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璃海-第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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娉婷好可怕,这就是她的真面目吗?没有开玩笑的余地,没有任何交情可供转圆,没有轻易放过的意思。一旦踩到她的底线,立刻翻脸对着干。
除了特训指导员,和任务支持人员之外,晨晨没有碰到过和她同类型的受训者。现在碰到了,才顿时理解当初杨和高帝嬷嬷等人开始训练她时,无力感为什么那么大。娉婷就是她的前一任受训者,如此精明悍锐的角色,后面接的却是个猪头猪脑笨手笨脚的死小孩。
她比不过娉婷。但这件事…
率先打破僵局的,是晨晨俏皮挑扬的眉毛与嘴角。
“刚才没听到有人跟我说这个,但是杨的弟弟在家庭派对上跟我提过。我有听没有懂,不懂却硬装懂。其实懂不懂也无所谓,只是不把它搞懂就是有那么一点嗯……”她挤眉弄眼,歪嘴吟思。“那感觉就好像脸上有颗熟到不行的大痘痘,不挤出来,就会手很痒。一定要一口气挤到它爆浆,才会很爽。”
娉婷狞然捂口,噗啡声仍泄漏一半,杏眼圆睁,似乎没想到自己会如此失态。
可是……
她本想喝口茶,缓缓情绪,嘴到杯缘,还是忍不住喷笑,受不了。
“妳好嗯喔……”实在有够无匣头的。
“到底gig是什么意思啊?”晨晨一脸认真的好学样,不耻下问。
“妳去问杨不就……啊,这个不能问他。”笑容转而神秘,淡淡隐藏在小啜花茶的优雅仪态之下。
她想闪过这个问题,晨晨却紧迫盯人,誓必要打破砂锅问到底。娉婷被她盯到没辙,又不太想有话直讲,垂眸思忖半晌,安在杯盘旁的手指,不时地轻点桌面。
晨晨认得这个肢体讯号。
“我一时想不起来跟这个字对应的中文应该是什么。”
这是假话。“但是…妳可以把它理解为一种状态。”娉婷肢体上的微妙变化、故作怡然,全仔仔细细地烙进晨晨眼底。“也就是说,在男女朋友之外的其它对象。”
“就是劈腿了。”脚踏两条船。
娉婷玻а巯肓讼搿!安唬皇恰E鹊亩韵螅侵竿鹊牡匚唬玤ig并不是。通常gig会知道她的对象有其它的女朋友,可是那位女朋友不会知道gig的存在。而且,gig也不见得只有一个。”
“这…是地下夫人吗?”
“也不是。所以我说,这很难用中文表达。不过任何人与他的gig之间不会作承诺,好聚好散,女朋友就不同了,那会比gig的层次更高一些。”虽然换女友其实也满简单的。
晨晨怪瞪,听不懂这含糊笼统的关系。
“总之,就这样了。”喝口花茶,有些凉掉,但她无暇介意。
“那有性关系吗?”
“什么?”没听清楚。
娉婷这一故作茫然,令晨晨震惊:有!她甚至完全理解到娉婷一直闪闪躲躲的真正含意是什么。
gig就是性伴侣;除了性之外,不需承诺,不需彼此约束,纯粹建立在肉体关系,甚至不需浪费力气像对女朋友那般的交心。这才是她在这里的真正定位?啊,那女的是gig,不是朋友,跟妳一样。晨晨的脑门爆胀,瞬间涌入凌乱的记忆。真实的状况,巨浪来袭般地冲垮了她一个人涂鸦的美梦。
性伴侣,原来杨的家人是这样看待她的,怪不得杨的弟弟会笑说这总比哥哥是个同性恋者来得好,怪不得杨的妈妈不希望家里的其它人与她亲近,怪不得杨这里的佣人第一眼看到她时笑意暧昧。
杨怎么都不向她作点表示?都不打算跟她求婚?那他带她回来作什么?
他没有这个习惯。
啊,对了,杨没有要带她回来,是她使计诱他带她来的。她使了什么计?用什么来诱他的?
晨晨,我当然希望妳幸福,有个美丽的恋情。只是妳现在被……冲昏了头,误以为自己是在谈恋爱。
被什么冲昏了头?被什么冲昏了头?
剧烈的领悟,将她全然击倒,瘫软在藤椅上,撑都撑不住。她总以为,他的臂弯就是她的归宿,他的胸膛就是她安歇之所。但这些幸福的错觉,全建立在什么之上?每次他吻她、他搂她、他宠她,她都认为那是爱。他一定是因为很爱她,所以那样缠绵地吻她。他一定是因为很爱她,所以才跟她上床。他一定是因为很爱她,所以始终离不开她。
但,没有,他从来没有什么始终离不开她。他现在不正是忙着要离开吗?有了正事,就轻易地把她丢一旁,死都不肯让她涉入他的工作领域。因为她的活动范围仅限于上床?
