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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第三种爱情-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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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他随我走进烟雾弥漫、人头攒动的小店,顿时被那架式吓住了,第一句话说的居然是:“这里可不可以刷卡?”

我心里暗笑,但还是很认真地回答他:“应该可以。”

满身油污的服务员挤过人群大声招呼我们:“几位。几位?”

我伸出两个手指头,意思是两位。“楼上请,楼上请!”服务员大声地说,带领我们绕过杂乱的桌椅和大声说话笑闹的食客,上了二楼。

楼上相对安静些,我们被安排坐在窗边的一张小桌子上。

我根本没看菜谱,就熟练地报出了几个菜名,然后问他,“林总,你还要什么?”

“不用了,这样挺好。”

服务员扔过来两个杯子和一壶茶,下楼交菜单去了。

我端起茶壶,往杯子里倒满茶,把其中一杯推到他面前。他连忙说:“谢谢。”

他的头发半干着,有几络搭在了额前,这令他看上去比平常年轻许多,也没有了那种高高在上的踞傲。我感叹说:“如果邹月知道我和你坐在一起吃饭,不知会不会发疯?”

“她还不知道我和你见过面?”他抬眼问。

“我怎么敢让她知道,搞不好她半夜背把菜刀,把我当西瓜切了。”我一边说,一边作切西瓜的手势。

他笑了起来,我发现他右边的脸上竟有个酒窝。“你有个酒窝,好可爱!”我指着他的脸,随口说了出来。

听我这么说,他竟然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我也意识到自己太随便了,为掩饰尴尬,端起茶杯喝起茶来。

幸好这时火锅端了上来,我连忙扶起筷子,热情地邀请他:“来,吃,吃。”

“你经常来这里吃吗?”他一边端起筷子,一边问。

“是啊,我们做这一行,也经常要陪别人吃吃喝喝。这个城里有什么好吃的,我基本都知道。”

“那不是和我一样吗?”

“也有些不同,我们和那些法官、当事人,既是工作关系,也是朋友,所以有时吃得也很开心。说实话,你们吃饭的那些地方,又贵又不好吃,完全是吃排场。”

他点点头,似乎很认同我的说法。

“你没有应酬的时候,在哪里吃?”我好奇地问他。

“中午在食堂,晚上基本都有应酬,偶尔有空,就回家吃方便面。”

“不到爸爸妈妈家去吃?”

“我母亲已经去世了,父亲又另外成了个家,我很少回去。”他回答。

我忙说:“不好意思。”

他摆摆手:“没关系。”

“那你的女朋友呢?”我斗胆又问到这个问题。

他抬头看了我一眼,终于正面回答:“她不在这边,在香港。”

我一拍桌子:“喔,难怪你说你情人节那天在香港,原来是和女朋友在一起!”我的力度太大了点,桌子晃了晃,热腾腾的火锅也跟着晃了晃,他吓得躲开好远。

两人又都笑了起来。

这餐饭吃得很愉快,他表现得平易近人,有问必答。当然最后又是我请客,这样的小店哪有什么刷卡机。两人有说有笑地下了楼,这时,我的手机突然响起来,一看,是他对外的那个手机号码。

我连忙递给他看,他的笑容马上凝固了,考虑了片刻,对我说:“你接吧,看他是什么事?”

我接通了电话,那个助手很焦急地说:“邹律师,你好,请问你是不是和林总在一起?”

“林总……林总……”我拖延着时间,看他的反应。

他点点头,接过了电话,转身走开几步,低声与对方交谈了几句,然后挂断电话,回身还给了我。

“走吧,我送你回去。”他说。

车子在宽阔的马路上飞驰,他开车的速度很快,而且脸上又恢复了心事重重的表情,与刚才判若两人。

过了许久,他说:“今天很谢谢你。”

“不用客气。”我公式回答。

“是真的,我在这里没有什么朋友,我小学毕业就出国读书,回来就进公司做事,我周围的人,不是我的手下,就是我的生意伙伴。”他转头看了看我,很认真地说:“可能你不相信,但我确实没什么朋友。今天和你在一起很开心。”

“这好说,如果下次你想打羽毛球,尽管找我。”

“好的。”他点点头。

车里又有些冷场,我赶忙笑着打岔:“原来我还在想,找机会要和你合个影,留在那里,将来你要是成了中国首富什么的,我就把它洗大点挂在办公室的墙上。”

他回头望了望我,突然转移了话题:“你经常出差吗?”

