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杀了她-第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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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麻烦您了。”加贺微微行了一礼,然后把笔收起来。“对不起,耽误您这么久的时间。今天我就先告辞了。请问您今天下半天有甚么计划吗?”
“我和公寓的房东约好要碰面。”这是事实。短期内,康正打算继续承租这间公寓。
“是吗?您要忙的事情还真不少。”刑警站起来。
“请问,这件事的调查会持续到甚么时候?”康正问。他没有说“这个案子”,是藉此表达自己的观点。
“我希望能够尽快整理清楚。”
“那我就不懂了。听山边先生的意思,感觉会以自杀顺利结案,不是这样吗?”
“最后的结果或许会是那样。但要这么做,还是有必要做出完整的报告。我想和泉先生应该能够理解。”
“这我知道,只是不懂到底还缺甚么。”
“在这方面,我认为调查是不嫌多的,虽然耽误您的时间很过意不去。”加贺行了一礼。就连这种动作,由这个刑警做起来也令人感到似乎另有涵义。
“解剖的结果您有甚么看法吗?”康正换个方向问。他想知道这个刑警手上究竟有甚么牌。
“您是指?”
“有没有甚么可疑之处。”
“没有,没有甚么特别的。”
“那么就是行政解剖喽。”
进行行政解剖时,若法医感到有可疑之处,便会与警方联络,转为司法解剖。此时,解剖程序便会有警官在场。
“是的。有甚么地方是您想多了解的吗?”
“是没有特别想了解的……”
“根据法医的报告,令妹的胃中几乎没有食物残留。虽然不到绝食的程度,但看来并没有好好进食。这是自杀者常见的特征之一。”
“也就是没有食欲……”
是的——说完加贺点一点头。
康正为了掩饰自己因悲伤而快垮下来的脸,伸手摸摸脸颊。再度回想起园子死前在电话中的声音。
“血中的酒精浓度呢?上次您似乎很在意舍妹喝了多少葡萄酒。”
“关于这个,”加贺再次取出记事本,“虽验出酒精,但量并不多。诚如您所说的,令妹饮用的似乎是剩下的酒。”
“安眠药呢?”
“服用了。哦,还有,葡萄酒杯里剩下的酒中,也验出同样的药。”
“原来如此。”
“这倒是有点奇怪。”加贺阖起记事本,收进口袋里。“一般自行服药会这么做吗?我想普通应该是先把药放进嘴里,再以饮料吞服才对。”
“混在葡萄酒里喝也不错吧。”
“话是没错。”加贺好像有话要说。
“死因确认是触电而死?”康正提出下一个问题。
“是的。没有其他外伤,内脏也没有异常。”
“那么,园子是照她的希望,死的时候没有感觉到痛苦。”
对康正这句话,加贺没有作答。说声那么我该告辞了,便穿起大衣。然后又说:“啊,对了,有件事想要确认一下。”
“甚么事?”
“您说,定时器是您停掉的吧?”
“对。”
“您也说,您并没有碰触电线和令妹的身体?”
“我想我应该没碰。怎么了吗?”
“哦,这可能不是很重要,不过在调查遗体的时候,胸口的电线松掉了。正确地说,是固定电线的OK绷有些脱落,导线没有贴好。”
“是因为甚么缘故脱落了吧。”
“我也是这么想,但这是甚么时候发生的呢?令妹过世的瞬间,电线应该是稳稳贴在胸前的。而过世之后,令妹不可能会动。这么一来,就不可能会有﹃甚么缘故﹄了。”
康正心中一凛。他真的没有碰触电线和园子的身体。报警之前虽然做了不少事情,但在尸体方面,康正为了避免事后招致怀疑,并没有去动过。也就是说,当时尸体就已经处于如此不自然的状况了。电线松脱,想必是“凶手做了甚么”造成的。这么一来,他必须消除加贺对这件事的怀疑。
“那么,应该是我吧。”康正说。“大概是我去碰到,让电线松脱的。只有这个可能了。”
“可是您说您没有碰。”
“老实说,如果问我是不是真的完全没碰到,我也没有把握。我觉得我好像隔着毛毯摇过妹妹的身体。固定电线的胶带可能是那时候松掉的吧。”
加贺扬起了一道眉毛。
“既然您这么说,那么这件事就算是解决了。”
“解决了不是很好吗?很抱歉,我答话的方式不够确实,好像造成你们的困扰了,但我当时实在方寸大乱。”
“哪里,还不至于,请别放在心上。”加贺这次似乎真的要告辞了,只见他穿上鞋子。但他那锐利的视线在鞋柜上做了停顿,“这是?”
刑警看的是一叠广告信函,是刚才康正从信箱里拿出来的。
“全都是广告信,没有一般信件。”
“哦。”加贺伸手拿起那叠纸。“可以暂时借用一下吗?”
