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想爱一个人-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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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儿噎了口气,忙收回扯一半的尖叫,闭上眼。“对……对不起。”
“不叫你张眼便不能张眼!”身形一晃,洒逸地脱出三丈外,软剑抖起一溜溜寒芒,凌厉无比地暴射追掠而至的敌人。
“知……知道了。”
软剑继续左右翻腾,上下回转,一片片、一波波、一层层晶莹夺目的灿芒纵横交织,似流虹,似瑞雪,又似翻天巨浪,逼得那十二人左支右绌地陷入缠战之中,意外又惊骇地开始怀疑他们是否太小看对手了。
“不过区区一个护卫而已,能厉害到哪里去?”
这种想法是否太乐观、太不谨慎了?
原以为可以手到擒来,没想到却耗在这儿苦苦纠缠,倘若时间拖久了让官兵赶来,届时事情闹大了对他们可是一点好处也没有。
搞不好这个计画一开始就是错误的,绑了公主又如何?
值得冒这种险,只为了拿清廷公主去交换前朝的玉玺吗?
怎么衡量都不值得!
不过想是这么想啦!那十二人手底下却仍不留情地出招,紧凑密集地相互配合,层层迭迭的刀光剑影仿佛天罗地网般兜头兜脸地朝敌手覆盖过去。
额尔德倏地一声怒喝,软剑猛然扬起一圈雄伟无匹的日阳般光轮,层层密密地扩散开来,霎时间,只闻一片清脆的叮叮咚咚声,仿佛滴水落玉盘,那十二人便狼狈地退回原位了。
眼看情势不对,美艳妇人忙朝一位白衫年轻人使去一个眼色,后者会意地微微颔首,于是,十二人稍退即回,再度合作无间地以悍勇无比的气势围攻上去。
额尔德目光深凝,半步不退,右手猛挥,幻映出一团团光影银弧,顿时,六人踉跄退开,但另六人即刻补上位置,就在这时,美艳妇人又一次向白衫年轻人使了个眼色,白衫年轻人眼中阴毒之色倏闪,在抛出飞钩的同时自口中吹出一根细如牛毫的银针,目标是──梅儿。
额尔德没有注意到。
他没有想到白道中人也会使出这种下流手段,更没有想到他们会伤害梅儿,再加上距离也太近了,那根银针又不带丝毫劲气,等他察觉到有异时,那根银针已然距梅儿不到两指宽远,他只能竭力闪避,但是……
“住手!”美艳妇人陡然大喝。
其他十一人应声退开,额尔德右手垂剑,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梅儿依然趴在他左肩上,双眼紧闭。
“我想你应该察觉到了,”美艳妇人满脸得色。“你的主子中了银针,那银针上涂了唐门剧毒,倘若没有唐门的独门解药,她活不过三个时辰……”
梅儿抽了口气,但还是不敢睁眼,因为额尔德没让她睁眼。
“……为了你主子的性命,你最好乖乖的把她交给我们,我相信清狗皇帝定然不会……呃?”
话说一半,美艳妇人突然呆住,同其他人一样不敢相信额尔德会再度使出逃之夭夭那种烂招,只一个起落,人影便消失在众人眼前。
“怎……怎么会?他不怕他的主子毒发身亡吗?”美艳妇人无法置信。
“不可能不怕,除非……”白衫年轻人阴沉地眯上眼。“中银针的不是他的主子。”
美艳妇人美眸倏睁。“是他?”
“只有这种情况能够解释他的行为。”
美艳妇人皱眉,“真傻,他以为在他毒发身亡之前可以把他的主子送到安全的地方吗?”摇摇头。“太愚蠢了,那种毒可是无法以内力阻止蔓延的,而且他越是使用内力,毒也蔓延的越快,照他那种尽展轻功的情形来看,恐怕用不上一个时辰他就得上地府去换个主子尽忠了!”
“那么我们只要等他毒发身亡就可以轻易掳着清狗公主了?”