“不算经常,不过有两个顾问单位在外地有分公司,所以有时候也要去处理一些事情。”

“坐飞机还是坐火车?”

“主要是坐飞机,火车太浪费时间。”

“坐头等吧?”

“哪有你那么好的命,有商务舱坐就不错了,只坐过一次头等舱,那是因为事情紧急,商务舱的票都卖完了。”

他没有再接话,专心地开着车,我也就乖乖地闭了嘴。我时时注意不让自己成为聒噪的女人。

一会儿,车在国税局的门口停了下来,我一边很留心地拿好自己的每样东西,一边说:“那个案卷,你看你什么时候方便,我再去拿?”

“我会尽快送给你。”他回答。

“那就先再见啦。”我打开车门,准备下车。

“邹雨,”他第一次直接喊我的名字,我一转头,他正看着我,说:“那次你坐头等舱,就坐在我的旁边,候机的时候,我也看见了你。”

“真的?”我很惊讶,已经着地的脚又缩回到车上。“我怎么没有印象?”

“你当时好像心情不好。”

他这一说,我突然回想起来,那天上午,我刚跟左辉去办了离婚手续,走出民政局大门,就接到顾问单位电话,要我赶往北京,参加一个仲裁质证会。去北京的路上我一直精神恍惚,情绪低落,乘出租车都报错了地址。

见我没回答,他干脆转过身,侧坐在座椅上朝向我,一手抵着椅背,一手扶着方向盘,继续说:“我从没见过一个女人,可以那样旁若无人地流眼泪,你知道吧?那天我们整个头等舱里的人,都陪着你带着悲伤的心情进首都,特别是我,坐在你的旁边,空姐都用异样的眼光看着我,以为我和你之间有什么关系。而且,那天我不停地向你递纸巾,你不停地对我说谢谢,你完全不记得了吗?”

听他这么形容,回想起当时的情形,我很不好意思地摇摇头。

“可以告诉我那天是什么事吗?对不起,我一直很好奇。”

我深吸一口气,回答说:“那天上午我刚办了离婚手续。从左辉向我提出分手,到我们办离婚,前后只有一个星期,我还是有些接受不了。”

他点了点头,没有说话,没有像其它朋友一样,继续追问我细节,这让我有些欣慰。

天空中突然开始飘起小雨,落在车玻璃上,星星点点,折射出路灯的光芒。

他回转身坐正,摸出烟盒,点着了一根烟,深深地吸了一口。车厢里顿时弥漫着香烟浓郁的气味。“那天,我跟在你身后离开机场,看到你站在那里排队等出租,我其实想过顺带送你一程,因为我想,你一定是遇到了很为难的事情。不过,两个陌生人,这毕竟太唐突了。可是你给我的印象太深刻,所以,我记住了你。”

我有点发懵,努力回忆,却找不出一丝记忆。

“让你的妹妹出了那样的事,我心里总是有些歉疚,但是当我在医院见到你的时候,我真的有点高兴,因为我看到你活得很好很努力。不过我没想到,你居然对我完全没有印象。”

他接连着深吸了几口烟,然后用力把烟摁灭在烟灰缸:“其实我不是一个好领导,也是一个很孤僻的人,我很少与下属或无关的人接触,但是很奇怪,我居然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与你见这么多次的面?”他沉默了一下,突然向我伸出手:“以后,这样的机会恐怕不太多了。总之,希望你生活越来越好。”

我完全糊涂了,机械地与他握了握手,说:“谢谢。”

我拎着东西下了车,一回头,他正看着我。我朝他挥了挥手,他转过头,一踩油门,车子肆无忌惮地越过双黄线,调头而去。
(十一)

当晚,我躺在床上,满脑子回旋着他的那些话,还有他焦虑的表情,微笑的样子,以及,他侧身看着我,说起和我的初遇时,那仿佛有些迷惘的神态。我的心里,像是突然多出了一些东西,一些陌生又坚硬的东西,横亘在我心脏跳动的地方,让我不知如何是好,很久很久才合上眼睛。

早上当我站在镜子前刷牙时,我突然发现我有了很明显的眼袋,睡眠不足,或是老之已至?我含着牙刷长叹一口气。

镜子中,邹月披头散发,像幽灵一样出现在我身后,吓得我猛地回头,大叫:“你干吗?”

