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君怜-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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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做什么”单远怜脸色大变,想阻止他,但为时已晚,钱员外的哀嚎声已传到耳里。
这下子她跟钱员外那诉诸暴力的举止又有什么两样?搞不好传了出去还变成她勾搭姘头来特强凌弱,更多了个让人编派她的罪名。他到底要把她害到多令人发指的地步才甘心?
她气极,怒气冲冲地朝他喊道:“为什么要动手打人?说什么出手相助?还不因为在这太平盛世好不容易让你找着了动武的机会,你才迫不及待地出手,一切不过是为了满足你的嗜杀欲而已!”
莫群绍脸色顿时铁青。这个该死的女人在说什么?生活在国泰民安之下的她,凭什么跟他这个在战场上出生入死的人谈嗜杀欲?更何况,先动手的人还是她现在正极力护卫的钱员外,他不过是那个为地出头的无辜份子,如今却反被她骂得狗血淋头?一双大手紧握成拳,青筋浮现。
“群绍,息怒、息怒,千万则跟一个姑娘家计较啊!”司敬之暗叫不好,连忙上前火上浇水。
“她这种态度像个姑娘家吗?”莫群绍气缸了眼,指着她怒吼。
“别这样嘛……”同敬之又开口劝道,怕惹恼了对方,两人又吵起来。
单远怜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起身朝钱员外走去。“钱员外,你还好吧?”
“单姑娘,方才是我错了,你别放在心上啊!我以后不敢了,饶了我呐!”钱员外连忙磕头讨饶、不住哀求,和方才的不可一世完全两样,不等地开口,立刻逃命似地跟舱朝身后的店铺奔去,速度之快,如避蛇嫩猛兽。
“等一下……”单远怜急忙开口叫唤,得到的却只是布庄猛然关门的声音。
听到围观群众槽杂的语音,还有由四方射来的鄙夷视线,在在令她懊丧地咬唇。这下子,她在城里的评价更差了。都是他!单远怜回头瞪着同样一脸愤怒的莫群绍,极力压抑着满腔怒火。
即使她很想冲到这个无礼男子面前狠狠端他一脚,但碍于情势,不想再破坏名声的她,只得咬紧牙根,凝|奇*_*书^_^网|聚抑制力将这股冲动忍下。深吸一口气,挺直背脊,目不斜视地朝马车停放的地方走去,即使走过他的身旁,也不曾朝他投过一眼。
莫群绍没有阻止她的离开,只是阴沉着脸看她坐上马车,扬长而去。
“这位姑娘真强悍,面对盛怒的你居然还敢回嘴!”司敬之看着离去的马车发出赞叹之语。统领军队的莫群绍通常只消冷眼一扫,底下的人就全都安安静静,何曾受过这种待遇来着?
“给我住口!”莫群绍不耐地低吼,他从没碰过像她这么不可理喻的人。
“值得庆幸的是你们只是萍水相逢,这种事以后不会再发生了。”司敬之拍拍他的肩。给予安慰。
“走了!”一肚子火的莫群绍已没心情再和他闲扯,一挥手,率先离去。
同敬之摇头低叹。这件事,该不会议这小子对成亲更染上一层厌恶吧!他无奈地耸肩,迈步跟了上去。
第二章
“少爷,老夫人请您到大厅。”莫群绍刚踏进家门,立刻有仆役前来通报。
莫群绍闻言挤眉,原本就神色不善的表情更加阴惊。仆役见状瑟缩了下,根本不敢抬头。虽说气势慑人的少爷就算再怎么狂怒,也不曾胡乱找人泄愤,可那怒火中烧的表情还是挺吓人的啊!
