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那边是海-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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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头至尾,冯奕都没有捅破最后那层窗户纸——究竟他对伊楠与梁钟鸣的事知道了多少。这在无形之中给伊楠留足了面子,至少让她可以往好的方面去寻找合理的逻辑:因为泼茶事件,她跟梁钟鸣产生了一些不快,为此她要离开,而冯奕出面调解。虽然这是一个牵强的逻辑,但此时此刻,伊楠却是如此需要它。
看着伊楠仍犹豫不定的神色,冯奕最后道:“梁先生是个重情义的人——对你、对我,都一样。”
山:说服(7)
即使已经坐在了灯火通明的包厢里,伊楠仍有些恍惚和怀疑,怀疑自己是否该来。但是,这世上的事似乎总是遵循着一物降一物的规则在行进着。她是谁命中的劫,她尚不清楚。可是如果说梁钟鸣是她的劫,她一点儿都不觉得过,更何况他的出现令她如此震惊,完全无法抗拒——他不去出席公司的晚宴,却在这里专门等候着她!
对面的梁钟鸣依旧风度翩翩,沉稳笃定。唯有她自己,紧张到难以自持,脸上连一点儿自信的笑容都保不住。
从她傻乎乎地将一颗真心毫无保留地捧到他面前时,她就已经失去了谈判资本。
梁钟鸣给她斟了杯茶,这才温和地开口,“前一阵有事脱不开身,一直没能过来,你还好吗?”语气波澜不惊。
伊楠脸色僵硬地盯着手上的茶杯,默然无语,倔犟的脸庞上却掩饰不住仓皇和戒备。梁钟鸣看在眼里,怜惜油然而生,轻轻叹了口气。
本来准备了不少婉转的托词,然而看着眼前的伊楠,他忽然不想跟她耍任何花腔,那些都是生意场上应付狡诈的对手用的,而伊楠显然不是。
“伊楠,你了解我吗?”他低声问。
伊楠心头一凛,他终于切入主题了,可是自己,之前打的那些腹稿居然毫无用处,对于他如此简单的一句问话,竟然无从回答。
是啊,她了解他吗?
她认识他两年了,从最开始对他有好感到后来情不自禁地逾规,看到的永远是这样一个梁钟鸣:彬彬有礼,和蔼亲切,容忍她,甚至宠溺她。
可是,她所看到的梁钟鸣是真实的那一个吗?
梁钟鸣见她犹豫着回答不出来,遂轻笑了一声,“你看,你根本就不知道我是个什么样的人,又怎么会真的喜欢上我呢?”
伊楠的脸蓦地红了。这是他第一次直面这个尴尬的问题,可她心里却没有适才那样慌张,反而逐渐平静了下来。她明白,只有跟他彻底地谈一次,自己才有“治愈”的希望。
于是,她收起赌气的成分,打算认真回答他的每一个问题。
“你……是好人。”她斟酌再三,如实说道。
梁钟鸣唯有苦笑,这是他迄今为止听到的最令他悲哀的评价。“好人”从另一个角度来说意味着懦弱、无能,在他看来,这绝不是对他的夸赞。
他深吸了口气,幽然道:“我二十四岁涉足商界,到今天已经超过十个年头了。这期间,有过成功,也有过失败;遭过别人暗算,也算计过别人……所以,我实在算不上什么好人。”
“不!”伊楠辩驳道。因为她始终记得,那晚在车上他对黑风衣男子说过的那句话——“不要为难一个女孩子”。如果他不是好人,怎么会说得出那样的话来?!
梁钟鸣定定地注视着她,逐渐收起笑容,挺起腰板,向椅背靠去。他的目光并不严厉,却深沉似海,任你怎么揣摩,都无法明白那里面究竟隐藏着什么,而在这样目光的凝视下,伊楠的心跳又开始加速。她竭力控制住慌乱,唇角抿得紧紧的。
他对伊楠摇摇头,“不,我没你想得那么好。事实上,对你来说,我什么也不是,只是一个幻影。”
“幻影?”伊楠迷惘地瞪着他。
梁钟鸣扭过脸去,不再直视她,却继续缓缓地说:“伊楠,你只是太寂寞了,从小到大,没有人守在你身边听你倾诉。你的爷爷奶奶即使愿意,他们也不会懂你的心思。而你恰好遇到了我,于是,你得到了一个耐心的听众,仅此而已。”
山:说服(8)
伊楠愕然地听着,觉得似乎有道理,又似乎不对劲。难道她连对自己的感觉都把握不准,需要别人来指点了吗?
