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有喜事-第8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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忆兰终于发现了我,她没看我,默默的转身,走出女洗手间,从我身边头也不回的轻轻走过。面无表情,仿佛她根本就不曾和我有过什么,她只是偶然从我身边路过的陌生人。
但我知道,她心里一定如我一样有心酸欲泪的感觉。
我终于忍不住叫道:“忆兰。”
轻轻的,心痛的声音。
她身子颤了颤,但她没停留,更没终于对我回头。
我还想说什么,我却看到胡总远远的朝洗手间走来。
我不要胡总看到我对忆兰的好,不只因了柔娜因了雪儿,更因了我和忆兰的感情再容不得他误会。他和其他同事一样,还不知道我和忆兰是同父异母的兄妹,他哪怕只要有半丝误会也是对我们兄妹的亵渎。
我若无其事的扭转方向,走向我的办公室,终于没有对忆兰说出我想说的话。
那些话,也似乎已再没说出的必要。海誓山盟,都因我们的兄妹关系,彻底改变。如果说真的有谁辜负了谁,我们则因为辜负而幸运着。如果不是辜负,真的一切我们没有来得及完成的都发生了,我们曾经的快乐必将是把我们彻底毁灭的滔天罪恶。
今天,我和她还可以这样面对,哪怕是不说一句话,可也是多么幸福的事啊。
这幸福不是因为阴差阳错,差点就被毁灭了呢。
日子一天天过去,所有的一切似乎没有好转也没有变坏。忆兰依然和我疏远,雪儿也没什么不幸,胡总和他背后的那个人似乎也没有给柔娜或任何人带来伤害。我也没去见我的父亲,我不知道他有没有跟着池艳的妈妈回到我的故乡,去山坡上的乱葬岗,我妈妈的坟前,见我妈妈一面。我更不知道,妈妈看到她盼星星盼月亮,盼了一辈子的男子,终于回到她身边,却不再风度翩翩,而是这般丑陋苍老的模样,她在九泉之下的眼睛,是不是真的还能终于因为了却了心愿而坦然闭上。
我的心情在平淡中渐渐感到无聊和压抑,晚饭后,我再不能像从前一样安静的呆在2046,我常常独自漫无目的的出去走走,走得疲倦不堪才回来,不要任何人陪,也不陪任何人,包括柔娜。尽管柔娜对我越来越放得开,越来越楚楚动人。
这天,春雨如丝,沾衣欲湿,吹面不寒。
吃过晚饭,我照例独自一人出门,走过那些已不知走过多少遍,却依旧陌生没有任何印象的街道,我忽然看到前面有个女子的影子慌乱的躲闪着,拐进了灯火昏暗的拐角处。
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越来越敏感,总觉得那女子是在躲闪我,我好奇的也跟着拐进了暗处。
我看到的却是那个“鸡”,曾经在酒店门口要我陪她玩玩的“鸡”,在公园里把身子紧紧的贴着我故意让柔娜看到,却告诉了我阿香和雪儿的消息的“鸡”。
记忆中,我似乎只和她相遇过两次,但两次她都曾大胆放荡的主动靠近我,怎么这次她却慌慌的要躲开我,眼里满是担惊受怕的眼神?
我不解,她的穿着依旧时髦而妖艳,一看就知道她依旧没有改变她“鸡”的身分啊。就算改变的不是她而是我,我也不至于变得有多凶神恶煞,让她见了就胆战心惊吧?
她那双受惊的眼睛还在仓皇四顾,像是寻找可以逃离我的方向。
我上去一把攥住她,问:“你是怎么了?我有那么可怕吗?”
她慌慌的道:“放开我,求求你放开我。”
竟是让我心痛的哀求声,一双受惊的眼睛依旧仓皇四顾,我疑心她不是要寻找可以逃离我的方向,而是要看有没有被人看见。
我更加不解,柔声道:“到底是怎么了?告诉我,看你怕成这个样子。”
她努力的要挣脱我,道:“不,不,他们不让……”
她似乎觉得自己说漏了嘴,突然停住不再说下去,更加害怕的要用力挣脱我。
我攥她攥得更紧,我问:“他们,他们是谁?他们不让你什么?”
她不回答,只是瑟瑟发抖,像是在回忆什么比看到我还可怕的事情。
我柔声道:“告诉我吧,告诉我也许我可以帮助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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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依旧瑟缩着保持沉默。
我有些生气,挻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我咬咬牙道:“好吧,你不告诉我,我就决不会放开你。而且我似乎也不要你告诉了,我好像已经知道了。如果我猜得不错,你那么慌慌的不是要逃开我,是要逃开他们吧?你一定是做了他们不让你做的事,我就等他们找到你,看他们怎么收拾你!”
