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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恋爱实验-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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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单,没别的。

第三章

相安无事过了两天,罗芙终於有了点眉目,立即向贺羽宣报告。“贺博士,我找到您外祖父和外祖母的墓地了。”

研究室里堆满文件和仪器,贺羽宣埋首其中,根本没发现罗芙进来,直到她的声音划破沈静。

这消息应该算在意料中,却依然在他心湖上掀起波澜,一圈一圈,无限扩大。

安静三分钟後,他才站起身,低低开口:“在哪儿?”

听他声音乾涩,看他眼神落寞,她忽然也胸口一阵紧,仿佛有人捏疼她的心,怎么办,有些该收回的东西似乎还收不回。

“就在後山,不会很远。”

“好,中午休息时间你带我过去,还有准备一束花,要天堂鸟。”

“是。”那应该是他外祖父、外祖母所喜欢的花吧?在地愿为连理枝,在天愿作比翼鸟,就是这样不会错的!

她不多问,他也不多说,只是默默望向窗外。庭树幽静,天空蔚蓝,一切是如此安详,然而内心的汹涌翻腾,是阳光无法穿透的暴风圈,只有他自己明白,此刻是怎样的滋味。

不知为何,她很想上前去给他一个拥抱,但她强自忍下了,告诉自己这只是一时同情,不要搞错对象了,贺羽宣是全世界最不需要同情的人。

稍晚,两人开车来到後山,走进一条小路,没多久便发现一处公共墓园,历史看起来颇为悠久,但维持得还算整齐雅致,不至於荒山蔓草丛生。

“就是这儿。”罗芙带头走到一座小小的、不起眼的墓前,从那模糊的字迹仍看得出刻著——“贺启仁、贺樱子,生为比翼鸟,死为连理枝”

罗芙的眼角一下就热了,多么坚定真挚的爱情!

据她所得到的讯息,贺启仁先生是台湾人,贺樱子女士是日本人,本名馆野樱子,随夫姓改为贺樱子,两人的结合在当初会掀起一阵风雨,不过现在看来,风雨都过了,他们已得到永远厮守的结局。

贺羽宣走到墓前,将花束放下,双膝也随之落下,他眼神透著感伤,嘴唇微启却无言。

从小他是被父母丢弃的“劣等品”,因为他生来是个自闭儿,不如他们预期那般天纵英才,科学家最无法容忍的就是实验失败,即使是自己的孩子。

他们不想看到他,时时提醒他们生了一个无用的废物,因而将他“流放”到花莲老家。

幸运的是,外公、外婆毫无保留接纳了他,不勉强他念书,不逼他跟别的小孩玩,让他在天地自然间找到宁静,或许因此打开了他的智慧之钥,日後出国反而突飞猛进,成为众人羡慕的天才。

当年那场车祸来得太突然,他还不懂什么叫死亡,甚至来不及掉眼泪,事发第二天,他就被父母带离此地,没能出席外公、外婆的葬礼,更别提给他们上香、献花。

十四年的时光仿佛不曾经过,他又变成那个小男孩,那份被硬生生截断的、无法抒发的丧亲之痛,此刻完全涌向他,悲伤的浪潮太猛烈,瞬间他已被灭顶,不知身在何处。

罗芙心想自己应该走开,这是属於他绝对私人的时刻,他正在和回忆中的亲人对话,那不是言语所能表达,只能用心灵去体会。

然而她走不开,不知是什么力量留住了她,让她站在一旁树荫下,静静凝视这幅画面。

良久,贺羽宣才缓缓站起身,整个人忽然晃了一下,可能是低血压的缘故,也可能是过度激动的心绪,让他连站好的力气都没有。

她想也不想,奔上前挽住他的手臂,让他靠在她肩上,即使他的身材比她高大许多,她相信此刻他需要她的支持。

贺羽宣并未拒绝她的靠近,相反的,他像个虚弱的病人,把她当作唯一依靠,两人有点困难的走到大树旁,他才背靠著树干做深呼吸。

“你还好吗?”她拿出手帕,轻擦去他额上的冷汗,瞧他脸色苍白得不像话,像随时要昏倒的样子。

他闭上眼,继续深呼吸,感觉到她小手的触碰,原本他不让任何人碰他的,这时却无力也无心去避开。

几分钟後、他恢复了些精神,睁开略带迷蒙的眼,看到她关怀的表情,闻到她茉莉花的发香,—瞬间防护的界线被融化了,他忘了自己是讨厌有人接近的。

“头晕吗?我帮你按摩一下好不好?”

