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尼拔-第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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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面接着一根鱼线,鱼线下面吊着一个包,吊在胸甲内该是心脏的地方。莱克特博士小心翼翼地把那包提了出来。
一个包:巴西精工制造的护照、身份证、现金、银行存折、钥匙。他把包塞进外衣腋下。
莱克特博士不太耽溺于悔恨,但他对离开意大利还是感到遗憾。卡波尼邸宅里还有许多他可以发现,可以阅读的东西;他还喜欢弹那键盘琴,说不定还作曲。在帕齐遗孀的哀悼之情过去之后,他还愿意做点菜给她吃。
第三十九章
悬吊着的里纳尔多·帕齐的身体还在流血,鲜血洒落在韦基奥宫灼热的水银灯上,冒着烟。为了取下他的身体,警察找来了消防队。
Pompieri(消防队)在云梯车上使用了延伸梯。他们一向实际,知道吊着的人已经死去,行动也就不着急了。那得是个仔细的过程:他们先得把摇晃的内脏放回肚子,用网兜住全身,然后拴好绳子放下来。
尸体落到地面上伸出的手臂里时,《国民报》拍到一张精彩的照片,令许多读者联想到伟大的《耶酥下葬图》。
警察保持着绞索电线的原样,以便提取指纹,剪断电线也是从索套正中剪的,保持了活结的完整。
许多佛罗伦萨人都肯定那是一次十分好看的自杀。他们认为里纳尔多·帕齐是按照监狱的自杀方式把自己的手捆起来的,而且不顾一个事实:他的脚也捆了起来。当地的广播在第一个小时就说帕齐不但上了吊,而且先拿刀子搞了一个hara—kiri①(切腹)。
①日语。
警察局立即发现了更多的情况——阳台上割断的绳索和手拉车,帕齐失踪了的手枪,每个目击证人都见证了的卡洛冲进韦基奥宫的故事,还有那在韦基奥宫后面裹着尸衣盲目乱跑的血淋淋的身影。这一切都向他们说明帕齐是他杀的。
于是意大利的公众认为是那“魔鬼”杀了帕齐。
警局办案就从那倒霉的吉洛拉莫·托卡开始;因为他曾经被确认为“魔鬼”。他们在家里抓住他押到车上带走了,让他的老婆再一次在路上号陶痛哭。他有确凿无疑的不在现场证明。案发时他在一家咖啡店喝拉玛佐提酒,有牧师在座。托卡是在佛罗伦萨被释放的,还得自己掏腰包坐公共汽车回圣卡夏诺。
开始几小时查询的是韦基奥宫工作人员,然后便查询到研究会的每个成员。
警察找不到费尔博士,到星期六中午才开始密切注意起他来。
警局回忆起,帕齐曾被指定追查费尔博士的前任馆长失踪的案件。
警察报告说帕齐最近还检查了费尔博士的permesso di soggiorno。费尔博士的记录,包括照片、底片以及指纹,都是用假名签字借出去的,那签字似乎是帕齐的笔迹。
意大利还没有建成全国性的电脑资料网,permesso都由基层分散管理着。
移民入境记录提供了费尔博士的护照号码,在巴西一查,是假的。
警局对费尔博士的真实身份仍然没有觉察。他们从刽子手的绞索套、布道台、手推车和卡波尼邸宅的厨房取下了指纹,又请来了很多可以请来的艺术家,几分钟之内便画出了费尔博士的速写像。
在意大利时间的星期日,一个佛罗伦萨指纹专家靠了一点一滴的刻苦努力确证了布道台、绞索上的指纹跟费尔博士在卡波尼邸宅的厨房用具上的指纹相吻合。
可是挂在警察局墙壁招贴画上的汉尼拔·莱克特的拇指指纹却没有人检查。
犯罪现场的指纹星期天晚上就被送到了国际刑警组织,例行公事地到达了华盛顿特区的联邦调查局,同来的还有7000组其他犯罪现场的指纹。从佛罗伦萨送来的这套指纹被输进了指纹自动分检器,引起的震动之大使得负责指纹鉴定的局长助理办公室警报大作。值夜班的官员看见汉尼拔·莱克特的脸和手指从打印机里爬了出来,立即给在家里的局长助理打了电话。局长助理先给局长打了电话,又给司法部的克伦德勒打了电话。