“我马上过去。”除了逼婚这件事,他想不出还有什么其他娘亲找他的理由。
莫群绍不悦地抿唇,朝大厅的方向走去。
果然,一踏进厅门,就看到那位已来过数遭的媒人和整叠置于茶几上的画相名册出现眼前,莫群绍脸色更沈。“娘。”他开口叫唤。
“陈夫人又帮你带来很多好的对象,快过来瞧瞧!”莫老夫人招手叫他靠近。
因为早年丧失,莫老夫人独自撑起先夫遗下的镖局和扶养幼儿的职责,经过江湖历练的她带着一股豪气,虽已年近六旬,依然健壮如昔。
莫群绍在心里暗咒了声,脸色冷板地走近。
“这些姑娘家可都是上上之选啊!您瞧,这袁尚书的闺女多知书达礼,琴棋书画样样专精:还有这吴刺史的千金可是人得厨房、出得厅堂,是个不可多得的贤内助;再看看这个郭侍郎的……”一看他靠近,陈夫人立刻鼓起三寸不烂之舌,将每个闺女都说得完美无缺。
这一幅幅媲美天仙的精巧昼相里,到底添进了多少虚假?莫群绍嘲讽地无声嗤哼,那些画根本不曾看人眼中。
“不知莫公子比较中意哪一个?”好不容易终于介绍了大略,陈夫人立刻迎上笑脸问道。
“她们都过于才德兼备,我配不上。我还有事,先告退了。”莫群绍一敛衣摆,转身就想离去,却被莫夫人厉声喝住。
“还有什么事会比你的终身大事重要?给我过来!”莫老夫人用力往案上一拍,把在旁的陈夫人吓了一跳。
莫群绍停下脚步,回身看向莫老夫人,精锐的眼眸被炙烧的怒焰燃得晶亮。“难道我的一生除了娶妻之外,就没有别的价值了吗?您这么逼我,不过只是为了给个传承的交代,有没有经过我的挑选有啥分别?”稍早在市街发生的事件已让他的情绪濒临溃堤边缘,再加上逼婚的压力,以往都能隐忍而下的不平,如今却完全爆发。
翻脸又怎样?旁人怕他,她这个为娘的可不吃这一套!个性火爆的莫老夫人再次用力拍案。“什么叫没有分别?要娶妻的人是你啊!若是不用经过你挑选的话,早在你进朝当官前为娘的就帮你决定了!”不考有三,无后为大,他已经二十五岁了都还没成亲,教她以后拿什么脸去黄泉底下面对夫君?
“有什么分别?”莫群绍冷哼,眼中怒火更盛,指着那堆名册画相。“您只是急着要我选出对象,选甲选乙对我而言还不都是一样陌生?凭着媒人的口和这鬼东西就想代表一个人的一切?”
“这些鬼东西是你要娶的对象!”莫老夫人抱起那叠画册重重地放到他面前,用力过大,整堆画册滑落桌面,散了满地。“我不管你的强词夺理,你今天要是不在这里选出一户人家,我明日就托人在早朝向皇上提出赐婚的要求!”
该死的!先是在市集上好心反被当成驴肝肺,现下又被使出这道撒手铜,他今天是灾星高照吗?莫群绍下颚绷得死紧,看向同样怒瞪他的莫老夫人,怒气十足的母子俩僵持不下。
“莫老夫人,有话好说嘛!”见气氛火爆,陈夫人急忙出来打圆场,边捡拾画册边劝道:“还有莫公子啊,你也太谦虚了,像你这么一等一的人才,要算她们高攀了呢!”
“你说,到底要怎么样?要民女或是皇亲国城,你自己选。”莫夫人双手叉腰,下颚一抬,摆明了今日他要是不做出选择,她绝不会善罢甘休。
今天真是他命中的大凶日!莫群绍咬牙,拳头握得死紧,知道母亲绝对说到做到。皇亲国威?娶个娇弱的傀儡娃娃然后被说成靠裙带关系而平步青云?那倒不如一刀砍了他远比较干脆!他低咒一声,弯身忿忿地从散落的画册中随手抽出一本,连着也没着就递给陈夫人。
“这样您满意了吧?”他朝莫老夫人怒吼,一拂衣袖,转身走出大厅。
陈夫人怔愣原地,捧着那本画册半晌反应不过来。
“这浑小子选好对象啦!就是这个姑娘。”莫老夫人怒气冲冲地坐回椅子,不耐地挥手。
“什么?”陈夫人闻言更是惊愕得膛目结舌,愣了半晌,才恢复了语言的能力。“可是……莫少爷根本什么都没看是哪家姑娘,也没问对方的人品……”
“够啦!”莫老夫人挥手打断她的话。“你带来的对象都是些家世清白的姑娘对不对?”
陈夫人闻言立刻用力点头。
“全都是些上上之选对不对?”莫老夫人又问。
“当然,由我推荐的闺女还用得着担心吗?”陈夫人拍拍胸脯骄傲说道。
“这不就得啦?还担心个什么劲儿!”莫老夫人翻眼,在江湖上行走过的她比起寻常妇人多了分豪气,门第之见等陈腐思想对她根本不足挂齿,更何况,这个情况是她那个不孝儿子造成的,就算后果再坏也是得由他自己承担。
“啊?”陈夫人微愣,向来听闻莫夫人行事豪爽、颇具男子气概,但她万万没想到莫夫人居然会不拘小节到这种地步。
“就是决定这个姑娘。”莫夫人挥挥手,能逼儿子说出对象她就已经谢天谢地了。“如果对方答应,就这么走了吧!”
