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游记-第9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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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枝未开的菡萏,被他运炼成兵。不知是那一日,海潮泛涨,走到此间。我
今早扶栏看花,却不见这厮出拜。掐指巡纹,算着他在此成精,害你师父,
故此未及梳妆,运神功,织个竹篮儿擒他。”
行者道:“菩萨,既然如此,且待片时,我等叫陈家庄众信人等,看看
菩萨的金面:一则留恩,二来说此收怪之事,好教凡人信心供养。”菩萨
道:“也罢,你快去叫来。”那八戒与沙僧,一齐飞跑至庄前,高呼道:
“都来看活观音菩萨!都来看活观音菩萨!”一庄老幼男女,都向河边,也
不顾泥水,都跪在里面,磕头礼拜。内中有善图画者,传下影神,这才是鱼
篮观音现身。当时菩萨就归南海。
八戒与沙僧,分开水道,径往那水鼋之第,找寻师父。原来那里边水怪
鱼精,尽皆死烂。却入后宫,揭开石匣,驮着唐僧,出离波津,与众相见。
那陈清兄弟,叩头称谢道:“老爷不依小人劝留,致令如此受苦。”行者
道:“不消说了。你们这里人家,下年再不用祭赛。那大王已此除根,永无
伤害。陈老儿,如今才好累你,快寻一只船儿,送我们过河去也。”那陈清
道:“有!有!有!”就教解板打船。众庄客闻得此言,无不喜舍。那个
道,我买桅篷;这个道,我办篙桨。有的说,我出绳索;有的说,我雇水
手。
正都在河边上吵闹,忽听得河中间高叫:“孙大圣不要打船,花费人家
财物。我送你师徒们过去。”众人听说,个个心惊,胆小的走了回家,胆大
的战兢兢贪看。须臾,那水里钻出一个怪来,你道怎生模样:
方头神物非凡品,九助灵机号水仙。
曳尾能延千纪寿,潜身静隐百川渊。
翻波跳浪冲江岸,向日朝风卧海边。
养气含灵真有道,多年粉盖癞头鼋。
那老鼋又叫:“大圣,不要打船,我送你师徒过去。”行者轮着铁棒道:
“我把你这个孽畜!若到边前,这一棒就打死你!”老鼋道:“我感大圣之
恩,情愿办好心送你师徒,你怎么反要打我?”行者道:“与你有甚恩
惠?”老鼋道:“大圣,你不知这底下水鼋之第,乃是我的住宅。自历代以
来,祖上传留到我。我因省悟本根,养成灵气,在此处修行,被我将祖居翻
盖了一遍,立做一个水鼋之第。那妖邪乃九年前海啸波翻,他赶潮头,来于
此处,仗逞凶顽,与我争斗;被他伤了我许多儿女,夺了我许多眷族。我斗
他不过,将巢穴白白的被他占了。今蒙大圣至此搭救唐师父,请了观音菩萨
扫净妖氛,收去怪物,将第宅还归于我,我如今团老小,再不须挨土帮
泥,得居旧舍。此恩重若丘山,深如大海。——且不但我等蒙惠,只这一庄
上人,免得年年祭赛,全了多少人家儿女,此诚所谓 ‘一举而两得’之恩
也!敢不报答?”
