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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拔辣鲜报-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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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知道吗,我很喜欢你哦!」

第一个这样当我面说出这话的人,是学生时代隔壁班的班长,是个女孩。

我们同是合唱团成员,也常有一些共事的机会。但我真的不晓得自己做了什么好事,值得让她对我说出这样惊人赤袒的「告白」。

她所谓的喜欢,是指欣赏,不是什么蕾丝边那上头的暗示。不过,我觉得中国人一向含蓄,就算你欣赏一个人,除了极乐意与她做朋友之外,不会有什么诉诸言语方面的表示了。将心比心,至少我就不会。所以啦,奇怪的人是她不是我,我只是正常普通的平凡人。

「你喜欢我什么呀?」乍听此言,欣喜感没升上来,问号倒是跑来好大一串。忍不住就要打破砂锅问到底,想藉由她的说明来好好了解一下自己是不是有著什么自个以及他人完全不晓得、独她慧眼能见的优点?

来来来!快说快说!我的虚荣心非常需要阁下的支持爱护!

「你…很倔。」她想了一下,很慎重的说著。

一只乌鸦从我头上飞过,直奔日落的方向,一去不复返。

「这是优点吗?请问。」我努力扯著嘴角,尽量不让自己看起来狰狞。

「怎么不是?如果不是倔,怎么会从第三部唱成第一部?还因为被老师嘲笑,就当他的面把粉笔狠狠砸在黑板上──」

我捧著双颊惊声尖叫──

「你不可能会知道这样的事!那是我们班上音乐课所发生的不外传之秘!」

「你们班那个@@@是我国中好友。」她微笑。

啥?是@@@?很好,我记在墙上了。

「张,这不是什么值得拿出来说的事,你不至于为此喜欢上我吧?」我讪讪的问著,同时想找个地洞钻。

「没有,刚开始,我其实很看你不顺眼……」

啊?啊啊?有点湿,我抬头往上看,哇!好多雾水。

「你看起来的,不大理人,有时候笑了,也只是撇撇嘴角,好像很不屑的样子,你只有对你的死党刘,才会笑得很开心,对别人都淡淡的……」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入海不复回……

她开始诚恳万分的对我掏心掏肺,让我非常不好意思用小人之心去怀疑她其实是藉「爱慕」之名,行「修理」之实。

她喜欢我,她喜欢我,她喜欢我……ok,够了!

「张,我了解你对我的喜欢比山高、比海深,就这样,我明白了。」我笑。脑里寻思著脱身之道。「也不早了──」

「我喜欢你在校刊上的那篇漫画!」

「我几时有投漫画?」

「不是这一期,是上两期,你一年级投的那一篇。」

哗?这她也知道?!

「我那次用的是笔名!」不该会有人知道的!本人收山很久了,早忘了那些陈年往事。

她,张,笑得乱诡异一把的。「生活辅导组长跟我说的。」

了解,她是班长,一向跟那些头儿混得烂熟,要打听消息简直易如反掌,可是,那只是一篇名不见经传的漫画好不好?!

这人,这个她们班上有名的怪卡班长、军歌比赛常胜军,兼之升旗司仪…这样一个人物,我是不知道她有多喜欢我啦,不过她非常注意我倒是千真万确的事。这是为什么呀?!她简直可以去调查局当差了,保证前途很闪亮。

「你很怪,可是怪得很有自己的风格,听说你们班就是你带头拒买毕业纪念册,你们班导很头疼。我觉得你就是这种人,永远不会为别人妥协,所以很多人很讨厌你。这就是我一开始会注意你的原因,你不在乎那些你根本不在意的人讨厌你,我想知道你为什么会是这样的人。」她坚持说完她要表达给我知道的。

「结论是,你很有趣,我很喜欢你。」

「同学,我觉得你的喜欢我非常承受不起。」我很凝重的拍拍她的肩,决定就此别过,千山我独行,你千万不要相送。「好了,我要回去了。你也早点回家看书吧!」

我将书包往肩上一甩,直接就走了,春夏交接的夕阳亮晃晃的,直往人眼里扎来,乱不舒服的。

「快毕业了,所以我才说的。」她在我身后说道,没有跟上来。

「吴,我其实很失望你从没认真准备过一场演讲比赛!」

我停住,还是忍不住回头(唉!就是年轻气盛,想装洒脱都不成样。),没想到她居然会介意这样的事,奇怪了,我参加比赛,从没得名呀!她这个有得名的人做啥这样生气?我不是不认真,而是没能力,了不了呀她!?