她仔细地思量着,然后仰起脸,很坚决地否认,“不,不是你说的那样,我是真的……喜欢你。”说到后面,她的声音变低了,因为羞涩。可她不喜欢他那种指鹿为马的说法,更不愿意违背自己的心意,哪怕她爱上他根本就是一个错误。
他始终侧着头,所以伊楠无法捕捉到她决然否认时梁钟鸣眉宇间轻微的一跳。
他很快转过脸来,平静地直视着她,“你对我有好感我能理解,但这跟你所说的那类感情无关……伊楠,你还年轻,不懂得爱究竟是什么,等有一天真的遇上了,你会明白的。”
伊楠迎着他的目光,直愣愣地道:“我知道我跟你没有可能,可这并不妨碍我对你产生感情,我只是,只是……”她尽力控制自己呼之欲出、猛烈跳动的心,执著地要将最后那句话倾吐出来,“我想知道,你对我,是不是……”
尽管那句在心头盘桓了良久的话到了嘴边,但她发现要将它说出来是多么困难。此时此刻,她已分辨不清自己究竟想要得到什么样的答案,并且不管答案是什么,结果都是注定的——正如她自己所说的,他们之间没有任何可能。
她在一瞬间忽然鬼使神差地想明白了,于是那句艰难的问话终于在即将出口时被她咽了回去。
“我只是想知道,在你眼里……我是不是很可笑?”
这是一个同样让她痛苦和难堪的问题,交付出去的真心得不到相等的回应,没有哪个女孩能若无其事。
梁钟鸣凝在她脸上的目光里逐渐注入了温柔之色,“我从来没觉得你可笑……如果有可能,我也希望能跟你一样年轻,能回到刚出校门那会儿……”
明知这不可能,他的眼里还是流露出向往。他心里的温柔如同这夜色般无声无息地蔓延开来,连双眸都被渲染了。
伊楠望着梁钟鸣,忽然感觉到绝望,因为她非但没能借助这次会面彻底粉碎心中的念想,而且她从他的脸上发现了另一个真实——他脸庞上流过的是最令她痴迷的留恋。可是,她清醒地知道,那种留恋绝不属于自己,透过她,他看到的是当年的景象。即使他不说,伊楠也能大致猜到是怎么回事。
“我已经……没有资格了。”他终于喃喃地说。
伊楠猝然收回目光,在低下头的一瞬,眼角悄然湿润,心头传来一声喟然叹息,就这样吧。
这也算一个答案,即使没有她想象的那么直接,却殊途同归。
伊楠是个拿得起放得下的女孩,更何况,梁钟鸣对她来说,终究只是水中月、镜中花,割舍是迟早的事情。
心,依然是痛的,却不再似从前那般没着没落地煎熬。痛到最低谷,就会慢慢好起来的,她坚信这一点。
再仰起脸来时,她已经恢复了昔日明媚的笑颜,不是正午时分的灿烂光芒,却似雨后升起的那一轮红日,还沾染着晶莹与湿润,带着一抹婉转的凄楚。
梁钟鸣看得有些怔忡,觉得她陌生起来。
在与梁钟鸣的促膝长谈之后,伊楠撤回了辞职信,这让刘涛大大松了口气。他棋走险招,事先把伊楠想走的消息透露给了冯奕,没想到果然奏效了。至于内幕究竟如何,qi書網…奇书这不在他关心的范畴之内,目的达到了就好。
两周后,恒久如愿通过了审核,成为远大的产品供应商。
不久,在刘涛的推荐下,伊楠进入市场部,并破格提升为部门主管,专门接洽与远大有关的各项事务。
山:说服(9)
这样安排的用意显而易见。同事背地里难免有所议论,然而,当着伊楠的面却没什么好说的,因为她的确是再合适不过的人选。某些时候,关系比能力更重要。
如今的伊楠,不仅恒久尽人皆知,名气更是传到了远大。谁不知道冯奕对她信赖有加,而冯奕又是梁钟鸣的钦差大臣,于是对待伊楠想不客气都不行。
当然,伊楠绝不是恃宠而骄的人。该做什么,怎么做,她都恭谦有礼地听从客户的吩咐,遇到不明白的和为难处也从不自作主张或是盲目应和,而是回去请教工程部的###整改的可行性,再加上她对谁都是一副笑呵呵的表情,无形中就成了两家公司间的最佳润滑油。许多老工程师都觉得,棘手、难处理的麻烦经过她几番沟通调解,也都能迎刃而解。连总经理李岩都不止一次在刘涛面前夸过伊楠,当然顺带也表扬了一下刘涛的伯乐潜质。
伊楠虽然粗线条,但绝对是个聪明的孩子。挫折对她来说,虽然痛苦,却也不失为学习的良机。她从梁钟鸣那里就学到了很重要的一点——忍耐,这缘于他简单的一句话,“如果遇到不顺心的事就想着要走,你觉得普天下够你走几回?”
