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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红鞋疑踪-第3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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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

“你去哪儿?”

当她问这话的时候,布鲁内蒂突然意识到自己根本就不应该呆在这里。他连现在是什么时间都不知道。他瞥了一眼手表,发现此时正是五点,但是这个钟点对他毫无意义。

他并不感到饥饿,只是口干舌燥,极度疲劳。他开始考虑帕塔会作何反应,这使得他的嘴巴更干了。

“我要去弄点喝的来,然后呆在我的办公室里。”

他转身离开,也不去关心她有没有看那份口供。他发现自己什么都不关心了,除了自己的口渴,除了这炎热的天气,除了自己的皮肤上那淡淡的纹理——盐分已经在上面蒸发了一整天。他抬起手背,放到嘴边,舔了舔,尝到了一股子苦味,几乎快活起来。

一小时以后,他应帕塔的传唤步入了他的办公室。布鲁内蒂在办公桌旁边找到了过去的那个帕塔:他看上去似乎在一夜之间年纪减少了五岁,体重减少了十斤。

“请坐,布鲁内蒂。”帕塔说。帕塔拿起供词,把这六页纸的下端在桌上轻轻扣了扣,靠整齐。

“这个我刚看过。”帕塔说。他瞥了一眼对面的布鲁内蒂,把文件放在桌上。“我相信他。”

布鲁内蒂凝神注意不让自己流露出任何情绪,不管怎么说,帕塔的妻子跟联盟是有关系的。帕塔希望能在这座城市里得到升迁,而圣毛罗又是这个城市里颇有政治地位的人物。布鲁内蒂意识到,不管他准备同帕塔进行怎样的对话,正义和法律在里头是起不了什么作用的。他什么也没说。

“可是我怀疑还会不会有别人相信他。”帕塔补充说,开始对布鲁内蒂循循善诱起来。看见布鲁内蒂显然不准备说什么,帕塔继续说道:“今天下午我接到了几个电话。”

要是问这些电话里有没有一个是圣毛罗打来的,这个猜测就未免太不值一提了,所以布鲁内蒂没有问。

“不仅圣毛罗律师给我打了电话,而且,我还跟两位市政委员会的成员进行了长谈,两个人都是律师的朋友兼政治伙伴。”帕塔往后一仰靠在椅子上,跷起二郎腿。布鲁内蒂能够看见一只锃亮的鞋尖,还有一只薄薄的蓝袜子的狭长的一部分。他抬头看着帕塔的脸:“就如我所言,没人会相信这家伙。”

“哪怕他说的是真话?”布鲁内蒂终于问道。

“如果他说的是真话,那情况就更是如此了。在这个城市里,没有人会相信圣毛罗能干出这个家伙指控他的那些事来。”

“您倒好像没费什么劲就相信了,副局长。”

“就圣毛罗先生而言,我几乎不能算是一个客观的旁观者。”帕塔说,在布鲁内蒂面前,以一种如同他把文件放在桌上时那样轻松随意的态度,流露出了他以往从未显示过的自知之明。

“圣毛罗跟您说什么了?”布鲁内蒂问,尽管他已经盘算出了他们一定会说的话。

“我相信你已经猜到了他会说出什么话来。”帕塔说,又一次让布鲁内蒂吃了一惊,“他说,这仅仅是马尔法蒂让别人分担过失、为自己推卸罪责的一种企图。对银行案卷的一番周密核查无疑将会表明,这统统是拉瓦内洛干的。没有任何证据能说明他,圣毛罗,插手了所有这些事情中的任何一件,不管是收两份房租的事,还是马斯卡里之死。”

“他有没有提起其他几件凶杀案?”

“克雷斯波,”

“对。还有玛丽亚·纳迪。”

“没有,一个字也没提。也没有什么东西能把他和拉瓦内洛之死联系起来。”

“我们有一个女证人看见马尔法蒂跑下拉瓦内洛家楼梯。”

“我知道。”帕塔说,放下二郎腿,往前一探身。他把右手放在马尔法蒂的供词上。“毫无价值。”他最终说,就像布鲁内蒂料到的那样。

“他可以试试把这个用在庭审上,可我怀疑法官会不会相信他。他最好还是把自己说成是拉瓦内洛手中无知的工具。”是的,这也许是对的。把马尔法蒂看成是这件事的幕后主使者的法官是不会存在的。而把圣毛罗看成是这件事的参与者的法官更是无法想像的。

“那是不是意味着,对此,您不准备做什么了?”布鲁内蒂问,冲着帕塔桌上的文件努努下巴。

“除非你能想出什么来做。’帕塔说,布鲁内蒂试图从他的话音里听出嘲讽来,但是枉费了心思。

“不,我不能。’布鲁内蒂说。

“我们碰不了他。’啪塔说,“我知道他的为人。他太谨慎了,不会被任何与此有关的人看见的。”。

“连卡普齐纳大街上的那些男孩也不会看见吗?”