不对,是大家都不了解她和杨!他们之间不是这样的!
杨,你还是没变。
娉婷那时的笑,那时的艳,那时的挑逗,那时的熟练。她早该解读出娉婷和杨关系匪浅,只是她本能性地拒绝承认:她一定是想太多了,不可能。
为什么?她凭什么这么认定?
杨要走了,那她呢,她要怎么办?要去哪里?
随妳。
他答得好草率,好像有她没她都无妨。可是对她而言,一旦离开他,天涯海角都一样:都没有他。他都不为她稍微犹豫一下?有没有丝毫不舍?她为他什么都不顾了,全然丢下,忘恩负义也罢、自私自利也罢、不负责任也罢,她什么都不管了,只为他。如果妳想继续待在这袒,也可以。待在没有他的这个家里,做什么?她怎么又沦落到只能目送他远去的背影?这样的光景,她看过多少回了?为什么她人也给他了、心也给他了,最后换来的仍是一样的背影?
她在他心中,到底算什么?她还要再被这椎心刺骨的迷惘折腾多久?
夜愈来愈深,星愈来愈明。在高级地段的热闹大道旁,看似公园的浓荫,是豪宅与隐私的掩护,深不可测。彷佛亲近,又甚疏离。
宽阔的外廊,有风拂动树梢的微响,飘来隐约而遥远的浮华喧嚣,沿路过滤,最后只剩虫鸣,围绕在长廊外孤寂瘫坐的身影。
只有她一人,幽幽等待。
美眸定定地瞩目黑暗,有着惊人的毅力与耐性,分分秒秒都维持着高度警戒。
众人都睡下了,她却不睡,比任何人都敏锐。一有任何风吹草动,她随时都可应变。不能大意,不能松懈,不能妥协,谁来劝她都没用。她一意孤行,坚守到底。像狼犬,执着地戒备,每条筋肉都蓄满瞬间的爆发力。
但她安安静静,吐息如兰,宛若闲适无眠的夜晚,正吟风咏月。
关键的时刻一到,她淡然取出手机,拨往国际机场,确认无误,才拨往另一个人的手机里。
“喂?我娉婷。”
“如何?”
“你可以打电话给杨了,告诉他,不必飞往伦敦去跟你谈什么晨晨的合约。”
“啊。”
“晨晨已经上了往台北的班机,起程飞回你那里。”她这才悠哉起身,往林荫深处而去。“任务达成,请把酬劳汇往我新的账户。”
晨晨一直遍寻不着的手机,此刻正被她搁在耳边闲聊。
“这种案子也找我出马,太瞧不起人了吧?还好啊,这里的佣人口风都不紧,那小两口平日卿卿我我也都不怎么遮掩,消息未免太好套了。”
超没成就感的。
“照原本讲好的条件:我要马来西亚的案子。”呵呵,她当初看中的就是这红利,而非酬劳。“约翰内斯堡的那批老贼早就跟中国商人讲好价钱,杨再企图挽救也没用。”
惬意的笑语,随着融入黑夜的身影,逐渐远离,迎风飘散。
“是我在中间牵的线又怎样?南非的生意我做不到,杨也别想做到。”
狙击手任务完成,树影婆娑,再也不见踪迹。
“抱歉,我完全帮不上忙。”高帝在北京三里屯的奢华饭店酒吧内,颓然告白。开阔的空间概念,极简风格的豪迈利落,感受不出丝毫老北京的风韵,而是名为北京的另一个世界。
时代洪流,一去不返。
“老实说,Eugene借着我建立起与晨晨联系的管道后,就把我安插到北京时尚周的案子里。所以之后晨晨以为她在联系的高帝嬷嬷,都不是我。”
“Eugene什么时候开始以你的名义和晨晨联系?”
“大概是她被你带到曼谷没多久吧。”他懊恼地撑着右肘在沙发扶手上,掌根揉着紧皱的眉心。“我记得……应该没错。因为我之后所有资源全被Eugene更新,只给了我护照和机票,就把我两袖清风地送到这里来。”
“你不需要那些身外之物。”他最大的资产就是他自己。
“对不起,我实在……”
“你不需要道歉。”高帝向来养尊处优,承受不了生活质量的低落。“在这里还好吗?”
他有些尴尬地比画了一下。“是不错,Eugene给我的条件远超我想象之外。”
“怎么说?”