美艳妇人颔首,“没错,这样倒是便宜了我们。”她弯身拾起一条细金链子,上面坠着一枚梅花坠子,看了一下,纳入怀中。“好,那我们追上去吧!别失了他的踪迹。”
说罢,美艳妇人领着其他十一人便待随后追上去,谁知连口气都没来得及吸上来,面前骤然飘落一人,毫无征兆,无声无息,仿佛鬼影现身,吓得众人差点失声叫出来。
不过众人再惊吓也没有美艳妇人那般惊吓,甫看清眼前人的模样,她的五官一下子扯歪了,脸如死灰,眼珠子瞪得就要掉出来了。
“你你你你你你……”
其他人见状不禁惊疑不已。
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人居然会抖起嗓子来?这太不正常了,对方到底是哪一号牛鬼蛇神会吓得她如此失态?
思忖间,众人不约而同朝那人仔细看去。
也不怎么样嘛!大眼小嘴儿,清清秀秀的书生型人物,三十多岁年纪,斯斯文文的,虽然眼神冰冷了一点儿,表情严酷了一点儿,煞气浓烈了一点儿,可这也没什么了不起啊,值得吓成那样吗?瞧,还在那边:你你你……
真是太丢脸了!
“王瑞雪,多年不见,你连话也不会说了吗?”那人许是被“你”的不耐烦了,冷冰冰地嘲讽道。
美艳妇人──王瑞雪噎了一下,“你你你……你想干什么?”又你了半天才勉强说完一整句话。
那人冷冷一哼。“想动我女儿,先问过我再说!”
他女儿?
谁呀?没事谁会去动他……慢着,难道是……不会吧?
王瑞雪脸色开始发绿。“她她她……她是你的女儿?”
“适才我是那么说的。”
王瑞雪呆的一呆,脱口道:“但她是公主啊!”莫不成他和雍正的嫔妃有一腿或两腿?
仿佛能看出她的想法似的,那人眼色更森然,语气更寒瑟。
“她是从小抱养在宫中的公主。”
王瑞雪又窒了一下。“是……是柳姑娘生的?”
“我只有一个妻子!”
王瑞雪的脸全扁了,“天哪!谁不好挑,我偏去挑上他女儿,”她不由得苦着嗓子喃喃埋怨自己。“真是不要命了我!”
“妳倒有自知之明。”
“哪能没有,”王瑞雪不情不愿地咕哝。“我都被你废过一次武功了!”
“这回我会点你残穴。”
“不!”王瑞雪失声惊叫。“不要,我不是想动你女儿的主意,真的,我不知道她是你的女儿,我发誓!我……我绝不会再去找她,远远见上她我就躲,这样可以了吧?”
那人冷森森地注视她片刻。
“满儿生的孩子你们最好都躲远一点!”
“那还用得着你说!”不只他的孩子,与他有关的所有人事物全都要躲得远远的,最好这一辈子都不要和他扯上任何关系!
那人满意地颔首,再伸出右掌。
“什么?”王瑞雪两眼茫然地看着他的手。他要什么?炫耀一下他的手比女人还要细致白嫩?
啊,对了,他要解药!
一声不吭,王瑞雪立刻乖乖奉上银针剧毒的解药,只盼眼前的煞星快快消失。
“不是这个。”
“咦?你不要解药?”王瑞雪错愕地楞了楞。“那你要什么?”也是,他向来只在意满儿一人,其他人的死活根本不论。
“金链子,那是满儿给梅儿的。”
瞧,又是满儿,满儿的孩子,满儿送女儿的金链子,他的脑子里永远都只有满儿,难怪姊姊对他痴心至今,因为这样的男人实在不多,连她都很羡慕满儿能得到这样一个男人的专情。
王瑞雪把金链子放在他掌心里,他立刻握紧拳头将金链子包起来。
“还有……”
“呃?”
“别让我再看见你!”
“我更不想瞧见你!”
那人哼了哼。“记住你说过的话。”
王瑞雪尚未及回应,只一眨眼,那人即已失去踪影,心情一松,顿时脚软坐倒地上。
“王姑娘,他究竟是谁?”
王瑞雪瞟一眼那张张不以为然的脸,“还会有谁?”苦笑。“不就那个我姊姊下令所有人都要远远避开的人。”
一阵令人窒息的沉默,继之以一片此起彼落的惊呼。
“庄亲王允禄?”