帕塔厌恶地绷紧了嘴:“他和这些家伙的瓜葛完全是次要的。没有什么法官会听信此类证据。不管他的所作所为有多恶心,那毕竟是他的私事。”

布鲁内蒂开始考虑各种可能性:假如能找到足够的娼妓,那些向联盟租房子的,证明他们为圣毛罗提供过服务。

假如布鲁内蒂能够找到他去看克雷斯波时呆在公寓里的那个男人。假如能找到证据,证明圣毛罗与那些付两份房租的人有过面谈。

帕塔把这些统统打断:“没有证据,布鲁内蒂。一切都依赖于一个供认不讳的杀人犯的话。”帕塔敲了敲这些文件,“他谈起这些谋杀案,那口气就像是他要出去买包烟。当他指控圣毛罗时,没人会相信他。没有人。”

布鲁内蒂突然感到自己精疲力竭,不能自己。他的眼睛泛起了潮,他只能拼命让它们睁开。他抬起一只手捂到右眼上,让自己看上去像是在去掉一撮灰尘,然后闭上一会儿双眼,再用一只手揉了揉,等他再睁开眼睛,发现帕塔正莫名其妙地看着他。“我想你该回家了,布鲁内蒂。关于这事,再没有什么可做了。”

布鲁内蒂费力地站起身,冲着帕塔点点头,离开办公室,从那儿直接回了家,路上经过自己的办公室也没进去。

到了家里,他把电话插座从墙上拔下来,洗了一个慢悠悠、热腾腾的澡,吃了一公斤桃子,最后上了床。

第三十章

布鲁内蒂睡了十二个钟头,睡得很沉,一夜无梦。这一觉使他醒来时精神振作,反应敏捷。床单湿漉漉的,但他昨晚并没有发觉自己在出汗。在厨房里,当他往咖啡壶里装咖啡时,他发现昨晚留在碗里的桃子中有三只表面上盖满了柔软的绿毛。他把它们扔进洗涤槽下面的垃圾箱里,然后洗洗手,把咖啡放到炉子上。

他只要一发现自己的思绪回到圣毛罗或者马尔法蒂的供词上,就努力挣脱开,转而去想即将来临的周末,发誓一定要上山踉保拉在一起。他不清楚为什么她昨晚没有打电话来。这种想法拨动了他那自怜自哀的心弦,激起一阵回响:他在这臭烘烘的大热天里大汗淋漓,而她却像《音乐之声》里的傻姑娘一样在山间嘻戏玩闹。可是紧接着,他想起自己曾把电话线切断,顿时被羞愧刺痛了。他想念她。他想念他们大家。只要一脱得开身,他就要上山去。

这个决定让他精神一振,便去了警察局。在那里,他读遍了报纸上有关马尔法蒂被捕的报道。所有的文章都把副局长朱塞帕·帕塔称为他们的主要消息来源。报道以各种不同的方式引述了副局长的话,说他“监督了逮捕过程”,而且“取得了马尔法蒂的供词”。报纸把维罗纳银行丑闻归咎于银行最近一任的行长拉瓦内洛,并让读者确信,此人在策划谋杀了他的前任之后,自己又死在他那邪恶的同谋马尔法蒂的手中。只有《晚邮报》上提到了圣毛罗,报上引述了他的话,说这是一个他因为能为之服务而感到不胜荣幸的组织,其崇高的目标和高尚的准则竟然遭人滥用,他对此表示震惊和悲伤。

布鲁内蒂给保拉打了电话,尽管他明知答案一定是否定的,但还是问她有没有看过报纸。当她问报上登了什么时,他只告诉她,案子结了,等他到山上,会跟她细说。就如他所料,她要他再多说点,但他说这事可以等一等。等她放过这个话题,不再追问时,他突然对她如此缺乏耐心闪出一丝气恼,这难道不是一件几乎要了他性命的案子吗?