她忽然蹲身,似要对我跪下,道:“你放过我吧,不是我不说,是他们不让我说的。”
那慌乱的哀求声,震得我的心惨烈的痛。然而,我没有松开她,也没让她给我跪下,我拉起她下蹲的身子,道:“你告诉我吧,告诉我吧,他们是谁,他们到底对你做了什么,又不让你对我说。只要你说出,我想我们终究会有办法的……”
我那轻柔的声音,听上去是那么伤心欲碎。
伴随着那伤心欲碎的声音,有几颗热泪从我眼里滚出,落在我紧紧攥住的她的冰冷的手上。
即使她不说,我也知道那一切与我有关,是我让她受了牵连受了我不知道的可怕的伤害。不然,那不知是谁的他们,不会不让她对我说。
她望着手背上我的泪水,也禁不住滚出大颗大颗的颗泪来。
她终于咬了咬抹着浓浓的劣质口红的嘴唇,道:“我也不知道他们是谁,我从来没见过他们根本不认识他们。除夕那天夜里,也就是在公园里告诉你阿香的消息的那天夜里,我们几个姐妹没打算再做生意,正准备关了门出去,和别人一样过个热闹的除夕。没想到却忽然闯进几个凶神恶煞戴着墨镜的男子,对着我们按摩房里一阵狂轰乱砸。我们几个姐妹都吓傻了,想逃出按摩房都腿脚软软的没有半点力气。我们甚至连哀求都不敢哀求。
直到他们把那些有用无用的东西全都砸了个精光,他们才停下手来,用可怕的脸冷冷的对着我们姐妹。
其中一个对着我,道:‘你可知道是为了什么?”
如地狱里钻出的声音,阴森可怖。
我慌乱的摇头,怯怯的低声道:‘不知道,也许……也许是……是哪天……你们来我们……这里消费,我们姐妹……中的谁……没……没把你们服侍……服侍舒服……’
我声音越来越低,我生怕自己说错了。
然而,我还是说错了,那人冷笑着吼道:‘不要脸的下贱东西,抬起你的狗眼看看,你们也配服侍我们?!’
我没敢抬头,别的姐妹有没有抬头我不知道。我只听到按摩房里一片死寂,只有姐妹们瑟瑟发抖的声音和紧张不安的呼吸。
那个人接着道:‘你可记得你今天在公园里做了什么?你可知道那个你把身子紧贴在他身上的男子叫什么名字?’
我机械的点点头,又摇摇头。我记得我在公园里做了什么,我记得我曾把身子紧紧的靠在过你的身上,并对你说起过阿香,可我不知道你的名字,直到现在也不知道。
那人慢慢的踱到我身边,拉起我的手,竟突然将一把刀子在我瑟瑟发抖的手背上划过。那是一把多么峰利的刀子,只轻轻的划过,我就立时感到钻心的痛,我再也忍不住抬起头来,并用另一只手捂住被他划过的手背。我看到鲜血从我的指缝里流了出来,染红了我的双手。
那人恶狠狠的丢下一句:‘记住,那个男子不是你能靠近得的。这次只是给你一个小小的教训,如果以后再被我们知道你和他在一起,或者是谁走漏风声让他知道了今晚的事,我们决不会像今晚这么轻易饶过!’便领着那帮人扬长而去……”
我放开她被我紧紧攥住的那只手,却猛地抓起另一只,我果然在另一只手的手背上,看到了一道长长的伤痕,虽细细的不如忆兰手腕上的伤痕那么突出难看,但那也是因我受的伤啊。而且,那伤至今还让她胆战心惊。
我知道是谁干的,虽然我也叫不出那些墨镜男子的名字,但我确定我见过他们,他们一定是那晚对付过刘一浪的墨镜男子,他们是被胡总和胡总背后的那个人指使的。
怪不得那晚,胡总开车送我和柔娜回家,没有上楼就匆匆的调转方向急驰而去。他果然,是做阴险毒辣的勾当去了。一定是他打了电话给那个也许是叫“雪峰”的有着浓黑糊子的胖子墨镜,那个胖子墨镜才指使那帮人伤害恐吓她的。
是的,他打过电话,在重庆饭店的洗手间里他就打过电话,我现在记起了,他当时确乎在电话里对对方描绘过她,一个女子,十七八岁的年龄,打扮得很妖艳。后来,在2046楼下他匆匆的调转车的方向急驰而去,不过是具体安排或督促他们去实施罢了。
好在,他只是误会了我和她的关系,以为我真与她有染。他容不得我除了柔娜还与其他女人有染。如果,他是怀疑雪儿的失踪与她有关,还不知道他会让那些人对她做出什么更可怕事来。
我是那么心痛眼前这个十七八岁堕入风尘的柔弱女子,但我更多的是无法自控的愤怒。
我攥住她有着伤痕的冰冷瑟缩的手,将她拖离僻静昏暗的拐角处,拖向外面灯火通明,人来人往的大街。
如果那些恐吓伤害过她的胡总的人,真的还监视着她,那么他们应该就隐藏在附近或人群中。
我愤怒的吼道:“你们在哪里?你们这帮混蛋都站出来呀,有什么都冲我来呀,对付一个弱女子算得了什么?!”
