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字妄想曲-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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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人眼中母子至亲，焉能不来？此事是谁的因果，康熙如何不知？不过就是借题发挥罢了！前生就是如此，此生不过重来，又有何妨？
只可惜，西林觉罗一族，终究是无法拉拢。
时已六月，紫禁城渐渐炎热，正午的日光直晒下来，刺得人睁不开眼。胤禛奉诏入宫，正与跪在青石阶上的胤禩擦身而过。
胤禛脚步略微一顿，声音冷硬，“老八，不该是你的，你求也求不来。”
胤禩微微眯眼，眼尾斜斜一挑，笑容清浅却又空冥，“可惜爷偏偏就不认命！”
乾清宫偏殿之内，康熙正凝目远顾，视线落在胤禩这一世极精致的眉眼上，恍惚间想起当年。
胤禩小时候是什么样子的？康熙想不起来。似乎对于胤禩的记忆从开始就是十二三岁的模样，长相俏似良妃，唯有一双凤眼与自己相似。
那时的胤禩玲珑聪慧，极为贴心。虽然不喜他出身微贱，但那双凤眼中的孺慕，让康熙极为受用。
后来呢？渐渐长成的皇八子，威望之高，结党之深，饶是自诩千古一帝，竟然也心惊胆战，有生之年终未能彻底的将盘根错节的八爷党铲除！
其实又何止如此？皇八子除藉改名不入宗室，可即使是胤禛严令不许拜祭，依旧有人私下祭拜怀念，依旧有人不畏皇权惦记着给他恢复宗藉！
胤禩，胤禩……康熙蓦地觉得自己老了，当年对胤禩那颗无比冷硬的心竟然有了隐隐的松动。如果胤禩一直是乖巧贴心的胤禩……
罢了，这回终究是与他无干，一会儿就让他回去吧。况且，如今的大清，已经足够乱，实在无须换个皇后。
胤禛观见的时候，康熙已经收拾起了那莫名的情绪，挥退了偏殿的内侍，康熙缓缓道，“可查出了么？”
胤禛躬身行礼，“控制赵太医家眷的是内务府总管魏庆泰。”
内务府包衣世家，近些年已经被弘历养的越发心大了！胤禛续道，“当年三阿哥永璋之死与魏庆泰有关。”
康熙面色一沉，“继续查，爱新觉罗家的人竟然被包衣奴才欺负，奴大欺主，查清了留着一起算总账。”
胤禛微微顿了顿，又道，“仪贵妃之事……似乎另有内情。”
康熙眉峰一挑，胤禛忙道，“儿臣只是猜测，赵太医的药方太医院已经研究过了，药物相冲致使仪贵妃小产，却未必会伤及根本。”
胤禛撩衣摆跪下，“儿臣有些许猜测，不知当不当说。”
康熙神色冷凝，“讲。”
胤禛低声道，“也许胤禩知晓一二。胤禩不知至此多久，若是在出宫建府之前，那么宫内……”
康熙右手微微抬起，止住了胤禛接下来的话。而后，张身而起，慢慢踱到窗侧。
胤禩依旧是跪在青石阶上，脊背挺直，额角依稀可见薄汗，面颊微微有些红，竟然让少年精致的面庞越发显了艳色。
康熙缓缓道，“胤禛，有一事，朕一直未曾与你说。”
“朕当年既然传位给你，那么如何执掌天下自然是你的事情，亦是你的责任。”康熙语调平缓，却隐隐带着沉郁，“所以，即使你那么对待老八老九，朕也不会去管。可他们总是朕的骨血，虽然情分微薄，但不代表朕知道他们的结局会不心疼！”
康熙神色冷厉，“朕既然选择了你，自然要承担这个后果。就像你选择了弘历，也一样要承担！”
胤禛心头一紧，低了叩首，“皇阿玛教训的是，儿臣知罪。”
康熙摆了摆手，“你跪安吧。”
胤禛出去之后，康熙面上才露出些许的怒意，然后就是莫名的焦躁起来。
康熙并不关心究竟是谁谋害龙裔，为母者无能，那么又怪得了谁？
爱新觉罗家需要子孙后嗣，却不需要庸碌无能之辈！唯有母亲足够聪明，才能养出聪慧的孩子！
