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寻找爱神-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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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他们不约而同,一起向前划着,游了开去,在游开去时,原振侠再一伸手,总算抓到了一块板子,之后不到一分钟,两艘小艇都无影无踪,只有一些碎片,在海面上漂着,也一下子就看不见了!
原振侠和海棠,都伸手抓了那块板子,一时之间,两人实在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原振侠在喘了几口气,吐出了口中咸得发苦的海水之后,哑着声问:“天!发生了什么事?”
海棠的喉际发出“格格”声,湿发贴在她的脸上,使她看来狼狈之极,她不住摇着头,显然不论她曾受过多么严格的应付突变的训练,可是这时,她还未曾从惊悸之中,定过神来。
原振侠反倒比她镇定,他不明白何以海棠的救生艇会突然发生了爆炸。而且,竟恰好连累了他的艇只,以致两个人都落到了海中!
接着,并不是由于全身浸在海水之中,原振侠开始感到一阵彻骨的寒意!
躺在救生艇上,有充足的水和食物,在海上漂流,但这时,只靠两件救生衣和一块板子在海上漂流,是截然不同的两回事。
前者,可以悠哉游哉,当作是在海上的渡假,而现在,却是每分每秒,都要和死神搏斗了!
他用力在脸上抹了一抹,海水的那种咸苦的感觉,像是正在由他本身每一个毛孔之中钻进去,再也抹不掉,他望向海棠,海棠在这时,总算也镇定了下来,她想说什么而没有出声,一脸疑惑的神情之中,又带着惊骇和抱歉。原振侠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来:“不长太糟,比起落在新几内亚腹地的山中,不会差太远。”
海棠居然也笑了起来:“有幸两次都和你一起,真是高兴……”
原振侠有点啼笑皆非:“要不要看看,我们现在拥有什么?我有两件救生衣!”
海棠道:“我有一个帆布袋,不知里面是什么!”她一面说,一面打开袋子来,对那袋子寄予无限希望。
两人向那帆布袋中一看,都不禁发出了一下欢呼声来,人真是十分容易满足的,他们看到布袋只是大约二十罐食水时,真正由衷发出欢呼声!
在他们这样的处境之下,真没有什么再比食水再宝贵的了!
接下来的时间中,他们都套上了救生衣,而且把那袋子,固定在救生衣上,又把两人身上的救生衣,系在一起,原振侠在做好了这一切之后,和海棠互望着:“若是这样一直到生命结束,倒也浪漫得很!”
海棠的眼中,射出了一种异样的光彩,可是却立时又黯然,眼中也像是蒙上了一重浓雾一样,黯然道:“有什么用呢?只不过系住了我的身体,系不住我们的灵魂。”
原振侠不知如何回答间,她又道:“连身体也是系不住的,若是死了,鱼还会把我们吃掉,我们的骨头,会一根根散开来,连自己的骨骸尚且不能保持完整,何来系在一起的浪漫!”
原振侠的声音,听来异常干涩:“你为什么非将不美丽的一面说出来不可?而且,说得那么清楚!”
海棠干笑了一声:“不说,还不是一样会有那种事发生,何必自欺欺人?”
原振侠喃喃地:“保留一定美丽的想像,总是好的!”
海棠没有再说什么,自然是由于他们如今这样的处境,绝不适宜争辩任何问题之故。
原振侠叹了一声,他知道,这是他和海棠、和黄娟之间最大的差别!他喜欢沉醉在美丽的想像之中,有意地去逃避一些现实,但是黄娟和海棠,却极度正视现实,对现实不存丝毫幻想!
这种不同的情形,实在很难分出谁是谁非来,无非是因为性格的不同,因此观点互异而已。
海面仍然相当平静,浓雾在海面上滚来滚去,他们可以察觉到,正顺着海流,在面前飘着,他们都希望,能遇上别的救生艇,或者是黄娟的货船,甚至是别的船只,最好不要等到白天,因为在白天,在猛烈的阳光下,全身泡在海水中,是十分难受的煎熬,更不必说可能遇随时出没的鲨鱼了!
他们一起扶住了那板子,靠在一起,海棠侧头,靠着原振侠的肩,神情相当平静,两人都不说话,一直到浓雾渐渐消散,天际出现了曙光,海棠才叹了一声:“我反倒感到十分平静,比起不住地担心完不成任务,要受到惩罚来……反倒更平静些!”