「张,我的口才真的很不好,更没有你好,我也不是你这种全力以赴的性格,我不喜欢的东西,绝不会尽心。那些有的没的比赛,哪个人不是被硬逼上去的?只要是在我的能力之外的事,我是一点好胜心都没有。」

她很不满,我知道。

对照于她的凡事认真,我简直懒散得不可饶恕。她连「告白」都可以这么慎重,比得我这散仙真是糟透了。

「张,真的,谢谢你的喜欢。这是很好的回忆。」我对她挥挥手。

她显得有些失落,而我的良心微微抽搐。

「我知道我们不会是朋友,来不及了。」

「如果我们是朋友,你就不会喜欢我了。」我老实对她说。接著,更以我这辈子绝无仅有的诚挚对她道:「事实上,也不必深交到朋友那一层啦,只要跟我同学过的,应该都会觉得她们自己很可怜。我这个人很不好相处的,你也知道。」

她看著我,向来严厉的表情松下了,有点好气又好笑的。

「我们合唱团三年,也没相处那么久,讲过那么多话。」

「是呀,我难搞嘛。」我耸肩。

「你就是怪。」

「你才怪咧!吓我一跳。」我向她勾勾手,「一齐走吧,我们聊聊。」

她以怪怪的眼光看我。似乎认为我这样的人,说出这样的话很稀奇。

我没正经的一肘弓上她的肩──

「你可以更崇拜我一点没关系。」

她瞪我一眼,但仍是与我比肩走出校门。

这一段短暂的友谊,张的收获很大──

对我彻底幻灭,玫瑰色的镜片碎了一地。

多年多年以后,我成了作者,有一些人不太嫌弃的颇为支持我。当我看到有一些人在信里写著──我很喜欢你哦──这样的字句时,总是特别有感觉。

怔忡著,时光悠悠忽忽地,彷佛又回到那年的那一天,有一个正直而粗率的女孩子,这样子对我做著开场白,然后涛涛不绝的数落了我一大顿……

过去与现在叠合成相同记忆,让我笑起来时,有双倍的开怀。

这是属于我的,学生时代的一件惊吓的回忆,也是有趣。

这是属于张的,学生时代的一件幻灭的过程,后悔莫及。

菜黄山归来不看狱

从小我们就在课本里读过这样的一句词──黄山归来不看岳。

词呢,是记得牢了,可是其义倒是忘了个精光。顶多依稀印象著那是指黄山很有名、很有名、很~有名!任何一个人来到了安徽,绝不能错过这自古以来就被骚人墨客捧为天下绝景的黄山。来到安徽却没有登黄山,简直是白来了安徽,回去别跟人说你来过,没有人会承认的。

2000年的10月份,意外有一个大陆行的机会。听说会去黄山一游,我终日惺忪浑噩的熊猫眼蓦然撑到无限大,死抓著电话由著发行人呱啦呱啦,却听而不闻的迳自幻想起本人神勇爬上黄山最高处,学古人仰天长啸兼之念天地悠悠、独自怆然涕下的场景!多悲愤,多梦幻呀!

哦!呵呵呵──那一定很棒的啦!

就是这爱幻想的死双鱼座个性,让我压根儿忘了自己的体力是阿婆级的不忍卒睹,于是也就没记得在行囊里多带几瓶蛮牛,就这么不知死活的一路飘往那梦幻之旅而去……

喔!黄山,我来了!!!!

我在哪里?我在云里。

我在哪里?我在雾里。

我在哪里?我在雨里。

我在哪里?哈──啾!

我在我最怕的超低温寒风里!

毛衣外有风衣;风衣外头还罩著雨衣,三衣一体如肉粽般的我,居然还可以抖成一片风中残叶。老实说,我也满佩服我自己的。

好冷好冷!才十月份为什么可以冷成严冬的酷寒?!我僵得几乎以为自己必须学殭尸那样跳著走路了才成了。

「多走路就暖和了,到时包你喊热。」同行的大陆友人这么对我说。

我往上高高仰著头看即将要走的观光步道,心里哀怨的叹了口气。是呀,多走!那几千、几万阶高高低低的步道,若能走完它,我必定会暖和的像全身著火,可是,我有命走完它们吗?以我这样超薄弱的体力?