梅森的电话铃是早上1点30分响的。他满脸意外与感兴趣的表情。
杰克·克劳福德的电话铃是早上1点35分响的。他嘟哝了几声,翻身睡到空空的婚床另一侧,那是他去世的妻子贝拉唾过的地方,幽魂尚在,却冷冰冰的。他好像能够更好地思考了。
克拉丽丝·史达琳是最后知道莱克特博士又杀人了的。她挂上电话以后,在黑暗里静静地躺了几分钟,眼睛莫名其妙地感到酸痛,但是没有哭。她从枕头上抬起了头,可以在蜂拥而来的黑暗之中看见莱克特博士的脸。当然,那是他过去的脸。
第三部 来到新世界
第四十一章
阿尔巴塔克斯机场管理不善,跑道又短,“空中救护车”驾驶员不肯在黑暗里往那儿飞,他们便在卡利亚里着了陆,加了油,等待天亮,然后才在日出的壮丽景色里沿海岸北飞。朝霞给马泰奥死亡的脸傅上了一层虚假的红晕。
一辆卡车载着棺材在阿尔巴塔克斯机场的跑道边等待。驾驶员讨价还价,卡洛想打他耳光,被托马索劝住了。
进山3小时后,他们回到了家里。
卡洛信步来到他跟马泰奥一起修建的粗糙的木棚边。一切都已就绪,摄像机摆好了,准备拍摄莱克特博士之死。卡洛站在马泰奥亲手修建的木棚下面,往固定在畜栏顶上的洛可可大镜子里瞧了瞧自己,又回头望了望哥儿俩一起锯好的木料。他想起了马泰奥握住锯子的方形大手,不禁号啕痛哭。那是他那受伤的心的呐喊,高得可以响彻丛林。山原牧场的丛林里露出了许多长独牙的面孔。
皮耶罗和托马索——他们也是弟兄——让他一个人留下了。
鸟儿在山原牧场上娇鸣。
奥雷斯特·皮尼从屋里出来了,一只手扣着钮扣,一只手挥动着手机。“这么说你没有弄到莱克特?运气不好。”
卡洛好像没有听见。
“听着,还不能算全输,还有办法的。”奥雷斯特·皮尼说,“我这儿有梅森的话,他要拍一个simulado(模拟镜头),在抓住莱克特博士之后放给他看。既然一切都准备好了,又有个尸体——梅森说那只是你请来的一个笨蛋。梅森说我们可以在,啊,在猪群拥上来时把那尸体扔到栅栏底下,然后配上录好的音。喏,你跟梅森谈谈吧。”
卡洛转过身来瞪着奥雷斯特看了好一会儿,好像看着从月亮里来的人,最后才接过了手机。他跟梅森一说话,'奇‘书‘网‘整。理提。供'脸色便开朗了,似乎也心平气和了。
卡洛叭的一声关上手机。“准备。”他说。
卡洛跟皮耶罗和托马索说了几句,他俩在摄像师的帮助下把棺材抬到了畜棚边。
“要进镜头也不必靠那么近,”奥雷斯特说,“我们先拍几英尺畜生挤来挤去的镜头,再从那里接下去。”
畜棚里有了动静,第一头猪从隐蔽处出来了。
“Giriamo(动手吧)!”奥雷斯特叫道。
来了,野猪跑来了,棕黄色,银白色,高大,高到人的腰,深胸,长毛,小蹄子翻飞,快得像狼。狰狞的脸上一对对聪明的眼睛。耸立在巨大的颈肌后面的背弓上的长鬃毛,可以把人橇翻的长獠牙。
“pronti(预备)!”摄像师叫道。
先来的几头猪已经三天没进食了,其他的猪也来了,并不畏惧栅栏后的人。
“Motore(马达)!”奥雷斯特叫道。
“Partito(动手)!”摄像师大叫。
猪群在木棚前10码处站住了,跺着地面,挤来挤去摆成了一排,尖蹄和独牙宛如丛林。怀孕的母猪站在正中。然后猪群便像足球前锋一样冲了过来。奥雷斯特用双手做成方框把它们框进去。
“Azione(开拍)!”他对撒丁岛人叫喊道。卡洛从奥雷斯特身后扑上前去,在他屁股缝里戳了一刀,戳得他尖叫起来,然后拦腰抱住他,把他头冲下往猪圈里塞去。猪群冲了上来。奥雷斯特挣扎着想站起身子,才跪起一条腿,母猪一拱他的肋骨,他又趴倒在地。猪群爬到了他身上,龇牙咧嘴地尖叫着。两头公猪咬着他的脸一拖,拖开了下巴骨,跟掰断鸟的胸骨一样。奥雷斯特仍然差不多站了起来,可随即倒下了,露出了肚子,被咬破了。他的手和脚在猪背上乱晃。他尖叫着,但下巴没有了,什么话都说不清。
卡洛听见一声枪响,转过身子,摄像师已经丢了摄像机想跑掉,但没有快过皮耶罗的子弹。
现在猪已经安静下来,拖着东西走了。
“Azione个屁!”卡洛说,对地上吐了一口痰。
第四十一章