行者闻言,心中暗喜,收了铁棒道:“你端的是真实之情么?”老鼋
道:“因大圣恩德洪深,怎敢虚谬?”行者道:“既是真情,你朝天赌
① 斩眼——眨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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咒。”那老鼋张着红口,朝天发誓道:“我若真情不送唐僧过此通天河,将
身化为血水!”行者笑道:“你上来,你上来。”老鼋却才负近岸边,将身
一纵,爬上河崖。众人近前观看,有四丈围圆的一个大白盖。行者道:“师
父,我们上他身,渡过去也。”三藏道:“徒弟呀,那层冰厚冻,尚且邅
迍,况此鼋背;恐不稳便。”老鼋道:“师父放心。我比那层冰厚冻,稳得
紧哩。但歪一歪,不成功果!”行者道:“师父啊,凡诸众生,会说人话,
决不打诳语。”教:“兄弟们,快牵马来。”
到了河边,陈家庄老幼男女,一齐来拜送。行者教把马牵在白鼋盖上,
请唐僧站在马的颈项左边,沙僧站在右边,八戒站在马后,行者站在马前;
又恐那鼋无礼,解下虎筋绦子,穿在老鼋的鼻之内,扯起来,像一条缰绳;
却使一只脚踏在盖上,一只脚登在头上;一只手执着铁棒,一只手扯着缰
绳,叫道:“老鼋,慢慢走啊。歪一歪儿,就照头一下!”老鼋道:“不
敢!不敢!”他却蹬开四足,踏水面如行平地。众人都在岸上,焚香叩头,
都念“南无阿弥陀佛”。这正是真罗汉临凡,活菩萨出现。众人只拜的望不
见形影方回,不题。
却说那师父驾着白鼋,那消一日,行过了八百里通天河界,干手干脚的
登岸。三藏上崖,合手称谢道:“老鼋累你,无物可赠,待我取经回谢你
罢。”老鼋道:“不劳师父赐谢。我闻得西天佛祖无灭无生,能知过去未来
之事。我在此间,整修行了一千三百馀年;虽然延寿身轻,会说人语,只是
难脱本壳。万望老师父到西天与我问佛祖一声,看我几时得脱本壳,可得一
个人身。”三藏响允道:“我问,我问。”那老鼋才淬水中去了。行者遂伏
侍唐僧上马。八戒挑着行囊,沙僧跟随左右。师徒们找大路,一直奔西。这
的是:
圣僧奉旨拜弥陀,水远山遥灾难多。
意志心诚不惧死,白鼋驮渡过天河。
毕竟不知此后还有多少路程,还有甚么凶吉,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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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回 情乱性从因爱欲 神昏心动遇魔头
诗曰:
①
心地频频扫,尘情细细除,莫教坑堑陷毗卢 。本体常清净,方可
论元初。性烛须挑剔,曹溪任吸呼,勿令猿马气声粗。昼夜绵绵息,
方显是功夫。
这一首词,牌名《南柯子》,单道着唐僧脱却通天河寒冰之灾,踏白鼋负登
彼岸。四众奔西,正遇严冬之景,但见那林光漠漠烟中淡,山骨棱棱水外
清。师徒们正当行处,忽然又遇一山,阻住去道。路窄崖高,石多岭峻,人
马难行。三藏在马上兜住缰绳,叫声“徒弟。”时有孙行者引八戒、沙僧近
前侍立道:“师父,有何吩咐?”三藏道:“你看那前面山高,只恐有虎狼
作怪,妖兽伤人,今番是必仔细!”行者道:“师父放心莫虑。我等兄弟三
人,性和意合,归正求真,使出荡怪降妖之法,怕甚么虎狼妖兽!”三藏闻
言,只得放怀前进。到于谷口,促马登崖,抬头观看,好山:
嵯峨矗矗,峦削巍巍。嵯峨矗矗冲霄汉,峦削巍巍碍碧空。怪石
乱堆如坐虎,苍松斜挂似飞龙。岭上鸟啼娇韵美,崖前梅放异香浓。
涧水潺湲流出冷,巅云黯淡过来凶。又见那飘飘雪,凛凛风,咆哮饿
虎吼山中。寒鸦拣树无栖处,野鹿寻窝没定踪。可叹行人难进步,皱
眉愁脸把头蒙。
师徒四众,冒雪冲寒,战澌澌,行过那巅峰峻岭,远望见山凹中有楼台
高耸,房舍清幽。唐僧马上欣然道:“徒弟啊,这一日又饥又寒,幸得那山
凹里有楼台房舍,断乎是庄户人家,庵观寺院;且去化些斋饭,吃了再
走。”行者闻言,急睁睛看,只见那壁厢凶云隐隐,恶气纷纷,回首对唐僧
道:“师父,那厢不是好处。”三藏道:“见有楼台亭宇,如何不是好
处?”行者笑道:“师父啊,你那里知道?西方路上多有妖怪邪魔,善能点
化庄宅。不拘甚么楼台房舍,馆阁亭宇,俱能指化了哄人。你知道 ‘龙生九
