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农门骄-第18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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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唯一的私心,便是想要再面前这人身上下一个赌注。
然而正如爹当年保不住娘,李廷恩终究是人,依旧有输的一败涂地之时。
重击突如其来,杜玉华神智业已癫狂,杜子鸢守了她一会儿,起身去外面叮嘱,“熬一碗安神汤来服侍郡主喝下,令人严加看守。”
局势未定,事到如今,杜子鸢也不知道该如何处置面前这位姐姐,只能等了,好在,她总不用担心杜玉华的性命。
外面的丫鬟听了,就去端了一碗早就备好的汤药来,喂入木偶人一般的杜玉华口中,守着她睡下,这才转身出来,与几名武婢一道候在门口。
半个时辰后,杜玉华被关押的竹屋燃起熊熊烈火,火光直指夜空,红色的火苗妖娆而美丽。
半月后,在西北精锐兵士护送下暗藏于祟州木空山中的李氏族人与其亲朋故交被发现,一番血腥拼杀后,五十名年过四十的族老被留下,虎狈带领剩下的百名银甲卫,杀出一条血路,护送李氏族人来到西北。
“大哥!”李珏宁满面烟尘,一见到李廷恩便扑入怀中痛哭出声,“二堂姑死了,她抱着追我的人,一起摔到了山下,我没有找回她的尸骨。”
李廷恩轻轻在她背上拍了两下,漠然无声的走到伤痕累累又神色麻木的族人面前,他顺着这些或张惶或麻木或畏惧或哀戚的面庞,一个个看过去。
自劫匪之乱后,数十年在李家村生息繁衍的李氏族人只剩下一百来户,因他李廷恩一人,早年在外漂泊的族人又归来依附,后代子息纷纷加入族谱中,应该有三百来户,近千人。然而眼前活着的人,不足一半。
也许,有的是合家俱灭,即便活着,哪家又会不带孝?
李廷恩仰首望天,想要合上眼帘,却痛哭的发现,眼角锥心刺骨的痛楚让他无能为力。
“廷恩啊!”一名自到都督府后便一直被儿孙护持的老妇人忽站起身奔到李廷恩跟前,放声大哭的哀求,“廷恩啊,你要想想法子,救救你叔公他们,廷恩,你叔公最疼的就是你,为了你,他当初连你辉大叔他们都舍了,廷恩,你要救救他,他一把年纪,就是死了,不能连个下场都没有。”老妇人越说越伤心,居然跪在李廷恩跟前给他磕头,“老婆子给你磕头,我求求你,我求求你。”
犹如打开什么禁忌一般,站在厅中的众人纷纷跪倒在地,将先前小声的哽咽化作痛哭流涕,一个个只求李廷恩能将他们的亲人救出来,或是找回他们在外的尸首。
李廷恩静静望着眼前的情景,许久没有说话,继而转身出了厅堂。
“大都督。”从管家跟出来,皱纹密布的脸上也是老泪纵横,“都是老奴的错,老奴侥幸逃得性命,却将您的长辈留给了朝廷,老奴……”
李廷恩双手交握在后,目光平平看着前方,听到从管家的话,他并未动怒,只是问,“谁带他们去的木空山?”
银甲卫是自己手上最精锐的护卫,从河南府一路过来的山道,躲藏的地方亦是自己几年前早就安排好的路线。尤其是崇州的木空山,崇州虽与株洲并无直接要道可通,然而崇州的木空山却横跨崇州与株洲以及同洲。木空山地势奇险,内中多猛兽,又林深幽密,即便是积年的猎人,都不敢踏足木空山中行猎。正是看中这一点,自己几年前便令人以火铳开道,秘密在木空山中开出一条路连通崇州与株洲。木空山广袤,一日自然走不完,自己又令人在中间寻找山洞,布置落脚之处,事先藏以日常所需。
虎狈带着银甲卫一路有惊无险,皆躲过朝廷的追捕,偏偏在最安全最隐秘的木空山出了差错,导致功亏一篑,若非利用地利,只怕没有一个人能活着来到西北。若说是朝廷的搜捕之功,自己无论如何也不会相信。
从管家面色难看,半晌才喊了一声大都督。
“是杜玉华。”李廷恩神色平静,似乎是在自言自语,“我防了旁的,独独没有防到这个。”说着说着他仰首望着天空大笑起来,“教得好,学得好,教得好,学得好,不愧是皇家的*郡主,瑞安大长公主得意门生,朝廷的凤威将军!”
“大都督!”从管家怆然泪落,跪在了李廷恩跟前。
“师母呢?”