海棠的话,说得又真挚又伤感,因此可知她平时的日子,是过得如何提心吊胆,惊心动魄,真不知她是怎么在抵受的!原振侠心中一阵难过,用头在海棠的头上抵着,转动着,表示着他心中的同情,又低声道:“可怜的小海棠!”
海棠吁着气:“有你可怜,就不算可怜!”
原振侠舐着唇,拉开了一罐食口,两人轮流小口地喝着,朝阳就在这时,驱散浓雾,缓缓地升了起来。
海上日出的景色很壮丽,但别对全身浸在海水中,生死难卜的人形容,因为他们所想到的只是太阳升起之后,他们所要受的苦楚!
他们需要以惊人的体力和意志力,才能克服身处的困难,而更能令人意志力崩溃的是,他们全然不知道,噩运什么时候才会结束!
他们互望着,互相以眼神鼓励着对方,当朝阳渐渐升起时,他们又用额互相抵着,尽可能避免日光直接射向脸上。可是,日光实在太猛烈了,到了中午,他们的脸上、头上,都已受到了灼伤,红肿的伤处,又无可避免地要和海水接触,那又带来了一阵阵的剧痛。
他们都咬紧牙关抵受着,双手紧握着,太阳像是固定了留在他们头顶一样,好不容易等到日头略为偏西一点,他们的口唇,都已经裂了开来。血点从裂开的部分,一点一点泌出来。
在又消耗了一罐食水之后,海棠突然勾住了原振侠的颈,四片裂开的唇碰在一起,有刺心的疼痛,有海水的咸苦,也有鱼的腥味,这样的热吻,世上能享受到的男女,只怕为数绝少。
海棠在喘着气,挣扎着说:“我还是宁愿现在这样!”原振侠叹了好几下,心中想说:“既然这样,为什么不脱离那种非人生活?”
可是,他却只是在心中想着,并没有讲出来。
因为他知道,海棠就算下定决心,要改变她的生活,她所属的组织,也决不会允许她那样做!而她所属的那个组织,是几乎无可抗拒的庞大势力!海棠的一生,注定了是悲剧!
悲剧的程度之深,到了这时生死难卜的海上漂流,对她来说,竟然当了是一种享受,一种心情上远较生活安宁的享受!
好不容易,通红的夕阳,慢慢地隐没,海面上金光闪耀。
天色正迅速地黑了下来,就在这时,雾还未生,晚霞变成深紫色时,他们看到了一艘船!
毫无疑问,那是一艘船。
离他们还相当远,可是他们都可以看到船身和船桅,那是一艘帆船,可是没有支着帆,可能是一艘机帆船。
原振侠不由自主,发出了一下呼叫声,可是他立时意识到,叫喊是没有用的,他开始用力挥着手,希望在天色还没有完全黑下来之前,那艘帆船上的人,可以发现他们。
他们飘出的方向,看来是正在接近那艘帆船,可是帆船像是未曾发现他们,天色迅速黑了下来,雾并不浓,但是帆船已经看不清楚了。
原振侠陡然之间,发现了一件事,他失声道:“那船上……一点灯光也没有!”
海棠的声音极度干涩:“是,我早就注意到了,那是一艘——”
原振侠叫了起来:“难民船!”
那是一艘难民船!
他们希望船上的人能救他们,但船上的人,也正希望别人能救他们。
原振侠急速地喘着气:“不论怎样,他们的处境,总比我们好些!”
难民船上的情形再坏,自然比他们的情形好得多了。在不到廿四小时的漂流中,他们不但头脸上全是灼伤,而且手和手臂,都已被海水浸个发白,再过几个时,盐份侵入皮肤更多,就会浮肿,再多些时候,体内就会严重脱水……
情况越来越严重,而身在船上,至少却可以避免海水的泡浸!
原振侠沉声:“不管是什么船,我们要接近它!”