“这里的人才和资源都很充足,我可以发挥的幅度很大。他们对我也够尊敬,从不吝借掌声。”给了他莫大的满足感。“所以时尚周之后,很多不错的案子都找上我,行程一下子满档,到明年中秋前都走不开。”
“你终于找到够宽广的舞台了。”在太狭窄的格局里称霸,对他的才华而言是种糟蹋。“恭喜。”
“别跟我讲这种刺耳的话。”愈听愈不自在。“我知道你为什么飞来北京找我,可是我真的不知道晨晨的下落,也不敢试图搜寻。”
否则一定会被Eugene逮到,那就完了。
Eugene给得起的优渥条件,他也收得走,高帝却无法承受瞬间失去现在所拥有的。Eugene非常擅长这种游戏,操弄人于股掌间。
“杨,你为什么想找晨晨?”高帝忽而语重心长起来。“特训已经结束,你不再是她的指导教官了。”
“我知道。”
“你跟她在一起的时间也差不多了。”该尝的甜头、该付的代价,都已完结。
“你还找她做什么?”
“我不知道。”他对自己也很受不了地白眼一笑。
“你小心了,一旦Eugene抓到你这把柄,他一定会用晨晨来牵制你。因为他正暗地拔桩,打算自己独立出去组公司,好几组的人马都等着跟他一起,集体跳槽。”
“嗯哼。”他大口一吞,杯里的威士忌只剩薄薄一层。“奇怪的是,既不是高手也没什么家底的晨晨,居然会那么得宠。”
“奇怪的是你。明明该放手的,现在还想牵扯什么?”
杨将左手虎口架在唇前,撑肘沉思,莫名地想抽烟,又狐疑,已经戒了为什么又犯诫?
酒吧内的猎艳男女,不时轻瞥时尚圈的幕后魔手高帝,以及与他同桌状似名模的猛男。暧昧的揣测,渴慕的眼光,虎视耽耽。
杨太熟悉这一切的氛围、这种游戏的进展模式及安全界线。像舞蹈,彼此知道如何进退,优雅迥旋,激情而不留情。晨晨却像一只突然掉入舞池中央的八爪章鱼,令他傻眼,不知该如何跟这只自得其乐且邀他同乐的怪物互动。
你喜欢我吗?你喜欢我什么?
奇怪的女孩,总爱直直地盯着他看,像变态。培训期间有好几次,他在忙碌中不经意地回头,就被那双大眼睛怔住。她看得那么认真、那么投入做什么?更令他错愕的是,他对人类的视线感有超凡的敏锐度与警觉性,为什么会侦测不到有双大眼睛一直在盯他?他的警戒网呢?
“你南非的案子搞定了吗?”
“一塌胡涂。”
高帝惊呆。“怎么可能?娉婷那种层次的小把戏整得倒你?”
“是我自己想要被整。”才将计就计,陪着前任爱将玩游戏。
“你到底在想什么?”
想试着与晨晨保持客观的距离,冷静地再度思索进退问题。结果,南非的案子,他心不在焉。理智上是清晰的,但他知道,自己根本不在那里。
怎么可能放不下?怎么可能?
先前他回到曼谷的豪邸时,站在外廊许久,深知她已远去。他不是不晓得娉婷会搞鬼,不是不晓得脑袋太直的晨晨会中计,他不晓得的是他自己:为什么会放不下?
他身后常常神出鬼没的那双大眼睛到哪去了?
为什么他要在意这个?
酒杯再次见底,再次倾满,随即又饮尽。
“杨。”高帝提心吊胆,却不是为了他的狂酗。“为什么你会对晨晨……”
“因为平底锅。”渐渐迷茫的意识,令他仰头靠上沙发椅背,颓然感慨。起先在美国秘密培训晨晨时,他对她根本没有任何感觉。比起他平日交往的绝色佳丽们,她实在没什么可以吸引人的,庸俗贫乏,顶多只能赞许她很认真―笨拙得很认真。
有的人就是天生不机灵,样样迟钝,但她很拚,已经尽了她的全力。好,只要她自己有心,他就继续带下去。
从没带过这么难带的木头……
他暗暗观察得出,她痛苦得想放弃。不是放弃特训,而是放弃自己,沮丧于自己的驽钝,不堪造就。她的身体早已承受不住特训的折腾,筋肉酸疼到彻夜难眠,每天早上都挂着两轮黑眼圈,令高帝反感,以为她是在故意和他作对,就是不让他好好为她作保养调理及造型。
但她依旧每天照表操课,一边浑身酸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