从管家哭的声咽气堵,无论如何也掩饰不住悲痛了,“*郡主亲自带着人来搜山,老夫人是被*郡主一箭射杀的。”
李廷恩沉默的攥了攥拳,眼角逼出一缕潮意,拂袖离开。
☆、第148章 改元
从安候在书房外,眼睛红红肿肿,显见方才已是哭过,见李廷恩过来;他迎上去喊了声大都督。
李廷恩没有理会他,径自入了书房。从安站在门外把守,这一坐;从日朗明光直到寒星鸦雀;书房中传出李廷恩的声音;“来人。”
从安推门而入;跪在地上。
“传虎卫军,神武军,天策军,狼骑军,破刀军五军中将军入都督府;民生司,宣抚司;谋术司等八司大使赞画入明堂殿等候;令朱成刚率中卫军巡查西北;各方州府闭门宵禁;凡有擅来往出入者,皆斩。令后营军自明日起征发民户,凡军户备录,皆入军营,但有不从,皆斩。令西北商事诸会长,与商事司登记粮草军备,调发车马,若敢违令,皆斩。令谍卫分军入各州各军,查巡都护府!”李廷恩坐在椅上,目色凛凛,字字句句平静道来,唯有数个皆斩,透出杀戮之气。
从安似乎早有预料,在地上磕了头,缓缓退了出去。一刻钟后,西北大动!
翁同素等人被连夜叫气,得知李廷恩下的一条条令以后,先是倒抽一口冷气,而后反有一种轻松释然的感觉。既投效西北这条船,便早已知道会有今日。成王败寇罢了,况以如今西北的情形,朝廷实在并无多少胜算,一旦功成,便是他们这些从龙功臣封侯拜爵之时。
此时此刻,翁同素与河峻难得抛弃罅隙,联起手来。坐在一道低声交谈,双方意见一致,都觉得这起兵檄文还是应当以清君侧,平藩王为主。
涂天刀坐在边上搓手,两眼放光的喃喃道:“干他娘的,等啊等,老子终于等到这一天了,听说京城里头那些贵女个个皮肤嫩的能化成水儿,待大都督上了龙座,老子也请大都督给俺赐几个美人。”
边上的周川哈哈大笑,“老涂,你啊,就惦记着女人。”周川并非西北人,乃是陇右道世族之后,自幼喜武事,原本被家族嫌弃。李廷恩势力发展到陇右道后,周氏眼看西北崛起,故将周川这个原本的家族弃子送到西北投效李廷恩。若成,周氏自会发展壮大,若败,周氏可以轻而易举的开脱出去。不过周川的确有真本事,才到李廷恩麾下不足一年,便接连立下数场军功,并且成为一块标靶,为李廷恩吸引来不少世族之后,扩展了李廷恩在世家大族中的势力。
涂天刀以往与周川不和,这会儿倒看周川格外顺眼,笑嘻嘻问他,“周兄弟跟咱们这些粗人出身不一样,想必知道这京中哪家的姑娘最美?”
周川瞥了他一眼,见对方两眼放光的等着,心下一笑,低声道:“你别说,还真有一家的姑娘,是出了名的美貌。”
“哦?”涂天刀穷苦人出身,这辈子没别的爱好,就是爱美人,爱金银。自跟随李廷恩后,金银是不缺了,照理美人亦是不缺的,多少巴结的人挑选各地美人送来。然而西北的美人,身材高挑,野性火辣,吃带刺的花,吃久了不免腻味。他十分想换换口味,更想尝尝的,是那些曾经深藏闺中,锦绣堆里养出来的娇滴滴贵女。那滋味,想来定是非同一般。
不仅是涂天刀,许多武将这会儿听他们说这个,倒也围了上来。眼看大都督即将兴兵,这心里跟一把火一样在烧,趁大将军没来,说说女人,倒也是件好事。想着将来的富贵温柔乡,那点本就不多的畏惧心思,便也没了。
周川看一帮纯粹的武夫个个眼放绿光,心底一晒,卖了半天关子才慢慢悠悠道:“已故太子太傅,一等文忠公姚太师早前曾是探花郎,俱家父说,文采出众之余更有鼎盛之貌,加之其儿孙的妻妾个个风姿出众,膝下孙辈便有潘安之貌。何况姚家书香传家,儿孙皆要苦读诗书,腹有诗书气自华,想一想这等人家教出的孙女儿,当是何等出众。姚家根基虽浅薄了些,可姚家的孙女儿,在京城却是一等一的出挑。”这话并不算胡言乱语,姚太师相貌的确出众,出仕后还曾被当时的几位公主同时看中,想要招为驸马,为此还起了不小的争执。只是姚太师发妻乃是其恩师之女,从小青梅竹马,又温柔秀丽,姚太师坚决不肯休妻另娶。天子看中姚太师才华,又不*儿们因此争斗丢了皇家颜面,令人管教公主,赐诰命给姚太师发妻,才将此事压下,不过至今仍是一桩美谈。当时还有人戏言,五朵金枝,一家姚郎。