看他安静著不说话,她把这当作默许,鼓起勇气伸手,从他的额头、颈项到肩膀,施以轻缓的按揉,让他放松下来。

记得小时候,修女们就是这样安抚她,让她在作恶梦的时候能平静下来,不知这是否也对他有用?

他僵硬了片刻,毕竟从未有人如此碰触他,可或许是这墓地的沈静,或许是这气氛的奇妙,他没有抗拒,默默忍受了会儿,没多久,他发现这并不难受,相反的,还挺舒适的。

“这样可以吗?”因为他的肌肉紧绷,她多用了点力道。

他没点头也没摇头,只是用那对黑眼珠看著她,仿佛一只受伤的野兽,默默无语,唯有眼神会说话。

她被他看得有点脸红,垂下视线继续替他按摩,感觉他的呼吸慢慢平缓了,身体也不再那么僵硬。

“我送你回家吧!”她看他这情况不该再工作,应该好好休息。

他没有意见,任她搭著他的肩,慢慢走到车边,临走前,他再次看了这片树林一眼,做出无言的道别——

外公、外婆,我相信你们过得很好,当初我来不及说的再见,现在你们都听到了吗?

六月午後,蝉声如火如茶传开来,吟唱生命之歌,爱就要趁现在,今夏过去後,一切都将太晚。

“贺博士,床铺好了,请快躺下。”一走进屋,罗芙像个陀螺直打转,替贺羽宣铺好床,扶他躺下,浸湿毛巾替他擦汗,泡了杯参茶看他慢慢喝下。

其实贺羽宣已觉得好多了,但她担忧的表情,让他不由得好奇,如果他再病恹低下去,她是否会急到哭了?这女人只是个助理,有必要这样关心他吗?

在她焦虑的眼中,他的脸色仍然苍白,她柔声劝道:“闭上眼,先睡一下。”

“我不想睡。”平常睡觉的时间还没到,他不习惯打破习惯。

“那……”她也不知自己哪根筋错乱了,忽然脱口而出:“你想聊聊天吗?”

他以不解的神情望向她,这女人在胡言乱语什么?他跟她有什么好聊的?事实上他跟任何人都聊不起来,他的城堡戒备太森严,从小被父母放弃,他早失去说话的能力,即使外公、外婆也只能疼爱他,却无法真正了解他。

“你的外公、外婆,跟你的感情一定很好吧?”她以为就像心理医生一样,跟病人谈谈伤痛往事,谈开了就能放下,但真有这么简单吗?

他稍微睁大眼,她怎能问他这问题?尤其是在目睹过他的反应之後,她不知道这是地雷问题吗?

“抱歉,我问太多了。”她到底在做什么?她好想给自己两巴掌,她这等於在他伤口撒盐!

蝉儿继续高唱,他忽然想起许多往事,那些悠缓漫长的午後,他常躺在走廊上,什么也不做,就听著风吹竹叶、蝉鸣鸟叫,让烦恼化作白云飞去,宽阔蓝天什么都能拥抱。

罗芙正想悄悄离开,他却在这时开了口。“我小时候不会说话,还有学习障碍……医生说我是自闭儿,我也没上过学,我爸妈都是杰出科学家,他们无法相信我这么笨……”

“笨?”她难以相信这形容词会放在他身上,更讶异於他曾是个自闭儿,但他终於开口了,这无异是个重大突破!

她转身坐到榻榻米上,期待听他说更多的话,既然城堡的窗户打开了,她多少能听到里面的声音吧?

他像个刚学会发音的小孩,慢吞吞地又说:“我跟外公外婆一起住在这……没有人会给我白眼,或命令我念书,所以我很快乐……”

她不禁想像,幼时的他该是个多么沈默的孩子,而在这片美丽山水中,他度过了怎样难忘的童年?

“後来呢?”她听得出,他跟外公、外婆的感情很深,才会用那种怀念的语调说话。

“十二岁那年,一场车祸带走了他们,那时我才第一次开了口,我喊的是外公、外婆……”

他说得简单平静,她的眼泪却几乎夺眶而出,如果他从来不曾拥有亲情,或许还不会那么痛、那么苦,但这种曾经拥有而后被剥夺的感受,不止粉碎一个人的心,甚至让他连感受的能力都失去了。

“然後我就被爸妈送出国念书,我去过很多国家,学了很多语言,得了很多博士学位……”国外的生活一样吵杂,有很多人、很多事、很多声音,他乾脆投入书本中,那里才是最宁静的地方。

至於在梦中反覆出现的景象,他却无法对她说明,那是花莲的天空、花莲的山峦在呼唤他,一声一声,从未间断。

“为什么想回台湾?想回花莲?”她这问题已有了答案,她只是想听他说。

他坐起身,望向纸门外的长廊,无意回答她的问题,天空是那样蔚蓝无垠,他的忧伤应该能交付给白云,让它们带到遥远的地方去吧!