我看了看同行的人,唯一可以自我安慰的是──这些人里,本人最是年轻,想来也最有体力与本钱,一旦我累趴在地上残喘时,相信大家也是同样的惨不忍睹。这样一想,心里顿时安慰许多。

就爬吧!黄山。既然都来了,也上来了,还能说个不字去赖皮吗?

爬呀爬呀爬的──呼呼呼──

「还……要爬多久?」我气喘如牛,端差没在阶梯上吐口血以证明身形这么大一坨的我,其实正被林黛玉附身中,就差那么一口气就要仙乐飘飘的蒙主宠召了。

「不久不久,很近,一下子就到了,我们第一个要看的是XX景,很有名的,来黄山而不看XX景,简直是白来了一趟……」精神非常好的友人,不仅脚下健步如飞,声音更是仿若洪钟,脸不红、气不喘的一口气向我介绍沿途美景,企图提振我委靡到不行的精神。

啊……请问,南京的欧里桑都像你这样体力充沛吗?

我实在没力气回应太多,因为眼前还有那么多、那么多的路要爬,我得节省一点。

然后,又是走呀走的,我觉得我已经走了三百六十五里路,为什么那传说中很近的XX景还没有到呢?

「还…还要走多久?我们是不是走过头了呢?」我气若游丝地问。

「没有,就快到了。」回答得非常斩钉截铁。

先生,您的信用已经在半破产的边缘了您知道吗?一个人可以被唬弄一次两次,基本上是不会有第三次的哦,你要了解。

我能如何?只能乖乖地走,拼上我年轻人的志气、撑著我阿婆的身体,不好意思在一票比我年长的人面前哎哎叫……

何苦呢?何苦呢?何苦呢?我何苦走上这一遭?我真是个笨蛋!自讨苦吃的笨蛋!接下来的健行,我在寒风苦雨里继续哀怨。

不记得是看完了第一个景还是第二个景,我对同样喘吁吁的项姐问道:

「项姐,你累吗?」

「还好。」虽然跟我一样喘,可是项姐看来还可以撑很久。

「怎么?你累啦?」王先生(公司大老板)问我。

什么累!简直快死掉了好不好?!可我怎么好意思承认?

呜……只能回头偷偷对项姐说──

「项姐,我已经充份领略了黄山的奇岩妙景,也肯定会终生难忘,我们回去吧!」

这时大陆友人又有话说了──

「席绢小姐,下一个休息处莫约五公里,可我们要是往回走,大概得走上三十公里。既然都走到这儿了,就再忍耐一下吧。」

什么!?回头要走三十公里!!!

二话不说,我乖乖上路,再不谈要回山上旅馆的事!哦-呵呵呵!我是这里面最年轻的人,怎么可以这么没志气的轻易对黄山举白旗不是?!所以我…我……我跟那五公里拼了!

我的力气,也真的真的只剩那五公里了!

到了休息处,也看完一个景之后,我完全不能走了。呜……如果可以,请让我留在黄山深处修行,不要管我,不要管我,你们走吧!我已经不…不行了……

「要不,就搭滑竿吧!」看我如此可怜,王先生与大陆友人跑去与出租的人接洽,很快的租来三顶滑竿。王先生、项姐、我,我们这三个肉脚,决定不畏所有人的侧目,坚定的、勇敢的跨了上去!然后──一路对著险峻的路途哇哇叫!我的妈!左边峭壁、右边绝谷,步道只有五十公分宽,一个不小心掉下去就真的「没有了」!啊-啊──啊───老实说,爬黄山的人很多,可是不知为什么搭乘滑竿的人却很少,连那些日本来的老先生、老太太都是安步当车的走著,没人像我们这么肉脚。所以我们很知道羞愧,一路尖叫时,也不会忘了把头压得低低的,不让人认出来──「席绢小姐!」

谁?是谁在叫我?我赶忙止住尖叫,修补著自己所剩无多的形象,然后看将过去──「您是…?」我笑,看著一群正与我们会身的陌生人。他们对我友善的笑著,似乎见过我的样子。

其中一人说道:

「我们是记者,我是XX报的记者,昨天记者会上见过。」

啥?!是记者!「哦!您好!你们也来登黄山呀!」我笑,可是心里在悲泣。呜……穿著雨衣的我全身半湿不说,没化妆且形状憔悴,又、又搭著滑竿,这…这样子居然给人见到了!好──糗!

「祝你们玩得愉快!再见!」幸而人很多、路很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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