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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5章

新唐遗玉五-六卷-第29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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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躺在地上痛苦呻吟的人,带着伤默默地蹲在一旁磨枪的人,这些士兵半个时辰前才从战场上离开,曾无限接近过死亡,他们的神情更为麻木。

  “快快!这里再来一盆水!混蛋!要热水,去烧热水!再拿凉水来不用治人就死了!”

  在这伤兵营里,一名穿着布衫卷着衣袖,来回奔波的身影尤其惹眼,这世道学医不易,大夫本来就少,愿意随军的军医更是稀缺,往往一个好大夫在战场上,在一场战争中能够起到举足轻重的作用。

  遗玉心里对这些医者敬佩,又有些羞愧,身为药师的她,一心研究方土,却没有这样救死扶伤的医德,大多时候只是为了自己和亲人服务,算是浪费了这一身本领。

  “热水来了没有!热水呢!”

  那名脸型瘦长的中年医者又在一名伤员身边蹲下来,看到这已经晕过去的伤兵肩上仍未止血的伤口,怒吼声拔高,很快便有士兵提着水桶跑来。

  不少人都围了上去,这是伤兵营一个默认的传统,有战友将要死亡,同他一起杀过敌的士兵们会最后送他一程。

  遗玉也同阿生走了上前,那昏迷的士兵脸上已经没了血色,奄奄一息,赤裸肩膀上是一大片的湿红,伤口被布块和沙包胡乱压着,还有血正不停地往外涌,那大夫洒了一包药粉在热水中,用棍子搅和了几下,就把手巾湿透,拿开沙包,在他伤口上擦拭。

  遗玉眼皮一跳,就见那明眼可见的四寸刺伤直穿肩胛,黑红的血一瞬间就咕嘟咕嘟地冒了出来。

  大夫骂了一句娘,急忙丢掉手巾,从一旁接过了干净的布条,打算重新压上去给他止血。

  “你这样他活不到半刻。”

  冷不丁地听见这么一句,那大夫扭头,见说话的是个黑瓜皮小厮,便拧了眉头,他忙了一个早晨,送走了不少死人,心情这会儿很不好受,便忍不住爆粗口:

  “老子当然知道他活不长了,可有什么办法,老子又不是神仙!”

  边上的士兵们只是沉默,有人一拳砸在扎营的木柱上。

  遗玉拉住待要上前的阿生,越过他走过去,就在那伤兵另一边蹲下来,抓了旁边丢弃的甲胄塞到他脖子底下,一手拨开那新覆上去沙包,在黏糊糊的血红里找到他伤口的动脉,使劲儿按了下去。

  “你干什么!”

  那大夫脸色一变,就要伸手去推遗玉,却被阿生拿剑鞘挡住,身后的人群有些骚动,围了上来。

  但很快,这大夫的恼怒便成了惊叹,因为这伤兵肩胛处的血竟然止住了!

  “敌兵有人使毒吗?”遗玉的手指依旧按在伤口上,抬头去问对面的大夫。

  “啊、嗯,嗯!”那大夫愣了愣,随即狠狠点头,愤愤道:“那群虏子畏惧我们唐军勇猛,多半都在武器上涂了唛草汁,受了伤的,只要稍微严重一些,八成都会出血不治。”

  “唛草?”遗玉还不曾听说过这样一种毒草。

  “这是虏子的叫法,辽阳城后有一片荒野,长了许多唛草,就跟蚂蝗那恶虫一样,见着血就不要命了!”

  “咱们这里可有现成的唛草?”

  “有,是从敌军身上搜出来的,”这脾气暴躁的大夫已将遗玉当成是同道中人,扭头便让打下手的士兵去取唛草来。

  遗玉也请阿生回营帐去拿东西:“我装书的匣子一旁有只药箱,麻烦你去帮我取来。”

  阿生看看四周都是些五大三粗的士兵,想想刚才那大夫差点对遗玉动手,便踟蹰道:“把你一个人留在这。。。。。”

  “小哥莫怕!”那大夫先听出来阿生意思,不好意思地对遗玉道:“我这人脑子比手快,刚才吓到了小哥,小哥放心在这儿,这西营有我萧汉一句话,谁都不敢冒犯你。”

  遗玉点点头,对阿生道:“去吧,我在这儿没事。”