种’,内有一种名 ‘蜃’。蜃气放出,就如楼阁浅池。若遇大江昏迷,蜃现
此势。倘有鸟鹊飞腾,定来歇翅。那怕你上万论千,尽被他一气吞之。此意
害人最重。那壁厢气色凶恶,断不可入。”
三藏道:“既不可入,我却着实饥了。”行者道:“师父果饥,且请下
马,就在这平处坐下,待我别处化些斋来你吃。”三藏依言下马。八戒采定
缰绳,沙僧放下行李,即去解开包裹,取出钵盂,递与行者。行者接钵盂在
手,吩咐沙僧道:“贤弟,却不可前进。好生保护师父稳坐于此,待我化斋
回来,再往西去。”沙僧领诺。行者又向三藏道:“师父,这去处少吉多
凶,切莫要动身别往。老孙化斋去也。”唐僧道:“不必多言,但要你快去
快来。我在这里等你。”行者转身欲行,却又回来道:“师父,我知你没甚
坐性,我与你个安身法儿。”即取金箍棒,幌了一幌,将那平地下周围画了
一道圈子,请唐僧坐在中间;着八戒、沙僧侍立左右,把马与行李都放在近
身。对唐僧合掌道:“老孙画的这圈,强似那铜墙铁壁。凭他甚么虎豹狼
虫,妖魔鬼怪,俱莫敢近,但只不许你们走出圈外,只在中间稳坐,保你无
虞;但若出了圈儿,定遭毒手。千万,千万!至嘱,至嘱!”三藏依言,师
徒俱端然坐下。
① 毗(pi)卢——佛名。是毗卢舍那的略称。梵文是光明遍照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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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者才起云头,寻庄化斋,一直南行,忽见那古树参天,乃一村庄舍。
按下云头,仔细观看,但只见:
雪欺衰柳,冰结方塘。疏疏修竹摇青,郁郁乔松凝翠。几间茅屋
半装银,一座小桥斜砌粉。篱边微吐水仙花,檐下长垂冰冻筋。飒飒
寒风送异香,雪漫不见梅开处。
行者随步观看庄景,只听得呀的一声,柴扉响处,走出一个老者,手拖藜
杖,头顶羊裘,身穿破衲,足踏蒲鞋,拄着杖,仰身朝天道:“西北风起,
明日晴了。”说不了,后边跑出一个哈巴狗儿来,望着行者,汪汪的乱吠。
老者却才转过头来,看见行者捧着钵盂,打个问讯道:“老施主,我和尚是
东土大唐钦差上西天拜佛求经者。适路过宝方,我师父腹中饥馁,特造尊府
募化一斋。”老者闻言,点头顿杖道:“长老,你且休化斋,你走错路
了。”行者道:“不错。”老者道:“往西天大路,在那直北下。此间到那
里有千里之遥,还不去找大路而行?”行者笑道:“正是直北下。我师父现
在大路上端坐,等我化斋哩。”那老者道:“这和尚胡说了。你师父在大路
上等你化斋,似这千里之遥,就会走路,也须得六七日;走回去又要六七
日,却不饿坏他也?”行者笑道:“不瞒老施主说。我才然离了师父,还不
上一盏热茶之时,却就走到此处。如今化了斋,还要趁去作午斋哩。”老者
见说,心中害怕道:“这和尚是鬼!是鬼!”急抽身往里就走。行者一把扯
住道:“施主那里去?有斋快化些儿。”老者道:“不方便!不方便!别转
一家儿罢!”行者道:“你这施主,好不会事!你说我离此有千里之遥,若
再转一家,却不又有千里?真是饿杀我师父也。”那老者道:“实不瞒你
说。我家老小六七口,才淘了三升米下锅,还未曾煮熟。你且到别处去转转
再来。”行者道:“古人云:‘走三家不如坐一家。’我贫僧在此等一等
罢。”那老者见缠得紧,恼了,举藜杖就打。行者公然不惧,被他照光头上
打了七八下,只当与他拂痒。那老者道:“这是个撞头的和尚!”行者笑
道:“老官儿,凭你怎么打,只要记得杖数明白。一杖一升米,慢慢量
来。”那老者闻言,急丢了藜杖,跑进去把门关了,只嚷:“有鬼!有
鬼!”慌得那一家儿战战兢兢,把前后门俱关上。行者见他关了门,心中暗
想:“这老贼才说淘米下锅,不知是虚是实。常言道:‘道化贤良释化
愚。’且等老孙进去看看。”好大圣,捻着诀,使个隐身遁法,径走入厨中
看处,果然那锅里气腾腾的,煮了半锅干饭。就把钵盂往里一挜,满满的挜
了一钵盂,即驾云回转不题。
却说唐僧坐在圈子里,等待多时,不见行者回来,欠身怅望道:“这猴
子往那里化斋去了!”八戒在旁笑道:“知他往那里耍子去来!化甚么斋,
却教我们在此坐牢!”三藏道:“怎么谓之坐牢?”八戒道:“师父,你原
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