伊楠明白,别说普天下了,连大半个中国她都没有勇气闯荡下来,不仅因为能力有限,更关键的是她还有牵挂。她怎能忘记回报将自己养大的爷爷奶奶?怎能置他们的晚年于不顾,为了一己私欲任性而为?!
既然如此,她别无选择,跌倒了,再爬起来,拍拍屁股,舔舔伤口继续向前走吧。这个道理她是在一夜间明白过来的。年复一年的时间积累也许并不能顺理成章地使人成熟,但是,一个让自己彻悟的契机却能成全心灵的转变,伊楠便是如此。
对于梁钟鸣,撇开心头难言的情绪,她依然是感激他的,俗语说解铃还需系铃人,也只有他,能劝得住自己。他的理智自持也不得不令伊楠刮目相看——也许换个人,有漂亮女孩儿主动送上门去,欢喜都来不及,或者趁势先捞一把再说的也大有人在,但像他这样不但不落井下石,还耐心为自己解开心结的人实在少之又少。
她一直将他视作良师益友,过去是,现在更是。
至于那份已经萌芽的感情,既然无法立刻磨灭,也只能悄悄压在心底,等待时间来化解。
尽管伊楠成了远大的常客,但并不能时常见到梁钟鸣。他是大忙人,要管的事实在太多了,而远大也不止C市这一个工厂。
虽不常见面,电话联系偶尔还是会有的,他跟从前一样对伊楠嘘寒问暖,尽“长辈”之谊。只是两人再怎么谈笑风生,都无法回到以前那种心无芥蒂的状态,彼此都有所保留和提防,这当然也是没办法的事。
她有时甚至会猜测:梁钟鸣不再频繁来C市是否是在刻意避开自己?不过,她很快就否定了这种想法,甚至觉得自己很可笑。她对于他怎么可能有这样大的影响力?!
她去远大的次数多了,也常能听到一些小道消息——似乎每家公司都不乏这些让员工们津津乐道的关于高层的八卦题材。据说真正执掌远大的并非梁钟鸣,而是他的母亲许欣宜。这是一个极具传奇色彩的女子,长相美貌非凡,年轻时追求者不计其数,即使现在,已逾六十岁的她出入公众场合,仍能招来艳羡的赞叹,其美貌由此可见一斑。
当然,她的传奇并不只是因为美貌,更多的是缘于她的聪明才干。许欣宜的父亲原是南洋著名的华裔富商,有三个女儿,许欣宜排行第三。虽然许欣宜年纪最小,人却是极聪明的,打小就深得父亲喜爱,常年跟随其父左右,深谙经商之道。如果不出意外,许家未来的掌门人非她莫属。然而,世事难料,她却因为自己的婚姻问题跟父亲决裂了。
山:说服(10)
许欣宜的两个姐姐所嫁之人非富即贵,而她却对一个既无背景又无家世的穷小子情有独钟。如果这个穷小子有才华倒也罢了,偏偏身无长物,除了一副温开水样的脾气,几乎没有值得称道的地方。这令许父既不解又恼怒,怎么劝解都无法改变女儿的心意,从此就将对许欣宜的期望冷淡了下来。
没两年,许父过世,家产也进行了相应的分割。许氏的大部分资财都落到了长女手中,许欣宜继承到的遗产跟两个姐姐相比少得可怜,可见父亲对她有多失望。她什么埋怨也没有,咬牙认了。
此后,许欣宜凭着手里仅有的那点儿资产和异常锐利的投资目光成为首批闯入沿海城市的淘金者。经过二十多年的不懈努力,她终于创下了枝繁叶茂的远大集团,在业内被广为称道,风头之劲,甚至盖过了两个姐姐。
不过,能见到许董的人实在是少之又少,一来,C市的工厂只是远大资产的一小部分,这里的最高指挥官仍是一手创建了该厂的梁钟鸣;二则最近几年她不再像年轻时那样拼命了,许多事正逐步转给儿子料理,自己则深居简出,常年待在四季如春的南方,乐得享清福。
伊楠印象里的许欣宜除了传说中的这些光辉特质外,却还有着另外一面,那就是许志远曾经跟她提过的——他母亲性格暴戾,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