当初选西林觉罗氏入宫，其最大的用意就在于分化胤禩与西林觉罗氏一族！当年在自己治下，胤禩尚且能拖住大半朝堂，而今早不知胤禩掌控了多少势力！
康熙实在不想初初转世，就被胤禩给架空成傀儡！
康熙眉心紧皱，定定的瞧着殿外长跪的少年，心中一时纷乱不休！
乾清宫外，胤禛凝滞的气息终于渐渐平复，目光扫过石阶下的胤禩。正巧胤禩抬眼，四眸相对，胤禩眸中光华流转，不屈不妄，尽是坚定卓然。胤禛终于低下头。
老爷子亲口承认，胤禩是他的骨血。当年的金口玉言，竟然亲自改口！胤禩，在你不知道的时候，你已经赢回了一局！
在跪了两个时辰之后，胤禩终于被传进了乾清宫。腹稿早已打好，无非就是如何为皇后求情，恳请查找真凶。
一段深情款款的剖析之词，胤禩演绎的情真意切。
康熙起初还凝神细听，后来就思绪渐渐飘远，总归是说来说去就是为他自己撇清的！康熙反倒莫名的笑起来，“胤禩，朕就是这么不辨是非的么？”
胤禩淡淡一笑，“臣不敢妄自揣测圣意，不过……该臣做的，臣自然不会推诿。”
康熙笑的更加莫测，“就算你在天下人面前做的再好，又有何用？”
“胤禩，”康熙眸中幽幽暗暗，“就算你谋算了天下人心，你想要的东西也只有朕能给！”
胤禩霍然抬头，半响，才牵起一抹冷笑，“当年的胤禩，也许还会等着皇上施舍。”
康熙神色一厉，心中莫名的不是滋味，“那你想如何？难道还要弑君弑父么？”
胤禩眸子里空空落落，一点点涟漪却淡淡自眸底晕开，康熙仿佛看见了隐在层层叠叠心绪之后的忿然悲愤以及狠戾怨怼。
胤禩一字一顿，“弑、父？”
嘲讽的语气、嘲讽的神色、康熙从未在胤禩面上见过这样一种情绪。
胤禩却几乎压制不住心头那份自重生起日日夜夜梦魇的狰狞，几乎是灭顶的恨意瞬间涌上。胤禩清楚的知道，在他的心里隐藏着一头凶狠狞恶的兽，仿佛要撕裂一切，毁灭一切。
这样一种毁天灭地的挣扎在康熙的平淡直言面前，几乎更衬得胤禩一生就是一场笑话！
胤禩的指甲剜进手掌，刺骨的痛意才将他拉回现实。可终究却做不出温润平和的谦谦姿态，胤禩勾起一抹深沉的笑意，笑容有多温柔，恨意就有多浓重。
少年清朗的嗓音下隐藏着的是历经两朝的血与恨，“胤禩，何曾有父？”
☆、康八（三）＇请看作者有话说＇
少年话音方落，就被怒不可遏的帝王一脚踹倒！少年摔落的身体带倒了一侧的锦凳和又撞在一侧的大花瓶上。
青花碎裂，碎瓷片片，胤禩一手撑在地上，瓷片刺入左手臂，殷红的血滴滴而下，染红了半片衣袖。
乾清宫内的响声自然惊动了御前侍卫，纷纷冲进殿内护驾。胤禛本就留在殿外，而今自然跟了进来。
胤禩肋下剧痛，深深吸了一口气，勉强抬起头，却不肯服软，道，“臣说的不对么？”
康熙顾不得冲进来的侍卫，指着胤禩，斥道，“逆子！你想与朕撇清关系？你的一切都是朕给的，你撇的清？”
胤禩的呼吸渐渐急促，神色间几乎是豁出一切的决然，康熙心头陡然一惊，继而确是说不清道不明的心酸！眼底瞬间红了，满腔怒气尽数对着冲进来的侍卫而去，“谁许你们进来的，出去！”
侍卫们诺诺而出，却是满心不明。恭亲王一向和善亲切才德出众，而今竟然受到如此苛责……这难得正常了几个月的皇帝，莫不是又抽风了么？
胤禛却眼底阴郁，退出之际刻意留在最后，眼尾瞄了一眼呼吸越发凌乱的胤禩。即使是当年抄家夺爵，胤禩也是一派的云淡风轻，处之泰然。饶是世宗皇帝，也未曾见过这个生平劲敌如此失态！
胤禩深吸一口气，狠声道，“革爵锁拿，事事苛责，亲母亦因我而遭诟病！去官停粟，因病告罪，还有，病危之际移出畅春园！雷霆雨露，不敢不受！”
“骨肉血脉，孺慕恩义，早就死在那两只海东青面前！”胤禩嘶声道，“父不为父，子何以为子！”
“住口。”康熙牙关紧咬，深吸一口气，嘴角颤了又颤，几欲冲口而出的怒斥被狠狠的压了回去。康熙恨恨的踱着步子，“好，好一个胤禩，好一个长袖善舞才具优裕的皇八子！”
“你莫不是以为，如今大清后继无人非你不可，但有朕一日，也轮不到你这个辛者库……”
