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六岁半-第6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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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蒙蒙亮,东方泛着鱼肚白,红霞已经染满了半边天际。孙恒初背着云倾踏在骊山脚下的宽阔的山道上,顶着冰冷的寒风走进了一个搭建残破的茶棚内歇脚。
“哎哟,这位客官,看您这一身风尘寒霜,想必是赶了一夜的路吧,想吃点什么,喝点什么,小的马上给您弄去”茶棚内,早早起身的小二哥伸展着懒腰,一件这样的大雪天气居然还有客人,马上笑面迎人的上前,热切的打招呼。
孙恒初扫视了一眼这残破的茶棚,厚厚的积雪堆积在年久失修的棚顶上,大风一刮,几乎可以听到吱呀吱呀的摇晃声,他背着云倾走进,坐在一条长凳上,声音略带疲惫和沙哑的道:“骊山脚下就这一处落脚茶棚么?”
“那可不是”小二哥提着滚烫的茶水走来,笑着道:“客官是从远方来的吧,您不知道啊,这骊山虽然远离京城,但是却也是天子脚下,因为这骊山顶上还盖着一座七重宫阙,名为华清宫,是历代皇帝在盛夏避暑和秋后狩猎游幸的行宫,所以呀,这山脚下都不允许有闲杂人居住,可不,半个多月前,咱们轩烨国的太后娘娘因为身体欠安,便由威烈将军护送上了山。所以,这骊山脚下便冷清了,以前还有一些人家,现在都到华都城你去了”
“那你为什么在这?”孙恒初将云倾放下来,那店小二起初没有注意,自以为孙恒初是背着一个狐裘包袱,现在竟见那包袱里还有一个大约六七岁的女孩,不禁一怔,随后赶紧又倒了一杯茶,随后笑道:“小的原本也想走的,只是没有想到迟了两日竟突然下起大雪来,这骊山一旦被大雪封住,山里那些没有食物过冬的狼群变会成群出没,所以笑的只能耽搁下来,待到明年融雪之后再走了”
孙恒初抱着云倾,拿起桌案上的茶水,自己先饮了一口,感觉没有什么问题后才喂上云倾略带干涩的唇上,轻道:“婉儿,喝点水。”
云倾此刻全身如同火烧一般燎烫,她知道自己是真的生病了,也不逞能,便依从孙恒初喝了几口开水。她睁开微微干涩疼痛的双眼,有些迟疑的看了一眼茶棚四周,随后将目光落在了那一身青布蓝衣的小二哥身上,咳嗽了两声,鼻音有些浓重的道:“问他皇城里是否发生了什么事。”
孙恒初目光一凝,随即望向一直好奇看着云倾的小二哥,神色有些不悦。而那小二哥也是一个懂得看眼色的人,赶紧收回目光,呵呵的笑道:“客官相貌不凡,器宇轩昂,这位小姐更是贵人相貌,两位肯定不是一般人吧?”
“我们的确是从远方来的,不过却不是什么贵人,而是前往金陵城投靠远亲的,孰知走到这条山道时遇上了贼子,包袱和马匹都被抢走了,所以只能徒步跋涉,敢问小二哥,这里离金陵有多远,现在皇城中可否有发生什么特别的事情,我们兄妹二人能否进城呢?”孙恒初有些警惕的看着眼前的店小二,拐弯抹角的询问关于皇城的事情。
店小二听孙恒初二人要去金陵,不禁诧异的道:“客官是要去金陵的?哎呀,那两位可走远了,金陵城离骊山有百里之遥呢,两位如果就这么徒步跋涉的话,只恐要走上半个多月。这金陵城啊,最近也没有什么事,不过前些日子小的倒是听说皇宫内的宫苑遭遇刺客纵火,将整个宸栖宫烧得什么都不剩,好在皇后娘娘吉人天相,没有出事。哎呀,现在这个世道啊,虽说是太平天下,可是皇上毕竟年幼,不如当年先帝在时,四海皆臣服,我们这里,也好多年都没有遇上山贼什么的了,没想到两位一到这里,居然遇上了……”