  阿生是觉得再墨迹下去遗玉也不会听他的,便想着快去快回,匆匆地走了。

  不一会儿就有人拿了唛草过来,遗玉接到手里打量,短短的一根,很普通的叶子,就收了起来,准备等下回去再研究,转而问起萧汉别的事来。

  第三六六章 三日

  遗玉在伤兵营待了一个早上,从萧汉那里了解到不少事,许多都是她以前不曾知道的,比如说这偌大一支军队里,统共只有三个大夫,士兵们受了伤,只有较为严重的才会用到大夫诊治,轻伤只需要西营去领一些药包自己处理。

  医疗的紧缺,加上辽阳城镇守的高句丽人占据环境优势,依靠含毒的唛草,致使唐军的重伤士兵不断增加,人员伤亡加大造成的结果,严重打击了士气,使得攻城变得尤为不易。

  李世绩大军已经在辽阳城外徘徊了二十余日,四万大军折损数目将达两千,这对于在攻克辽阳城后,还要继续转战前方的唐军将士来说,无疑是一记闷锤,在辽阳城拖延的时间越久,对整个战场的势态就越为不利。

  如何能打消高句丽人在环境上的优势,成了一个关键。

  “去哪了?”

  遗玉手里拿着从萧汉那里讨来的一把唛草,一边思考,一边掀起营帐走了进去,李泰刚刚回来,正在更换衣物。

  “在伤兵营转了一圈,”遗玉拿着唛草走过去,递到李泰面前,“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这是。。。唛草?”

  李泰显然已从李世绩处听闻了这种害的唐军止步于辽阳城的毒草。

  遗玉点点头,将肩上的药匣放在床上,坐下来,翻来覆去地打量着这把看起来极为普通的草叶,同她所知类似的毒物一一对比。

  “可否先休兵几日?”让她研究一下这古怪的唛草。

  闻言,李泰略动心思,就知道遗玉的意思,他今早同李世绩商讨过,未尝没有休兵几日的打算,但是前方才接到情报,正有四万高句丽兵马在前来支援辽阳城的路上,最多五日便会抵达,若不能尽快攻下辽阳城,待对方援兵一到,我军可危。

  于是李泰和李世绩商量过后,决定明日由他亲自坐镇,加大兵力,一举将辽阳城攻下,但这样做难免损伤严重,事倍功半,不利于日后战场。

  在李泰权衡的时候,遗玉重新拎着她那只专用的药匣,在桌边坐下,取出了她常用来检测药物的工具,还有从伤兵营挑拣来的各种常见的药草,专心地在桌上摆弄起来。

  “我只给你三天,后天日落前,必须出兵攻城。”

  为大事者,不得只顾眼前,目光要更远。

  “嗯。”遗玉没有说什么漂亮话,更没有立军令状,她所能做的,就是竭尽全力在后天日落前,找出克制这唛草的方法,减免我军将士的死伤。

  “嘶——”一下子从那细小伤口传来的刺痛,让萧汉疼地倒吸起气来。

  “萧大哥忍一忍,”遗玉一面安抚萧汉,一面飞快地将调好的几种药汁分别涂在他手臂上的伤口处。

  “感觉如何?”

  “疼。”

  “这样呢?”

  “又麻又疼。”

  “这个怎么样?”

  “嘶,又麻又痒还疼。”

  不过是半寸长短的划伤,沾上一些唛草汁,情况就比普通的伤口要严重上几倍,也难怪战场上受了伤的士兵们会力有不逮。

  遗玉皱着眉头,用干净的布条擦拭去萧汉手背上的药汁,又挖了指甲盖大点的金疮药涂在他伤口处。

  “唉,我看还是别找什么解药,干脆多派些人去放火,把辽阳城后的唛草地都烧光算了。”萧汉熟练地在手臂上缠着布条。

  “辽阳城中肯定存有大量唛草,烧了那一块地也无济于事。”

  “那小哥你说怎么办,这么短时间,要找出来克制这唛草的方法,实在是不容易,太子爷不是只给了你三天时间吗?明天黄昏后就要动兵,咱们想不出来办法,不是白耽误时间吗?”

  “你不觉得这东西很古怪么?”遗玉拿了一根草叶在手指里捏了捏,“凭我对药理的了解,这样厉害的毒物,不应该是大量生长的,天地万物讲究的便是一个平衡,既它能存在,那克制它的方法,相对的就应该很简单才对。”

  说着话,遗玉站起来,就往外走。

  “小哥去哪?”

  “我请示过殿下查问敌军俘虏,去看看有没有所获。”

  遗玉回到帅营,李泰也刚刚进门。

  “如何,可是问到了什么?”

  李泰摇头,被抓来的俘虏嘴巴都很硬,根本半点有用的话都逼问不出。

  “可有好好检查他们身上?”