“啊……是,那我立刻去办了……”陈夫人调调地唤来小厮捡拾地上其余的画册,将莫群绍选出的那本牢牢握在手中,身子一福,告辞离去。
走出听门后,陈夫人不禁一边嘀咕、一边摇头喃道:“堂堂的震远大将军,母子俩就这么负气地草率走了婚事,他们莫家的作法真是令人费解……”她顺手翻看手中画册,才一打开,眼睛瞬间瞪得铜铃般大——
怎么会这样?
※※※城口的西巷里有一户人家的后门敞开着,门前停了一辆堆满布匹的马车。
“单姑娘,这应该是最后一匹了吧?”一名中年男子将扛在肩上的布匹往车上一丢,挥挥身上的灰尘问道。
单远怜上前清点布匹的数量,确定无误,笑道:“没错,这些要载到王员外的布庄去,那就麻烦大叔了。”
“没问题!”中年男子跃上马车,僵绳一拉,马车前进离去单远怜目送马车弯过街口后,走进后院,将门带上,一回身,看到妹妹朝她跑来。“姊!”单远忧边跑边嚷。
“什么事?”单远怜笑着问道。
“快来、快来,人家还在厅前等着,这难得上门的良缘可是稍纵即逝呢!”单远忧没有回答,只一把拉住她的手,不由分说直往屋内走。
“等等,谁在大厅?你先说清楚。”单远怜手往后一扯,阻下她的脚步。
“到了大厅再说嘛!”单远忧急道,见她一脸坚决,只得挫败地叹了口气。“有个媒人上门提亲,爹要你赶快过去。”
“人家来提你的亲事,等爹不行再叫我出面就好了,那么急做什么?”单远怜笑笑,每次有远忧不喜欢的人上门提亲,就会把她这张挡箭牌祭出。
“谁说是我?是你啊!”单远忧瞪了她一眼,兴奋叫道。
“我?”单远怜怔愣了下,指着自己,而后淡淡一笑,情绪并未因此而有起伏。“对方可能记错名字了吧!上次不也有这种事发生?”
“绝对是你!咱们赶快过去!”单远忧斩钉截铁地否决她的推拖。
有谁会要她?单远怜微蹙起眉。她的干练难以见容于世俗,又因连番拒绝提亲者而被列为挑三拣四之属,因此二十一岁的她早在多年前就已被长安城所有的媒婆放弃,还有谁想为她提亲?
“让爹帮我回绝吧,我不过去了。”她摇头,转身走向仓库。
“为什么?”单远忧抓住她的手不让他离去,怒道:“我和爹好不容易造就了这个机会,你要是又错过,可能就再也没有人会来提亲了,你知不知道?”
“你和爹做了什么?”单远怜反握住单远忧的手,微塭地问道。
“我和多不想再着到你为这个家牺牲下去,所以送名册去拜托陈夫人帮你结姻缘,这样成不成?”单远忧愁喊,毫不委言地宣之于口。姊姊会拒绝那些亲事全都是为了这个家:姊姊不肯为自己打算,她和多可看不过去啊:“你顾顾自己好不好?”
那双闪耀着关怀的眼眸震住了她,面对家人的好意,她装不来无谓和虚假的笑医,一时间她反而无言了……单远怜怔然,抓紧妹妹的手缓缓松开。像她这样的条件,算是个烫手山芋吧!她可以想像妹妹和多是费了多大的工夫才求得陈夫人答应。但是,这又何苦呢?没有人会对这桩婚事抱持乐观看法的。
“别忘了,我现在已经二十一岁,干练的恶名远播,什么样的人会想娶我?稣夫?还是另有残疾之人?只不过是有人回应这桩亲事,很值得高兴吗?”单远怜浮起自嘲一笑,那讥谓的语气仿佛说的是某个邻人的闲事,与她无关。
听到她的自我嘲解,单远忧不知如何接口,一时心酸,眼泪不禁扑叹而下。
单远怜见状泞眉,取出手绢为她拭去眼泪。“别哭,不然就辜负爹娘帮你取这个名字的心意了。”远忧,还忧,她该远离忧伤的。
单远忧原想忍停眼泪,但一听到她的话,内心的自责却使泪水奔流更急。
“那你呢?为什么应该远离哀怜的你,反而把自己推入苦楚之中?”姊姊总把所有责任全往身上揽,不让她碰触布坊的生意。每当她抗议,姊姊总说她是个闺女,不该碰这些。可她自己不也是个闺女?谁说身为长女就得为家付出一切,甚至连女人最终的幸福也必须舍弃?
闻言单远怜唇畔泛起一抹难以察觉的苦涩。远忧说错了,她的怜,该解释为怜惜才是。远离怜惜,她的名字说明了一切,亦意味着早在冠上爹娘的期许后,她就已失了破人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