云倾朝孙恒初看了一眼,而孙恒初则是尴尬的笑了笑。运镖呢只是信口胡说的,却没有想到竟然给小皇帝脸上抹了黑。不过从这店小二口中的话足以证明,凌烨轩还是一个有为的皇帝,至少,他可以在将那把龙椅坐稳的同时,很好的将历代王朝传承的太平盛世延续下来。
“原来是这样”孙恒初点了点头,随后从腰间取出一些碎银子放在桌上,道:“小二哥,麻烦您打包一些干粮给我们兄妹,我们也该赶路了。”
小二哥见孙恒初拿出来的竟然是银两,不禁怔了怔,随后笑道:“小的这里是有干粮的,但是两位不比这些客气,山里人吃的东西不值钱。而且两位又是前来投亲靠友时被山贼抢了马匹,若是小的再收两位的钱,那可真是造孽了。两位等着,小的这就去取”,说着,小二哥便撩起青布垂帘,走回了屋里。
云倾见这小二哥憨厚诚恳,不禁有些失笑,她依靠在孙恒初温暖的胸膛前,闷闷的道:“没想到轩烨国的子民竟然如此耿直”,也由此可见,凌烨轩将中土统治的还不错,他虽然年纪很小,可也算得上是一代明君了吧。
孙恒初不说话,他知道云倾在想什么,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有些害怕,怕云倾走到这里又想起了那个小皇帝好,突然又要离开他的怀抱,重回那个皇宫,回到皇帝的身边去。于是,他在店小二取出一包相当足量的干粮时,立刻起身接过,又在桌案上多放了一锭银子,道:“小二哥雪中送炭的诚意在下心领了,这些还请小二哥收下”,说着,重新背上云倾便离开……。
离开足以遮挡寒风的茶棚,太阳已经升起,红彤彤的映红了大片雪地,云倾怕在孙恒初的肩头上,头更加沉重了,她轻咳嗽了两声,嗓子有些发痒。这具身体或许是太过娇嫩了,又养尊处优这么多年,所以根本经不住这样的恶劣环境。她挣扎着想清醒一些,可是却还是按捺不住全身如蚂蚁啃噬一般的酸疼,慢慢的昏沉睡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刚云倾再次睁开双眼时,一阵刺眼的阳光从明晃晃的从头顶上照在眼底,她几乎是反射性的抬起手遮掩在自己的额头前,眼睛因为不能适应这样的光线而酸疼刺痛。炸了眨眼,大脑似乎有些清醒了,但是身上依旧疼痛的难受,她缓缓的转头,竟愕然发现自己躺在雪地上,而身下,则是铺着一条厚实的虎皮,上面丹青花白的纹路清晰的栩栩如生。
陡然惊坐起,云倾警惕的扫了一眼四周,却诧异的看到自己身前的不远处有十几匹雪狼的尸体,那雪白的皮毛上沾染了鲜红的血迹,瞩目惊心,更是在这苍白的天地间点缀了唯一的色泽。
云倾吃力的爬起身,沉重的头突然一阵昏眩,整个人都踉跄了一下,她单手撑地,却发现纤细的小手已经被冻得青紫微肿,秀眉微黜,不停的喘息着粗气,但却在这时,耳边突然听到不远处一阵窸窣声。
心头警铃大作,这里的有狼群的尸体,云倾以为又是狼群来攻击,她瞬间将手探入戎靴中匕首,然,再抬眼时,却见到不远处搭建着一个简易的青灰色帐篷,一个身着白色裘袄,满头白发长须的老者正从里面走出来,他眉须黑白相间,直垂衣襟,颇有仙风道骨的味道。
“小姑娘醒了?”老者见云倾单膝跪在雪地里,满身紧绷的警惕模样,先是一怔,随后慈和的淡淡的说道。他慢慢的从雪地上踏来,竟轻盈的不留下丝毫脚印,随后走到云倾身旁将她扶起,道:“小姑娘,你被冻伤了,这里是云山之巅,虽然覆盖着大雪,但是却很暖和,你还是躺下来好好晒晒太阳,舒缓舒缓吧”
云倾疑惑的看着这个面目慈祥,轻功出神入化得如同传闻中的‘仙影萍踪’的老者,刚要开口,却发现自己的嗓子已经疼得说不出话来。但老者却似乎已经知道了云倾想问什么,便笑着道:“你在找恒初那小子吧,他与狼群搏斗的时候受了点轻伤,但是因为太累了,所以倒在雪地上睡着了。那孩子太冷清了,连睡梦中都叫着你的名字,你,叫婉儿,是吧?”
