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藤之凉-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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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年的高考,我如愿考上了大学。
北京美术学院。
这让爸爸妈妈都吃了一惊,在他们看来,这是不可能的事。我是从高二才开始系统地学画画,那个时候他们总觉得我是拿兴趣在胡闹着。现在看来,是真的喜欢,要继续走这条路了。
拿到录取通知书的时候,我回家了。
在北京的一年,前所未有的孤独,但,我还是坚持了过来。
这座城,依然繁华,但是翠微街上,再也没有夏小淼了。
我去看夏小淼,想要告诉她我考上大学的事。虽然迟了一年,但我还考上了,她应该会高兴的吧。
远远地,我看见顾堇修了。清瘦、挺拔的他,立在夏小淼的坟前,忧伤地看着她。他变了些,有了些许成熟的气息,眉眼间不再青涩,那些叛逆、桀骜的日子,因为夏小淼的离开,都被抽空了。
而我们,终于长大了。
我捂住自己的嘴,不让自己哭出声来。原来,在我的心里,依然想念着顾堇修,即使每想一次,心里的罪恶感就会多添一些。但这样的隐忍、压抑,却抵挡不住强悍的思念。
我怀念着夏小淼,却思念着顾堇修。
可是,我们再也回不去了,回不到17岁,回不到曾经的年少轻狂。
直到他离开,我蹲在夏小淼的面前,哭得溃不成军。
这一次回来,我依然住在以前的房子里。我去看过爸爸家了,弟弟已经会说话,喊我姐姐。他在我的面前奔跑,我就在想,当他长成一个少年时,会是怎样的模样。但是,一定要幸福,一定要很平稳,平稳地走过青春。
妈妈把工作放下,整天陪伴着我。她觉得我一个人在外太孤独了,从来没有时间好好地和我说话。
有一次我坐在妈妈的车里,看见了沈青禾。他低着头,手插在裤兜里,走得很慢。只有满腹的心事才会用这样的速度行走。我在倒车镜里,一直看着他,看着他渐行渐远。妈妈随意地问道,要去打个招呼吗?你的朋友。
不,不用了。我摇头。
我无法站在沈青禾的面前,无法告诉他,夏小淼自杀的原因。他不会原谅我,也不会原谅顾堇修的。我不想再在他的心里插一把刀了,也许他会好起来,慢慢地走出来,开始全新的生活。
入睡的时候,我听见了敲门声。我从二楼的窗口看下去,竟然是顾堇修。我的身体开始瑟瑟地发抖,心被拉开了一个口子,哗啦地掉出了很多的眼泪。
为什么还要来找我?为什么还要有纠葛?
夏小淼已经受到了伤害,而我们,也应该用永不相见来惩罚自己。
是的,永不相见。
门固执地敲打着,我走过去,依在门口,颤着声音说,你走吧,不要来找我。
林夕颜,你开门,你开开,求你了……我看见你的灯亮了,回来后我每天都来这里,我总是希望出现奇迹,灯亮了,你回来了……林夕颜,这一年多你在哪里?你好吗?
我的心里,汩汩的都是心酸,你走,我不会见你的。
求你,开开门,我们谈一谈,谈一谈。顾堇修急切地说。
不要再见了,夏小淼……夏小淼在天上看着我们呢……我哽咽。
不要折磨自己,不要自责,我真的很怕……怕你因为自责过得不好……那不是你的错。林夕颜,所有的错误都是我……
你走吧。我依着门滑下去,颓然地跌在地板上,虚弱不止。
顾堇修,你要好好的……等到我们心里的伤口都好了……也许我们会见面……
可是顾堇修,我们不能再见了。这一生,这一辈子都不要再见了。我们亏欠着夏小淼,我们对她有着那么深的抱歉,我们不能忘掉她的伤口,不能。
我始终没有打开门来,虽然我知道,顾堇修就在门外。我们就那样,隔着一扇门,坐了整整一夜。
翠微街的阳光都合拢了起来,在夏小淼离开后,再也没有开过。
那些梧桐树的香草气息,也草草地散去了。
而我们也就此告别,就这样,淹没在茫茫人海里。
我回到了北京,开始我四年的大学生活。大学校园是如此的广阔,我总是停在某个时刻,想起夏小淼,想起顾堇修,还有沈青禾……
亦有涨红了脸的男孩截住我,往我的手里塞情书。可是我的心里却装不进任何的爱恋了,我只是淡然地望着他们,说,对不起。
闲时,我会坐着公交车在北京城里闲逛。依然是裤子,短发,背着有长长带子的包……看时光一点一点地过去,看那些风,卷起一些笑容。
在这座城里,我安静,淡然,平凡而普通地生活着。
只是在想起过往时,我的眼睛,便湿了。
1。美宁你和她很像
五年后,北京城。
渐渐适应了北京干燥的气候,拥堵的交通,每年都有的沙尘暴,还有如潮涌般的人群。我在其中,依然平凡,普通,淹了过去,没有一点的痕迹。
毕业后,我还是没有成为漫画家,而是进了一家杂志社,做美术编辑,用所学来的各种软件排版。闲时,会为杂志画一些插图,梦想其实离得很远。每一年美术学院大把的毕业生,又有多少成为了一线的画家呢?