康熙蓦地顿住，心头难得有一丝愧悔，纵使是被胤禩气得口不择言，也不该……然而，下一瞬，康熙就被自己心中一闪而逝的念头惊住，为何竟有不忍？当年在满朝百官面前也不曾有一丝犹豫！
胤禩双眼蓦地睁大，目疵欲裂，几乎是嘶哑的恨声道，“还请皇上……慎言！”
康熙眉心紧皱，终于还是不曾继续斥责。胤禩低低喘息几下，神色间慢慢染上了薄凉讥诮，“既然皇上明示，那么您就好好照管后宫，弘历虽然算是春秋鼎盛，可也未必能有那个福气……名门贵女虽多，可惜，子嗣么，还要看天意！”
胤禩挣扎着起身，打了个千，“胤禩告退。”
抛下乾清宫内心思莫测的帝王，胤禩打开紧闭的殿门，深吸了一口气，努力的让自己的动作看起来更加自然。
肋下疼痛难耐，左袖黏黏腻腻，血腥气在正午的阳光之下仿佛越发的浓重。胤禩低头看了一眼，点点血花溅在青石之上，心底冷笑，这一世终于轮到自己血染乾清宫！
可惜，还不够！今日所为，还不够！唯有剑走偏锋，才有一线之机！砝码可以一天一天的累加上去，等了两世几十年时光，还急什么呢？
胤禩眼前晕眩，是失血过多之兆。只是，胤禩却淡淡的勾起一抹笑，温和清润，依稀是旧时风华。
胤禛的目光定定望过来，眸中闪动的是些微不解的光芒。胤禩是什么人？出招防不胜防，下手既快且狠！什么温润谦恭，什么亲切温文，不过都是一张假面罢了！
方才胤禛虽然退了出来，可他如今毕竟是皇帝近臣，刻意的在门外不曾走远，胤禩的话多多少少也有入耳。不同于康熙的莫名纠结，胤禛几乎是一瞬间就认定，胤禩必有所图！
将这一份羞辱刻意放在康熙眼前，将这一份不甘刻意在康熙面前扯开，只能说，胤禩他要用这换取更大的利益！
因为，爱新觉罗胤禩绝不是自怜自伤之人，更不是需要他人怜悯之人！
那么，胤禩他究竟想要做什么？
胤禩缓步走出乾清宫，鲜血自左袖缓缓滑至指尖，再聚成一滴，溅落于地。胤禛皱了皱眉，因为胤禩竟然在他面前停住了！
在御前侍卫们忧心不解茫然惊愕的目光下，胤禩嘴角微微勾起，然后倒了下去。
一瞬间，胤禛只想痛骂，竟然让朕服侍你！可恭亲王倒在自己身前，难道能让他摔在地上？几十双眼睛看着，胤禛不得不一脸焦急惊诧，扶住胤禩，再吩咐内侍宣太医！
被殿外喧哗声引来的康熙，则是看着胤禛扶在胤禩腰间的手，缓缓的拧起了眉心，继而，心却慢慢沉了下去。
因为，他竟然有一瞬间想砍了胤禛的手……朕对胤禩狠心绝情，他就要与朕绝恩绝义，而你给他除藉改名将他彻底的踩入尘埃，他竟然还放心的晕倒在你怀里……
这样一种莫名升起的占有欲，让康熙无所适从。
乾清宫的偏殿之内，胤禩眼睫微微一颤，终于睁眼。左手已经包扎妥当，肋下一片清凉，明显已经上了药。
内侍尖细的嗓音在耳边响起，“十二爷，太医说您的伤势不宜移动，皇上吩咐您暂且在此静养。
软禁？胤禩微微颔首，然后就舒了口气躺了回去。明黄床帐，龙绣软枕，好一张龙床！胤禩闭上眼，他需要好好的休息，然后，才有精力去应付下一步的争锋！
三日之后，后宫动荡。
荣宠数年的令妃将为贵人，贬去了西所。一入冷宫，从此后风光不再。十五阿哥交给了舒妃抚养。七格格九格格俱都搬去了乾西三所。
仪贵妃却因故意滑胎陷害皇后而被贬为嫔。
得到消息的时候，胤禩知道他这几日的休闲将一去不返，等在他面前的只有两条路，成则名正言顺问鼎天下，败则只有日后逼宫弑君！
胤禩悠悠然捧着一卷中庸，坐在乾清宫偏殿的窗边，懒懒的晒着太阳。他已经在此等了三个时辰，胤禩知道，那人就快来了。
只是，等得越久，胤禩心中越有一丝恐慌，恍然有什么似是遗漏，拿捏不住。
康熙进入偏殿的时候，胤禩一直紧悬的心终于落下。
事到临头，那些顾虑反而烟消云散。
恭恭敬敬的请安，却被晾在一侧。胤禩并不以为意。
康熙眼神幽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