然而,没有任何人站出来,冲向我们。
只有一些小孩急急的不胜稳健的奔跑的脚步,和慌乱的惊叫:“疯子,疯子!”
我是出离愤怒了,连小孩子也不肯放过,我恶狠狠的瞪向那些小孩,我从来不曾如此怒不可遏的瞪个任何一个小孩。
我以为,他们是在叫我“疯子”。
然而,我却看到在那些奔跑惊叫的小孩背后,有个蓬头垢面,糊子拉渣的男子。
他蹲在地上,抱住一个小女孩,不停地沙哑着喉咙痛苦的道:“雪儿,雪儿,你是雪儿?你果然没有死,你还活着。你怎么不认识我了,我是你刘叔叔啊……”
竟然是刘一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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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女孩和雪儿仿佛年纪,扎着粉红的蝴蝶结,虽然也惹人怜爱,却长得半点也不像雪儿。她在刘一浪怀里哆嗦挣扎,一双眼睛睁得大大的,却看也不敢看刘一浪,只对着不远处一个男子惊慌的哭喊着“爸爸!”
那男子听到小女孩的哭喊,猛地冲过来,从刘一浪怀里夺过小女孩,对刘一浪恶狠狠的吼道:“哪来的脏兮兮的疯子,还不给我滚开!”并抬起穿着硬底皮鞋的脚,做出要踢向刘一浪的样子。
蹲在地上的刘一浪,吓得一屁股跌坐在地,却没敢在地上逗留片刻,立时就慌乱的从地上爬起来,像战场上乱了阵脚落荒而逃的士兵,惊恐万状的叫着“雪峰,雪峰!”,冲向旁边的人群抱头鼠窜。
刘一浪这是怎么了?
我正要跟上去看过究竟,却有人从背后冲上来,将我撞了个踉跄,他自己也差点跌倒。
我恨恨的看向他,他却没看我,也没顾得上对我说句对不起,便继续向前冲去,冲向疯狂远去的刘一浪。
他竟然是子郁!满脸痛苦紧张的神色。
我跟在后面一把将子郁攥住,我问:“子郁,你是要去追刘一浪么?他到底是怎么了?”
子郁这才看到我,他回过头来,紧张痛苦的眼睛多了些恶毒的怨恨,对我的恶毒的怨恨。他道:“不要装了,都是你们做的好事,你还能不知道?!”
我问:“什么?我们?我们是谁?我们又做什么了?”
然而他猛地挣脱我的手,瞪着我,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回答,便转过身,头也不回的继续追刘一浪去了。
我呆呆的站着,直到子郁已远,刘一浪已消失不见,我才记起我还什么都没弄清楚,但子郁却显然对我,还有那他认为和我一起做过什么的谁,有着深深的误会,我大叫着“子郁,子郁!”,迈开脚步,便要继续追随子郁而去。
“大哥哥!”
身后竟突然传来刘若萍急急叫我的声音。
我转过身,果然就看到了刘若萍。她站在先前那个“鸡”站过的地方,那个“鸡”却不知什么时候不在了。
她那双曾经明亮快乐,充满活力的眼睛,没有了从前的光彩,痛苦而黯然。她甚至还憔悴了许多。
我有些伤心,我没想到才不到一个月没和她见面,她就变成这个样子。是她还是无法放下我人因相思瘦,还是那个和她有着不为人知的纠葛的阳光男子真的终于薄情寡义辜负了她?
我正准备怜惜的问她怎么也到这里了,她却在我之前对我道:“不要追了。”
无力而痛苦的声音。
我向她走过去,轻声问:“你都看到了?”
她点点头,轻轻的“嗯”了声,不再说话。
我知道她心里一定正有什么难过得让她不愿说话,但我还是忍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