而我,对画画也只是兴趣,是不是要走到某一个高度,却从来没有想过。我对画画没有天赋,而且现在除了给杂志画插图时,也疏于画了。
我从来不是一个有太多功利和事业心的人,庸懒、闲散,安于现状。闲时,就把自己宅在家里,看碟、听歌、看书。并且,在工作后,已经学会隔着一个手臂的距离,带着公式化的笑容与人交往,不温不火,浅浅淡淡。再也不会有17岁时的喧嚣和肆无忌惮,身体里那些叛逆的因子只剩下了柔顺,关于那些时光,灿如夏花的时光,都过去了,再也寻不到。
时光,原来是一个最最容易事过境迁的词,一个无比的强大的名词,它把我们推到了现在,给了我们一个无法揣测的现在。
我的朋友很少,在北京已经六年。补习,大学,工作,我总是习惯了一个人冷冷清清地生活。
看见美宁的时候,我依稀看到了夏小淼。她穿着波西米亚风格的大摆裙,大花的卷发,在耳际边别着一朵小小的水晶发卡。她的眼神充满了无畏和明快,嘴角带着倔强和任性。
从我身边擦肩的时候,我的身体,就停了下来。
她的身上带着强烈的阳光的气息,像极了17岁的夏小淼。
我转过身,急切而慌乱地跟了过去。
我跟着她转过一条街,然后进地铁。我从来没有尾随过别人,可是突然地很想认识她,也许是因为她的眼睛,因为她身上阳光的气息。
座位上有个困乏的中年男人,他睡着了。手里的黑色皮包在手里轻轻地松了开来。有个穿银色西装打着领带的男人悄然地移到了中年男人的面前,我看到了,很多人都看到了,但没有人会多管闲事。
我正犹豫着要不要挺身而出的时候,美宁突然“晕”了一下,然后摔到在中年男人的身上,把他惊醒了过来。他莫名其妙地看着她,她揉揉太阳穴,对不起,我低血糖,总会晕。
中年男人笑了笑,起身让给她坐。
而那个小偷愤愤地瞪了她一眼,转身离开。
我笑了,她是这样聪慧机智的女子,和夏小淼一样。
如果是现在,夏小淼应该也是23岁的年纪,是更加风情更加潋滟了吧。
我走到她的面前,从口袋里拿出一块糖。
低血糖,吃一块糖会好些,我笑着说。
她诧异地看着我,随即笑开了,接过并无城府地撕开外面漂亮的糖纸,塞进嘴里。
就这样地认识了美宁,我在北京唯一的朋友。我总是会在美宁的身上寻找夏小淼的影子,那个时候,我总是会觉得片刻的恍惚。而夏小淼,如果能继续成长,继续地长,现在的她会是怎样的模样呢?
美宁是地道的北京女孩,说儿话音很重的普通话,从小在胡同里长大,那些阳光练就了她些许的匪气,也让她有着旺盛的生命力,如太阳花一样,绚烂。
她在三里屯的酒吧驻唱,没有正式的工作,虽然她是音乐学院毕业的高才生。她喜欢随性的生活,而这,和我很合拍。
我会跟她提起夏小淼,我总是说,你和我的朋友很像。
她会侧着身子说,那她呢?现在在哪里?