有这样的祖父,孙儿孙女想要容貌丑陋都不成。姚家的姑娘,或许德言功并非个个出众,容这一项,却算是贵女里的头等。
“好!”涂天刀听的心旌动摇,待周川说完便一拍大腿,嚎叫道:“待老子到了京城,就先到姚家,请大都督挑个姚家的闺女给老子做二夫人。将来生几个闺女,也不像家里的几个丫头见不得人了。”涂天刀家中早有发妻,贫困时所娶的屠户之女,容貌丑陋,为人粗俗。他投军发迹后倒不曾嫌弃妻子,只是这妻子生了五个女儿,个个都生的丑。自己闺女不嫌弃,仍旧惋惜没得儿子。后来有了银子有个妾室,儿子是有了,他又想要几个娇滴滴的女儿,如今听说姚家的事情,自然上心了。
周川笑倪一眼他,端了茶淡淡道:“涂将军若想跟大都督做连襟,只怕家中的嫂子须要将正室的位置让出来才行。”
“你什么意思?”涂天刀瞪了眼。
边上的翁同素等人商议定后,听到这边的消息,过来打听两句,笑着对周川道:“周将军何苦卖关子,那姚家的四姑娘,分明是咱们将来的主母,主母的姐妹,如何能与涂将军做妾室?”若事成,以大都督的为人,姚家的姑娘即便做不成皇后,少说都是个贵妃,敢让姚家的女儿去做妾,这些武夫?
翁同素与河峻对视一眼,心中都是不屑。眼下大都督打天下还用得着这些武夫,等江山鼎定,这些人再如此不知轻重,怕是……
涂天刀脑子转了好几圈,这才明白过来,差点拔刀去砍周川,“你个狗东西,你敢耍老子!”幸好被边上的人架住了。
周川眉眼不动,任凭旁人将自己来开,对耳边的劝说却充耳不闻。心道我与西北这些人绑在一处作甚,正要好好闹几场,我与他们不合,方才有真正建功立业的机会,眼看大都督即将龙腾,此时不表心意,何时才表?
涂天刀骂骂咧咧两句,转身挑了个远远的位置坐下,却与西北一干交好的武将对了个眼神,各自有些心知肚明的意味。
朱成刚自后堂走出,站在台阶上,冷冷喝道:“大都督到。”
明光堂中一众人立时屏气凝神站起身来,垂头恭迎。
李廷恩一身铠甲,持剑步出,见到殿中众人,没有一句拖沓,只道:“翁同素,写檄文罢。”事到如今,他已不必说鼓动之语。
翁同素大喜,顾不得其余赞画嫉恨的目光,起身回话,“大都督,臣下以为,这檄文还当以清君侧,定藩王为主。”
“清君侧,定藩王……”李廷恩唇角噙着一抹笑意喃喃念了一遍这六个字,心中全是铺天盖地涌起的讥讽。
他清什么君侧,定什么藩王!
“清君侧,定藩王!”李廷恩念了数遍,一次比一次声色渐厉,忽的他一剑斩下,将面前的桌案砍做两段,冷冷道:“不必欺世盗名。我李廷恩,既敢兴兵谋反,就敢告诉天下人,我非一心一意的忠臣,我李廷恩,是一个休教人负我的逆臣。我兴兵,是为自身性命,李氏血债,宗族昌盛,臣下荣华!朝廷不仁,我李廷恩便敢不义。翁同素……”
“大都督。”翁同素被李廷恩的话说的一头冷汗,战战兢兢的应声。
“布告天下,朝廷更迭,谁主江山,且看鼎盛兵马!”李廷恩眼中全是凝结的森寒,一字一顿,“我李氏数百族人血仇,待攻破京城之日,必以宣家人头为祭。”
“大都督!”翁同素大惊失色,与河峻等人一道跪在地上,“大都督,此檄文一发,只怕天下世家士子多……”谁打天下之初不找一个光明正大匡扶社稷的由头来笼络人心,尽管有识之士都知晓这是砌词狡辩,可这话却为有心投效的人给了一个台阶,能让他们体面从容的来投效,不必担当一个乱臣贼子的骂名。而若真按着大都督的檄文来布告天下,那些有心投效的世家才俊,只怕碍于声名,亦不敢轻易来投了。
“照着本将的令行事。”李廷恩目光有如实质压在翁同素身上,眼神扫过数名自世家投效而来的臣属,他冷冷一笑,“我李廷恩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