“请,也不用还了。”
“那么,我就收下了。”加贺将东西放进大衣的口袋里。康正实在想不出那些东西有甚么价值。
“那么,下次再见。”加贺说。
“随时欢迎。”康正目送刑警。
关上门,正准备上锁的时候,康正突然觉得哪里不太对劲。问题就在加贺刚刚才说过的话里。
他本想叫住刑警细问,但不能。如果他这么做,那个刑警一定又会像食人鱼一样紧咬着不放。
他说是OK绷——
加贺说,电线是利用OK绷贴在园子身上的。而发现尸体的时候,电线已经松脱了。
康正进了寝室,环视室内一周。当他稍微提高视线后,才发现他要找的东西。书架上有一个木制的急救箱。他双手拿下来,在床上打开。
里面整整齐齐地放着感冒药、胃肠药、眼药水、绷带、温度计等。其中也有OK绷,宽约一公分。看起来已用掉一半。
凶手用的是这个——
刑警不可能错过这个,所以应该已经采过指纹了,却没有提到这一点,可见上面只找到园子的指纹。
康正关上急救箱,放回原位。
看看时间,快三点了。他得先去和房东会面,赶快和房东谈定暂时续租公寓的事宜。他不能放弃这个重要的命案现场。
※※※
晚上,康正决定拨打“J”的电话。
他已经做好准备,视接电话的对象做出不同的应对。考虑到对方可能涉案,他不能轻易报出本名。
他舔了舔嘴唇,做了一个深呼吸,这才按下号码。
电话铃响了三声,有人接起来了。
“喂。”对方只应了这么一声,是男人的声音。但他没有报上姓氏,这让康正的期待落空。
“喂。”
“喂?”
看样子,对方仍旧没有自报姓氏的意思。也许这是在大都会生活的常识。康正决定赌一把。
“请问……是佃先生吗?”
对方没有立刻回答。康正心想,糟了,弄错了吗?
但两、三秒钟后,对方答道:“我是。”
康正空着的那只手不由得紧紧握拳。猜中了,但是问题才刚要开始。
“是佃润一先生没错吧?”
“是的。请问……您哪里找?”对方讶异地问。
“我这边是警视厅搜查一课,敝姓相马。”康正故意说得很快,免得语气不自然。
“请问有甚么事?”听得出对方的声音变了,变得有所警戒。
“是这样的,有件案子想找您谈谈。不知道您明天有没有空?”
“是甚么案子?”
“详情到时候再告诉您。方便见个面吗?”
“嗯,是可以……”
“明天是星期六,您要上班吗?”
“不用,我在家。”
“那么,中午一点,我到府上拜访方便吗?”
“嗯,可以。”
“可以吗?那么麻烦您告诉我住址。”
问到住址后,康正说声“明天见”便挂了电话。光是这几句对谈,就令他心跳加速到胸口作痛。
5
翌日中午过后,康正走出园子的公寓。风很强,吹得大衣衣襬“啪嗒啪嗒”作响。只觉得脸颊好冷,耳朵好痛,但腋下却冒着汗。
佃润一会怎么说——
“J”果然就是他,而且还曾对加贺表示不认识园子。园子和他分明熟得还把他的电话贴在冰箱上,他却说不认识,这怎么想都有问题。虽无法立即断定他与园子的死有无关联,但终究很可疑。
康正拿着携带式的东京都地图,先搭电车再转车,抵达中目黑区。途中由于时间充裕,他还在荞麦面店吃了天妇罗荞麦面。
向佃问来的住址,是一幢装有自动锁的九层楼高级公寓。外墙是沉静的深棕色,与四周并陈的高雅住宅显得十分协调。今年才刚踏入社会的年轻人,为甚么住得起这种公寓?——康正有些嫉妒。
从正面玄关进入,首先是一道玻璃门,旁边设置有对讲机可与各户联系。康正检视了一列列信箱,七○五号室挂着写有“佃润一”的名牌。
他操作数字盘呼叫七○五号室。玻璃门后是宽敞的门厅。管理员室与电梯相望,穿着制服的管理员看起来规规矩矩的。
“喂。”扩音器中传来这一声。
“我是警视厅的相马。”康正朝着麦克风说。
接着喀唧一声,门锁打开了。
在七○五号室等候康正的,是名个子高瘦的青年,脸也很小。他今天是穿毛衣配牛仔裤,但若换上进口西装,肯定像个时装模特儿。康正心中想起“美形男”这个词,接着又想:与园子真是不配。
“不好意思,假日前来打扰。敝姓相马。”康正取出名片。佃润一以紧张的神情接过名片,盯着上面看。
这张名片真的是警视厅搜查一课的相马刑警的。很久以前,曾有一个在东京犯下杀人案的男子在爱知县出了车祸,当时来押解凶手的就是相马刑警。但康正不知道他如今是否仍在警视厅搜查一课。
警察手册他也带了,就放在上衣口袋里。那是他昨天早上先绕到警察署去拿的。交通课等其他警官与刑警不同,一般都禁止将手册带回家,但也没有严谨到在警察署出入口检查的程度。
然而康正希望最好可以不要出示手册。若只是看看封面就还好,但是一打开,身分就会败露。
但是润一并没有起疑。他说声请进,让康正入内。
房间是个六、七坪左右的套房。面南的大窗户洒进了充足的阳光。床、书架、计算机桌沿着墙摆放。窗边架着一个画架,上面有一幅小小的画布,画的好像是蝴蝶兰。
在润一招呼下,康正在地毯上盘腿而坐。
“这房子真不错。房租很贵吧?”
“也还好。”
“您从甚么时候开始住在这里的?”
“今年四月。请问,您今天来访是为了甚么事?”润一似乎无心和一个不明就里的人闲聊。
于是康正进入正题。
“首先想请教您与和泉园子小姐的关系。”
“和泉小姐……是吗?”润一的视线有所动摇。
“练马警察署应该也向您问过话吧,要确认您是否认识和泉园子。据说您回答不认识,但其实您认识吧?”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