海棠咬着牙,点头表示同意,原振侠先举起手臂来,用力划进了水中,海棠也同样划着,一起向着那帆船出现的方向划去。
他们无法知道划了多久,只是觉得到后来,手臂每划动一下,所需要支出的力量,简直要令得他们在咬紧牙关之后,全身还是像要散开一样。
但终于,在薄雾和黑暗之中,他们看到了那幽灵一样浮在海面的帆船;而且,渐渐在接近它,一直到可以看到船上的人——那些看来一动也不动的形体,自然是人,可是却了无生气,叫他们怀疑,那是不是人!
等到距离更近时,原振侠又很自然地叫了起来,这时才看到,船上有几个人影,动了一下。
船上的那些人,动作缓慢之极,好一会,才来到船舷上,向他们望来。
原振侠停止了呼叫,船上那些人,也没有什么虽的动作,只是看着他们。原振侠和海棠再用力划了几十下,伸手可以碰到船身,他们抓住了自船舷边上悬下来的一些绳索,向船上攀去。
等到他们翻过了船舷,看清了船上的情形之际,他们就像是突然之间,由海水之中,浸进了冰水中一样,甚至禁不住发起颤来!
船上至少有五十多个人,可是还有活动能力的人,不超过十个,全是年轻的男性,而他们的行动,也慢得比电影中的慢镜头更慢,而且,毫无例外地,每个人的头脸上,都有着白白的一层盐花,那层颜色暧味奇诡之极的盐花,散发着死亡的气息,映得那些人的口唇,呈纵裂的死灰,连眼珠也是呆滞的灰白色。
他们在行动之际,并没有什么声音发出来,连眼珠都不转动,那几个,算是正向他们望来的人,脸上的表情,全都怪异莫名。而另一些老老少少和女人,一动不动地躺着或蹲着,看起来就和死人无异!
刹那之间,原振侠和海棠两人,都有自己置身于地狱之船的感觉,仿佛这艘帆船,是承载着一群半死不活的人驶向地狱的……或者说,是承载着一群才从地狱出来的冤魂,还未曾苏醒过来,不知道他们已经到了人间。
船上没有哀哭,没有号叫,没有流血,甚至没有呻吟,可是那种濒临死亡的悲惨,那种极度的绝望,却像是无数支又冷又利的箭一样,从四方八面攒射着,使人不寒而栗,把不住发抖。
作为一个医生,原振侠在第一眼就可以发现船上的所有人,都因为严重的脱水而在死亡的边缘上挣扎,其中有几个人可能早已死了,只是由于大多数人都在静止不动的状态之中,所以连死活都难以分得清楚。
在眼见这样可怖的情形之下,原振侠陡然之间,感到了极度的口渴——那并不是他生理上需要水,而是他心理上需要水!
他们有一背包的食水,大约还有近二十罐,原振侠自然而然取出一罐来,打开,可是他还未曾把罐头凑向唇边,船上所有死灰的眼珠,凡是还能转动的,突然都一起转动着,充满死亡诡异的眼光,一起向他望了过来,那令得原振侠陡然之间,动作僵硬,竟然不知如何才好!那十来个还能行动的人,都一起叫了起来。
那些人的叫声,嘶哑到了难以形容的地步,而许多由于严重缺水,干瘪了的、布满了盐花的手,都向他伸了过来,原振侠在很久之后,还常梦见这种情景,他告诉人,当时,真的以为会给那些干枯的手,直推进地狱的尽头去!
那些人不但挥舞着手臂,而且还向原振侠移近,幸而他们的动作依然十分缓慢,使原振侠有镇定一下的时间,而海棠在这时,也以十分清楚的声音道:“我们有一点水,每人可以分到几口,不要争!”
那些在移动的人,都停了下来,望向他们的死灰的眼睛,又定了下来,原振侠那时,也不再考虑水分完了之后会怎么样,他和海棠,用极快的动作,把食水取出来,尽可能平均地分给那些人,每个人分到的水,不会多过两百CC,但是在极度的干渴之中,这些水,却可以使生命延续下去。
那一些分量的水,会使人已麻木了的口渴之感,更汹涌,而且,渴得简直要撕心裂肺,所以有几个看来身子比较壮健的人,在喝了自己的那一份之后,还想去抢夺别人的,原振侠和海棠两人,眼明手快,把想去抢他人食水的,全都打开去。
等到原振侠和海棠表示食水已分送完毕之后,所有原来不动的人,又维持着原来的姿式不动,另外几个人,眼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