  李泰还是摇头,“并未见有解药。”

  天快要黑,眼看这一天又要过去,遗玉也有些着急了,“能不能带我去看看?”

  李泰想了想,走到床边捡起了遗玉的短斗篷递给她:

  “跟我来。”

  遗玉听话地将斗篷套上,把自己裹的厚实了些,跟上李泰脚步。

  临时搭建的刑房,外面稀散地守卫着一些士兵,并非是唐军松懈,而是关在里头的俘虏,大多都被打断了腿脚,想要行凶逃跑并无可能。

  李泰先进了一座营帐,让人把里面不好让遗玉瞧见的污秽收拾干净,才让她进去。

  遗玉进到里头,先是捂了下口鼻,四处打量,目光只在那些一身血迹的俘虏身上稍微停顿,便转到了一张破桌上零散摆放的物品。

  “这是从他们身上搜下来的。”李泰道,跟着遗玉走了过去。

  匕首,小刀,腰牌,钱袋,绳子,乱七八糟的东西,甚至还有几根装水的竹筒——

  咦?

  遗玉拿了一根竹筒起来,拔开塞子,却发现里面的水早已漏光。

  李泰开了口:“抓来的俘虏,有少许身上带着这种竹筒,只是里面的水都已流光,无从判断是何物。”

  遗玉若有所思地伸出手指在里头挖了挖,放到嘴里尝了尝味道,李泰并未阻拦,因他事先就让人试过,并没见有异状。

  “就是普通的水,没什么特别的。”遗玉失望地对李泰摇摇头,然而并没有放下对这些竹筒的怀疑。

  在俘虏处一无所获,两人有些沉默地回到帅营。

  阴沉的夜空被乌云笼罩,预示着一场风雨将要来临。

  第三六七章 攻占辽阳城

  遗玉从梦中醒来,睁开眼睛,才发现自己正躺在床上,她摸了摸额头上的冷汗,扭过头,就看见不远处摇曳的烛瓕光下,李泰还在看那份辽东地图,穿着一件单衣,高束的头发说明他不曾休息。

  帐外沙沙作响,空气潮瓕湿,北方干旱,这是她在定州遇上的第二场雨。

  “怎么还不睡。”遗玉披了件衣裳走下榻去倒茶喝,她记得自己正在配药方,应该是爬在桌上睡着后,李泰把她抱到床上的。

  “不累。”李泰抬头看了她一眼,便又将目光移到地图上。

  “是担心的睡不着吗?”遗玉端着喝了一半的凉茶走到他面前,一手抱着臂膀,心疼地望着他眉间的拢起。

  她都从阿生那里听说了,李泰要延缓三日进攻辽阳城,而李世绩却执意要在辽阳城的援军到来之前尽快攻城,为此两人昨日在营中当着众多将士的面起了争执,大闹了一场,场面十分难堪。

  她可以想象,如果这三天时间最终白费,李泰会失掉一部分军心不说,更会让日后的战场指挥变得艰难。

  “我又让你为难了。”

  “与你无关,”李泰手指在地图上划过,淡声道:“若无扭转局势之利,我一日都不会给你。”

  遗玉笑了笑,不觉得他这样说显得无情,反倒是喜欢他公事公办的样子。

  “去睡吧,天亮我再叫你。”李泰道。

  “你都不睡,我又怎么睡得着,”遗玉摇摇头,心中亦是沉重,一开始她只是一心想为李泰分忧,可在亲眼目睹了伤亡的将士后,她打从心里不愿意让他们的士兵有更多的损伤,不愿见那一张张被战争折磨的麻瓕木瓕不瓕仁的脸。

  她开始有些能够体瓕味多年前李泰对她说过的一句话:

  既为我物,当为我护。

  李泰固然还没有坐在那个位置上,可他已具有一颗帝王之心,他看的很清楚,知道自己的目的,而作为要与他并肩的自己,早该向前踏一步,同他拥有一样的视野。

  遗玉扯了扯肩上的外衫,走到营帐门口,心事重重地剥开了布帘,微凉的夜风钻进她脖子里,雨点落在泥土上,试图净化这里弥漫的死气。

  几滴雨被风卷到她脸上,她抬手去拂这冰冰凉凉的雨水,动作到了一半,脑中却突然闪过一道灵光,遗玉飞快地转身,去睡榻便取了茶碗,又跑到门口。

  “怎么了?”李泰察觉到她异样。

  遗玉没有时间应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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