梅森·韦尔热周围是一片小心翼翼的寂静。他的人员待他的样子像是失去了个孩子,问他是什么感觉,他说:“我觉得像是花了一大笔钱买了个意大利佬的尸体。”
睡了几个小时以后,梅森想叫人送几个儿童到他屋外的游戏厅来。他想跟一两个最烦恼的儿童谈谈话。但是烦恼的儿童一时到哪里找去?他的供应人也来不及在巴尔的摩的贫民窟去为他烦恼几个。
那事失败以后,他又叫他的护士科德尔抓来几条观赏鲤鱼肢解了,扔到海蟹缸里,直喂到海缮再也吃不下,又回了岩石缝里。那水浑浊成了粉红和灰色,漂满熠耀的金色鱼鳞。
他想折磨妹妹,但是玛戈到休息室去了,连续几个小时不理会他打发去的人。在麝鼠农庄只有她敢于不理睬梅森。
在莱克特博士被鉴定为杀人犯之前,星期六的晚间新闻放映了一段经过大量删节的旅客录像片,记述了里纳尔多·帕齐的死亡。影像的有些部分被有意处理模糊了,不让观众看见尸体上的细节。
梅森的秘书立即打电话去要没有剪辑过的纪录片。4小时后纪录片由直升飞机运来了。
纪录片的来源颇为奇特。
有两个人在韦基奥宫录下了里纳尔多·帕齐之死的镜头。一个人因为慌乱,镜头在帕齐落下时指向了别处;另外一个观光客是瑞士人,稳稳当当地拍完了全过程,甚至仰拍到了那晃荡抖动的电线。
那位业余摄影师是一名专利工作人员,叫做维哥特。他生怕录像带被警察收缴,让意大利电视台白捡了便宜,便电话通知了他在洛桑的律师,让他为这带子取得版权。在一番激烈的讨价还价之后,他把这带子的广泛使用权卖给了美国广播公司的电视新闻;在北美的最早系列出版权归了《纽约邮报》,随后是《国民闲话报》。
这部片子立即被纳入了经典恐怖镜头之列:跟扎扑路德、李·哈维·奥斯瓦尔德①之死和爱德加·包尔格的自杀归为一类。但是维哥特一定会为出售太早而痛悔,因为随后莱克特博士就被指控为此案的凶手。
①1%3年在达拉斯刺杀美国总统肯尼迪的凶手,被逮捕后即被杰克·鲁宾开枪打死。
维哥特的这部假日录像片很完整,我们看见瑞士的维哥特一家在韦基奥宫事件发生之前几小时在科学院前忠实地拍摄着大卫②的私处。
②此处是指米开朗基罗的大卫雕像(1504年)的仿制品。
梅森用他那戴护目镜的独眼望着电视。他对那块吊在电线上抽搐的高价人肉不感兴趣,对La Nazione(《国民报》)和Corriere della Sera(《信使晚报》)提供的有关两个帕齐的简历也不感兴趣——两个帕齐相隔520年,却在同一个窗口吊死。他感兴趣的,看了又看、又再看的是沿着那抽搐的电线仰拍上去的阳台。一个瘦小的身影站在阳台上,一个衬托在暗淡的光影里的模糊轮廓。那人在招手,是在对梅森招手。莱克特博士对梅森招手时只动着手腕,你对小孩招手说再见时就像那样。
“再见,”梅森在黑暗里回答,“再见。”深沉的广播嗓门气得发抖。
第四十二章
感谢上帝,汉尼拔。莱克特被鉴定为杀害里纳尔多·帕齐的凶手,这就给了克拉丽丝·史达琳真正的工作。她成了联邦调查局跟意大利当局之间事实上的低层联络员。有了任务,需要坚持干下去总是好的。
自从缉毒枪战之后,史达琳的世界起了变化。她跟费利西亚纳鱼市的其他幸存者们都被送进了一种行政上的炼狱,要炼到司法部给参议院司法小组委员会写了报告才会结束。
在找出了莱克特的x光片之后,史达琳一直踏步不前,只做些高级临时工,在匡蒂科国家警察学院给生病或度假去的教官代代课。
华盛顿在整个秋冬季节都被白宫的一桩丑闻纠缠着。口沫四溅的改革家们使用的唾沫比总统那可怜的小罪愆使用的唾沫多多了。美国总统为了避免受到弹劲,公开吃下的大粪超过了他应该吃的分量。
在这个马戏团里,小小的费利西亚纳鱼市屠杀被搁置了起来。
一个沉痛的道理在史达琳心里一天天滋长:她在联邦的工作不会再跟以前一样了。
她成了特殊人物。同事们跟她来往都心存戒备,好像她害了传染病。史达琳还年轻,这种行为还没能叫她吃惊或失望。
忙是好事。意大利政府对汉尼拔·莱克特的资料所提出的要求向行为科学处大量涌来。要求往往是两份,另一份是国务院要的。史达琳总是认真作答,大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