上午剩下的时间里,他准备了一份五页纸的报告,其中先是阐明了自己相信马尔法蒂口供属实的立场,然后提供了从发现马斯卡里的尸体到马尔法蒂被捕之间发生的所有事情的内容详劲思维缜密的叙述。午饭过后,他从头到尾看了两遍,很不情愿地发现,所有这些东西是如何纯粹以他自己的猜测为基础的:没有丝毫实实在在的证据可以把圣毛罗同任何一件案子联系起来,也不可能有别人会相信,像圣毛罗这样一个从联盟那不可企及的道德高峰向下俯视整个世界的人物,会跟贪婪、淫欲、暴力之类卑鄙的东西沾上边。但他还是用那台搁在屋角一张小桌子上的奥地利维蒂牌标准打字机把报告打了出来。看着打完的这几页,看着那白色的用修正液涂改过的痕迹,他不知道该不该写张条子要求为自己的办公室配备一台电脑。他发觉自已被这个念头吸引住了,盘算着该把电脑放在哪里,不清楚宪竟是会拥有自己的打印机呢,还是不管输入什么都得下楼到秘书办公室才能打印出来,这个主意他可不喜欢。

当他还在思忖这些的时候,维亚内洛敲响了他的门,然后走进来,身后跟着一位个子不高、皮肤晒得黝黑的男人,身穿一套皱巴巴的棉布西装。“警长,”巡佐摆出一副平时用来在市民面前与布鲁内蒂交谈的正儿八经的腔调,说开了,“我想介绍一下卢齐亚纳·格拉维。”

布鲁内蒂凑近格拉维,伸出一只手。“很高兴遇见您,格拉维先生。有什么地方我能为您效劳的?”他把这个男人领到了桌边,朝桌前的一张椅子指了指。格拉维把办公室四下打量了一番,然后在椅子上落座。维亚内洛坐在他身边的椅子上,踌躇了一会儿,想看看格拉维说不说话,见他没开口,便开始解释起来。

“警长,格拉维先生是基奥贾一家鞋店的老板。”

布鲁内蒂带着一种全新的兴趣看着他。一家鞋店。

维亚内洛转向格拉维,挥起一只手,请他说话。“我刚度假回来。”格拉维开了口,先是跟维亚内洛说,接着,当维亚内洛转过来面朝着布鲁内蒂时,他又把注意力转移到了布鲁内蒂身上。“我在普利亚呆了两星期。在八月假里开着店没什么意思。没人想买鞋。天太热了。所以,我们每年都歇业三星期,我和我太太出去度假。”

“那么你刚回来?”

“呃,我是两天前回来的,可我直到昨天才到店里去。就在那时,我找到了这张明信片。”

“明信片,格拉维先生?”布鲁内蒂问。

“是那个在我店里工作的女孩寄来的。她正在挪威度假,和她的未婚夫在一起。我想,她的末婚夫是为你们工作的,名叫乔治·苗蒂。”布鲁内蒂点点头,他认识苗蒂。“喏,我说了,他们在挪威。她写信告诉我,警方对一双灯鞋感兴趣。”他转回头对着维亚内洛。“我不知道他们是在谈到什么话题的时候想起这事儿的,反正她在明信片的末尾写道,乔治说你们在寻找一个买过一双女鞋的人,鞋是红缎子做的,大号。”

布鲁内蒂发觉自己屏住了呼吸,便逼着自己放松,把气呼出来。“那你卖过那鞋吗,格拉维先生?”

“对,我卖过一双,大约一个月前。卖给一个男人。”他在这里顿了一下,等着警察议论,一个男人买那双鞋有多么奇怪。

“一个男人?”布鲁内蒂善解人意地问道。

“对,他说他买这鞋是想在四旬斋前的狂欢节时用。但是,狂欢节要到明年才会举行。这种时候买我觉得挺奇怪,可是我想把鞋卖掉,因为有一只鞋的缎子已经从鞋跟那里脱开了。我想,是左边那只。不管怎么说,鞋正在打折,他就买下来了。五万九千里拉,是从十二万减下来的。确实是便宜货。”

“我相信,格拉维先生。”布鲁内蒂附和道,“你觉得假如你再看见那双鞋,能认出来吗?”

“我想我能。我在一只鞋的鞋底上写着折扣价。可能还会在上面。”

布鲁内蒂转过来对维亚内洛说:“巡佐,你能不能帮我从实验室里把那双鞋拿来?我想让格拉维先生看一看。”

维亚内洛点点头,离开了屋子。他走以后,格拉维谈起了他的假期,描述着亚得里亚海的水是多么清澈——只要你能向南行进一段足够的距离。布鲁内蒂聆听着,在他认为必要的时候笑一笑。他克制着自己,在格拉维把鞋认出之前并不要求他描述买鞋人的特征。

几分钟以后,维亚内洛回来了,把鞋装在透明的塑料袋里带进来。他把袋子递给格拉维,格拉维却并没有要把它打开的意思。他隔着袋子把鞋移来移去,把两只鞋先后翻转过来,仔细看鞋底。他把袋子凑到离自己更近些,笑了,手持袋子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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