“是啊。”她果然在下一刻又抱着他的手臂靠在他的肩上。
尖锐的话题突然插入其中,“你是因何而死?”
“我不知道。”她怔了怔,随即背过身子靠回他的胸前。
“不知道?”这怎么可能呢?按理说,死亡是鬼类最难忘怀,也永不磨灭的记忆才是。
“由生前到死后,我脑中有段记忆不见了。”晚照自顾自地靠在他的胸口玩著自己的手指,“在我重回人间前,我一直都待在鬼界。”
“鬼界的哪处?”晴空一步步地问向重心,“阴间吗?”
被问至心中痛处的晚照突然沉声不语,当下毫不恋栈地离开他的怀抱,走至一旁取来自己心爱的琵琶。
“我有事出去一会,夜半就回来。”也不管晴空如何作想,交代完了行踪,她就头也不回地步出厅外。
任由她来去的晴空,双眼始终没有离开她手上的那串紫色佛珠。
那是曾经属于他的东西,绝不会错。只是,那串他在佛界戴了几千年的佛珠,怎会落到她的手上?晴空转眼想了想,毫不犹豫地走至门扉前以指轻敲了数下。
“郁垒。”
“门神只剩我了。”夜里忙著当差的神荼很快地自门里探出头来,一脸遗憾地向他说明门神这一职正缺神。
“把他找过来,我有话要问他,麻烦你了。”这事找他没用,非得见多识广的郁垒才成。
“你当我是跑腿的?”神荼不满地指著自己的鼻尖。
晴空瞥他一眼,“怎么,不成?”
神荼气势骤减,“行,当然行……”谁敢惹这个会放火烧三界的佛呀?
在晴空的催促下,被充当跑腿工的神荼只好钻回门里替他找神,过了好阵子,等得相当不耐的晴空,在欲抬手敲门时,就见门里终於走出了个不情不愿被同僚拖来的郁垒。
“喂,咱俩不熟吧?”带著睡意方跨出门扉,郁垒首先就与交情不深的他撇清关系。
“是不熟。”
“何事找我?”郁垒毫不客气地摆了张大黑脸招呼他。
晴空将希望寄托在他身上,“你在门上站了千年,也在人间待了千年,那么你一定知道人间的某些事。”
郁垒不耐地掏著耳,“想知道什么?”拐弯又抹角,有话直说有这么困难吗?
“我想向你问个人。”对于他,晴空也不想用迂回的方式。
他往外头一指,“方才走出去的那位?”
“她叫晚照。”
郁垒登时皱起了眉心,“晚照?”她不是死很久了吗?
“你知道她。”自他的表情里得到结论后,晴空笃定地直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