“我知道,因为你想念你外公、外婆,你才会要求找到这栋房子,才会想到他们的坟上追思,你其实……”仍是那十二岁的孩子,仍活在当初失去至亲的哀伤中……

她那闷闷的声音,吸引了他的注意力。“你在哭?”

“没有。”她憋住哽咽,努力呼吸。

“有什么好哭?”两串眼泪就挂在她脸上,从那双迷蒙大眼不断流出,还敢说没有?人类是奇怪的动物,他不只一次这么认为,眼前这女人显然是怪中之怪。

她的眼泪擦了又流,忍不住呜咽道:“我觉得你好可怜……”

他那么小就承受父母的压力和忽略,失去疼爱他的外公、外婆,之後独自在国外求学,虽然成就非凡、众人拥戴,但他的一生可曾欢笑过?想到他可能从未体验快乐滋味,仿佛有人拧住她的心,痛得好难受。

“你可怜我?”这是他从未体验的滋味,竟然有人可怜他?因为他杰出的学术成就,几乎人人都崇敬他、佩服他,怎么会有人可怜他?

她的泪水开关一开就停不了,一旁的毛巾派上用场,瞬间吸满了她的泪水,而他只能不可思议地看著她,这女人为了可怜他,居然可以哭成这样?

本来应该是很麻烦的情况,他却不觉得讨厌,反而好奇地观察她,之前他没仔细看,原来她有张白嫩的脸,还有双粉红的唇,现在她眼睛水亮、鼻头发红,看起来像只小兔子。

他从未认真看过一个人,尤其是女人,他最不想沾惹的生物,不过这女人不太一样,她平常文静低调,今天却说了太多话,还情绪激动得掉泪,充满吸引人的矛盾。

放下毛巾,她没头没脑地问了句:“你活得快乐吗?”

“那无所谓。”他没想过这问题,快乐无法度量、无法验证,他不研究这种抽象的东西。

“你很爱你外公、外婆,不是吗?”

“那不重要。”人都死了,还说什么爱不爱的?这比快乐更抽象,他更无兴趣。

“你不会爱上任何人吗?”她忽然警觉到,她完了,她怎会在乎他爱不爱人?

“你问太多了。”他冷冷看她一眼,暗示她已走到他的界线,接下来就是他私有的领域,而他尚未发给她通行证。

她全身一颤,意识到自己越界了。“抱歉,请好好休息……”

她起身走出房间,他听到她刻意放轻的脚步,无法抑制的吸气声,不久後,传来她在後院洗衣的声音,可能要找点事做才不会继续哭吧?但洗出来的衣服会不会咸咸的?因为沾上了她的泪?

当晚,贺羽宣吃晚饭的时候,不知是不是错觉,就是觉得有点咸、有点苦。

泪水的味道,是否就是这样呢?他从未尝试过,只能继续困惑。

回到花莲一周了,贺羽宣的生活逐渐上了轨道,每天早上七点,罗芙就来做饭给他吃,送他到学校,中午替他买午餐,晚上送他回家,替他煮饭、洗衣、打扫,隔天又是同样行程。

这是罗芙替他铺好的轨道,甚至像是种罗网,让他习惯有她的存在。

在他的世界中,有道从未让人跨越的护城河,在祭拜外公、外婆的那天,他让她从桥的那一端走来,而今她又走回桥的那一端,只是细心照顾他的生活起居。

这样很好、很平静,但他莫名感到一股烦躁,尤其是她小心翼翼伺候著他,更让他有种焦灼的不悦。

这究竟是什么感觉?他不能了解也不想了解,举凡跟人际关系有牵连的事,都不在他研究范围内。

这天上午,蔡儒明来到系上办公室,特别向罗芙问起——

“怎么样?贺博士适应得不错吧?有没有什么问题?”

罗芙没注意蔡院长走近,对著电脑萤幕发呆,明明在打文件,却忘了自己打到哪儿,贺羽宣的事盘旋在她心底,他的过去现在都教她心疼……

“罗芙、罗芙?”蔡儒明又喊了两声,暗自纳闷,这位认真的助理怎会忽然发呆?是不是他给她的工作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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