云倾黜起了秀眉,有些惊诧老者竟然称呼孙恒初为‘恒初那小子’,并且还那般熟稔,她费力的开口,却只能发出十分沙哑的声音:“您老是……。”
“这里是云山,我是华药师。小姑娘,你病的很重啊,恒初背着你来我这儿时候,说你已经昏迷了七天,怎么唤都唤不醒,我已经给你服下了秘制的药方,你现在觉得怎么样?”老者慈和的笑着,虽然满头华发,但却声如洪钟,眼神沉智有神。高大的身材不似南方男子,却格外的健朗。
云山,华药师?云倾一怔,不禁立刻环视周围,这时才发现这片雪域的确不是骊山了,原来她已经昏迷了这么多天,而孙恒初更是背着她彻夜不眠的跋涉,用了最短的时间将她送到了他师父的手上。
“谢谢……华老先生”云倾开口,但嗓子却如撕裂一般的灼热,疼痛难忍。她黜了黜秀眉,却还是坚持着起身,但脚下刚一发力,全身就虚汗直冒,头昏眼花的摇摇欲坠。
“小姑娘,你年纪尚小,如果在这么折腾,这幅身子可是迟早要被你给毁了。孩子,或者已是不容易,可千万别再这么逞强任性了。”华老先生意味深长的说道,他捋着胡须,摇了摇头,却还是将云倾给搀扶住。
这个小女孩此刻虽然虚弱病沉,但是那双凌厉机敏的双眸却微含震慑,人儿虽小,但是全身上下却似包裹着一股狰狞冷冽的戾气,有着倨傲而坚强不屈的精神。
这让年过百岁,阅人无数的华老先生都不由得震动。这,应该就是天生异相吧,有这样气质的人,若非王者富贵之尊,便是大奸大恶之徒。想着,华药师不禁拧起了眉宇,恒初那小子怎么会与这样的女娃娃在一起?而且,还拼了命的要保护她……。
云倾虚弱的喘息着,她摇摇晃晃的站起身,身上的狐裘在阳光下闪烁着狡黠的光泽,就如已同它的主人成为了一体,化作这大雪山上的九尾飞狐一般。沉了沉的眸子,云倾站定后望向华药师,低哑的道:“谢谢老人家提醒,我没事。老先生不仅是孙恒初的师父,更是晚辈的恩人,但是晚辈现在就一件急事要处理,想请老先生帮忙。”
华老先生灰白的眉宇黜起,疑惑的看着这个少年老成的女孩,在惊讶于她的镇定淡然之时,不禁问道:“小姑娘有什么事情就说吧,只要我华药师能帮上忙的,必然会伸出援手。”
云倾见这老者没有反驳说自己不是孙恒初的师父,也知道自己猜对了,于是便道:“初哥哥为了保护晚辈,连日受累,老先生即使其尊师,那晚辈就将他托付给老先生照顾了。如今,晚辈的哥哥正在前往极北之地的路上,可是这一路凶险异常,而且晚辈家里也出了急事,必须快马追赶哥哥告知于他,所以,还请老先生能借我快马一匹,送我下山……。”
云倾说道这里,嗓子已经干哑到不能说话了,她不住的咳嗽,但那时这一咳,却因为气力用尽而昏眩得跌倒了虎皮上,身体沉重,虚汗布满了额前。
老者见云倾这样,不禁更为叹息的摇头,他道:“小姑娘,我不知道你有什么急事,但是以你现在的身体,恐怕休养一年半载也未必能够康复,我看,你还是将事情缓一缓,先将自己的身体养好再说吧,你年纪尚小,要是因此落下病根,可是要一生被病痛缠绕,永远都不能好了。”
云倾吃力的摇了摇头,可是整个人还是渐渐迷糊了,随后眼前一黑,跌摔了下去……
可是因为有心事,所以云倾即使是昏迷了,却一直梦呢。而这样的情况不知撑了多久,恍惚间,她感觉自己身上一热,似乎被人抱进了温热的泉水中浸泡一般,随后,小手被一只强壮有力的大手握住,只听到一个沙哑的声音坚定的道:“婉儿,你好好的休养,初哥哥现在就快马前去北楚赵将军,一定将消息送到,你放心”
听了这样的话,云倾心头的大石终于放了下来,她粘湿得长发贴在额前,缠如蝶翼的长睫顿时安定下来,头一歪,沉沉的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的时候,云倾已经忘记了是多久。有句话叫做‘山中无甲子寒尽不知年’,而这句话用来形容再次睁开双眼的云倾此刻的心境,是再贴切不过了的。因为一直守候着她,每日喂她药汁茶水的老者告诉她,她因为得了很重的风寒,再加上身体冻伤,整整的昏迷了大半年,而且现在就算醒过来,也暂时不能行走,因为她的双腿因为在雪地上过度的劳累跋涉,寒毒入了骨髓,要每日以汤药煎熬浸泡,否则就可能要一辈子坐在轮椅上度过了。
上天真的很会跟她开玩笑,前生,让她死在自己战友的枪下,而今生给了她整整早于一千年的复活机会,却又让她承受身体的病痛之苦,并且还要每日如同一个废人一样躺在床上休养。
为了照顾云倾,治好她的寒毒,华老先生也是想尽了办法,甚至去山下才买了两名药童来伺候她。孙恒初已经走了大半年,但是却没有一点音信回传,整个人仿佛蒸发了一般,而当云倾问起轩烨国当朝大将军冷战天是否回朝时,却得到了一个惊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