我会沉默一下,在国外,和喜欢的男子在一起。
是的,我想要给夏小淼一个虚幻的生活,我在假装她过得很好,很幸福,很健康。她的梦想已经实现,那些在17岁里所拥有的梦想都一一实现了。
美宁对夏小淼充满了好奇,在我的描绘里,她们都是同质的女孩,一样的倔强,一样的高傲,一样的美。
因为有了美宁,我的生活不再那么的寂寞了。她是一个热闹的人,有很庞大的朋友圈子,总是一个连着一片,她把她的圈子向我展开来,是应接不暇。
喜欢她的人很多,那些男人变着法地追求着她。
送花,送钻戒,用大把的钞票来捧她的场。也有还在上大学的痴情男孩天天守在酒吧的门口要送她回家。即使有很多所谓的恋情,但她对我说,这些都不是想要的爱情。没有怦然心动的感觉。
这时我就会想起顾堇修来,即使心动,即使有着怦然心动的感觉。我们还是错了过去。有些遇见,是需要时机的,早,或者晚,都会成为一场劫难。
我有时也会去听美宁唱歌,坐在五光十色里,喝伏特加。这让美宁很费解,在她看来,像我这样柔顺乖巧的女孩,应该是喝绿茶的。
她不知道,我只是不再喝啤酒了。总觉得,啤酒应该是和夏小淼一起喝,别人,再也不会有酣畅淋漓的感觉。
是再也没有了。
这样烈的伏特加,一些盐,一片柠檬,又苦有涩,是浓烈而奇怪的味道,却总会让我想到17岁来,也许那些时光就是这样的苦涩。
可是,再也不会有17岁了,回不到过去,回不到夏小淼还在的过去。
每一年,我都会回去看夏小淼。她在照片里,一点也没有变,倒是我,觉出了一些沧桑的味道。我总是送她浓烈的蔷薇,玫瑰,鲜艳的花,不愿意用素色的花。夏小淼一直是热烈而缤纷的,即使在天堂里,也会要喜欢这样浓烈的颜色。
我再也没有见过顾堇修,也没有见过沈青禾。
我们都散落了在人海里了。
亦去看过夏小淼的妈妈。她说每年都会有人汇款给她,猜不透是谁。
我知道,不是顾堇修,就是沈青禾了。
夜里风过的时候,我会坐在阳台上抽烟。烟雾缭绕的时候,很多的思念就汹涌而出,是这么多年过去了,可我还是把自己困在了原来的地方。
这,很无可奈何。
2。再次遇见沈青禾
我是在三里屯的夜色里,看见沈青禾的。从上次回家在妈妈的车上见过一眼后,我们已经五年没有见了,可我依然一眼就认出了他。穿着白色的衬衣,英气逼人的脸。只是他的脸上,没有了恬静的微笑,眼里满满地深沉和冷漠,他的手臂上,缠绕着一个年轻的女子。
我的心,如高空坠落的雪糕,破碎得一塌糊涂。
时光在我的面前,不停地回放,倒退。有很多的旋转在空气里,急速运动。我被推了起来,好象漂浮,然后看到了17岁的我们。很多很多的阳光,刺眼,明亮。我们在翠微街的青石板上,甩着手,轻快地迈着步子。
眼泪湿开了,我奔跑了起来,我颤栗地喊,沈青禾。
可是他们坐上了一辆出租车,绝尘而去。
我把自己摔倒在地上。
沈青禾,沈青禾。你在北京,原来你和我一直生活在同一个城市。
美宁奔了上来,急急地扶起我,他是谁啊?是叫沈青禾吗?你为什么哭啊?
我说不出话来,哽咽在我的嗓子里,汩汩地,都是辛酸。
那一次的擦肩,让我恍惚了好些日子。
后来再去三里屯的时候,我的眼神就开始下意识地搜寻了起来。
三个月后的一天,我终于再次见到了沈青禾。
我的椅子在很暗的角落里,美宁正在唱一首水木年华的《在他乡》。是的,我在他乡,走在异乡的风里,呼吸着陌生的空气,胸腔里,是很多的思念。
沈青禾拥着一个女孩从我的面前经过,然后停了下来,不可置信地看着我。我的目光,也腾然地怔住了。
没有想到,我们会在这样的时候重逢,也没有想过,在五年后,我们还会在北京遇上。五年了,我们的青春已经在指缝了流了过去。如水一样,不会淌过相同的地方。
他缓缓地,缓缓地看着我,林夕颜。
我的眼泪,漫了上来,百感交集。
你走吧,他放开身边的女孩,低低地对她说。声音里的生硬让我恍惚,这还是沈青禾吗?曾经的他是那么的温暖,那么的温和,总是带着微笑,让人的心里充满了阳光。
女孩愤然地瞪了他一眼,抱着双臂,没有出声。
沈青禾从皮夹里拿出一沓钱来,扔了过去。
我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