“姐,昨天人事部打来电话,说公司决定,把我调到致林物流的财务部去工作。”邹月低眉垂目,很忧郁地说。

“致林物流?在哪里?”我边哗啦啦漱口,边问。

“在火车站那边,不和总部在一起。”

“没说是什么原因吗?”

“说是那边缺一个主管出纳,财务部推荐让我过去。”

“这么说,你应该是升职啦?”我开始洗脸。心里暗想:林启正动作可真快。

“是的。”话虽这样说,邹月的话里可没什么高兴的意味。

“你自己是怎么想的?”我伸直腰,用毛巾猛擦脸。

“我不知道……姐,你说他们是不是有意这样安排?”

“哪个他们?有什么意?”我反问。

邹月低下头,没有回答。我真看不惯她这种粘糊糊的模样,一字一句地对她说:“邹月,你要记住,不管你还在不在这个公司做事,你和林启正都是无——关——的——人。”

说完,我把毛巾挂回到毛巾杆上,返身走进了自己的房间。

我坐在化妆台前,用手掌把收缩水“啪啪”地拍在脸上。突然觉得自己真是活学活用,“无关的人”——这是林启正昨晚对我的定义,今天就被我用来教训邹月,确实,我们姐俩都需要时时刻刻摆正自己的位置。

九点,我到了办公室,管内勤的小张喊住我。“邹律师,这里有你的一个案卷,今早送来的。”

我走过去,递到手里的正是那抢劫案的案卷。“是个什么样的人送来的?”我忍不住问。

“一个年轻男的,矮矮胖胖的。”——当然不可能是林启正,他怎么可能干这种事。

案卷也送来了,邹月也要调离了,确实是没什么机会再见了,我暗想。

走进办公室,我抽出资料,准备写上诉状,发现资料上粘了一张黄色的易事贴,写着:“周院长的电话是139********。林即日。”

字条没有称呼,落款也只有一个姓,林启正做了他允诺的事,但却显得疏远、陌生。想起昨晚他的笑容,我不禁有些怅然若失。

“林是谁啊?”耳旁突然冒出个声音。

我腾地一回神,发现高展旗不知何时已俯身在我身后,也盯着纸条在看。

我忙把纸条收好,故作镇定地说:“一个朋友,拜托他为那个抢劫案子打打招呼。”

“什么人啊,挺有神通的嘛,介绍我认识认识,我手头也有个杀人的案子要上诉。”

“还不一定管用呢,我可不敢乱介绍。”我摆摆手。

“哎呀,死马当作活马医嘛!我那个案子要是救回一条命,家属答应酬谢二十万呢。”

我很烦他,站起身来把他往门外推:“我的案子还不知该怎么办呢,谁管你啊。你自己想办法吧。”

高展旗一边退一边继续说:“只要你能帮到我的忙,二十万我和你三七开……对半开……你七我三……都归你?”

我只是一味地推他,把他推出门后,我反手想把门关上,谁知他又用手把门抵住,很严肃地问:“邹雨,你这些天没事吧?”

“我会有什么事?”我立马否认。

“看你这几天心神不宁,家里还好吧?你妈身体没事吧?左辉没有纠缠你吧?”他设想了很多可能。

“没事!没事!”我忙说,然后继续关门。

他不屈不挠地伸出脑袋,“邹雨,如果有什么事,别忘了我,我一直在你身边。”

“高展旗!”我叫起来:“你别恶心我啦!”

他脸上显出夸张的受伤的表情:“别人说谎话说一千遍都成了真理,为什么我的真心话说了一万遍,你还是不相信呢?”

“我相信,我相信,但你现在别烦我!”我用手将他的脑袋推出门去,这才把门关上。

回到桌前,我将那张易事贴夹在了电话本里。

日子一天一天正常地过着。

邹月犹豫再三,终于去了致林物流上班,她的桌上,林启正那张面目模糊的照片也不见了踪影。

我手头的抢劫案,上诉到了省高院,我也手持材料,得到了周院长一个小时的亲自接见,他还喊来了刑庭庭长,共同研究案情,基本达成共识。

我还是会去打球,会去那家小店吃鱼头火锅,也有两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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