“答对了,”王瑞雪仍在苦笑。“可不正是那位煞星!”
那个该死的娃娃脸,好过分,居然看上去依旧那么年轻!
风声再一次在耳边呼呼吹啸,梅儿仍是紧闭双眸,只猜测他到底什么时候才会让她张眼。
好半天后,突然,额尔德一个踬簸险些将她摔在地上,梅儿差点睁开眼,但额尔德马上又站稳了脚步继续往前飞奔,她松了口气。
可是不过片刻,他又一次踉跄,这回,她注意到他有点喘息。
“大哥,你没事吧?”
“我……没事。”他的语声喑哑。
“我可以睁开眼睛了吗?”
“……不可以。”说着,他又颠跛了一下。
她又注意到他奔驰的速度很明显的减慢了,心里有点不安。
“大哥,你真的没事吗?”
“没……”还没说完,他人便往前扑倒,但仍在最后一剎那勉力翻过身来仰跌在地上以免压到她。
都摔得七荤八素了哪还管得了额尔德许不许她睁眼,梅儿一回过神来马上朝被她压在地上的额尔德看去,但见他面色灰败唇瓣泛青。
“大哥!”她惊恐的叫,慌忙从他身上爬到一旁。“大哥,你怎么了?”
额尔德勉强张开眼睛,“不……不要紧。”然后使力撑起上半身。“我必……必须把你送……送到江宁交……交托给……给……”话说一半突然倒回地上去。
这回,他没再睁开眼睛。
“大……大哥?”梅儿颤着手推推他。
额尔德一动也不动,梅儿益发心慌,更加使力推着他毫无动静的身子。
“大哥?不……不要吓我啊,大哥!”
额尔德依然没有任何反应,梅儿不禁惶恐地哽咽出声来,泪水夺眶而出。
“我发誓,大哥,我绝不会再赌气,不会再任性了,大哥,你醒醒啊!”
可是无论她如何忏悔呜咽,又推又摇,额尔德始终毫无反应,她不由得扑在他身上嚎啕大哭起来。
“天哪,谁来救救大哥啊,谁来救救他呀!”
但是在这荒山野地里,除了野狼野狗,连鬼影都不见,哪里会有人听见她的呼救声?
连叫救命的人自己都知道不可能有。
“我听话,不再赌气,不再任性,我一定会听话,求求你,大哥,醒醒啊!我还没告诉你我喜欢你,求你醒醒吧!大哥,醒……”
“你发誓?”
咦?
“不再赌气、不再任性?”
呃?
梅儿急忙抬起头来循声看去,但见额尔德脸色已恢复正常,唇瓣温暖,哪有一丝半毫中毒的征象,他徐徐打开眼,往下凝住她,她愕然离开他胸前挺身坐正,眨了眨眼再仔细确认一次,然后,杏眸中蓦然闪射出狂喜的光彩,没有被欺骗的愤怒,唯有如释重负的欢欣。
“大哥!”她再次趴回他胸前嚎啕大哭,高兴的大哭。“太好了!大哥,太好了,你没事,你没事……”
刚劲有力的健臂怜惜地环住她纤细颤抖的肩,脸上飞过一抹无奈的痉挛,瞳孔中是无尽的爱怜与深沉的痛苦。
他还能忍耐多久?
第七章
两江总督衙署原为前朝汉王府,建筑恢弘巨大,还有花园流水,富丽堂皇不输北京内城里的王爷府。
不过对梅儿来说,再也没有任何建筑物比得上皇城那般伟大。
“大哥,你真的没事吗?”秋水明眸仍眶着一圈红,梅儿担忧地瞅着额尔德一再又一再地问。
“我根本没中毒针,怎会有事?”
又盯着他端详半天,见他脸色红润神采奕奕,梅儿这才放下心来,继续沿着杜鹃花圃往前漫行。
“不过还真是差点吓死我了呢!我以为大哥真的中毒针了,想着说大哥若是真的死了,梅儿该怎么办?没想到大哥竟然没事!”
“……”
“唔,我在想……”梅儿摘了一朵杜鹃。“干脆就让两江总督去督促江宁布政使落实赈济,我们在这里休息几天,无论如何,这两个月里来,我们确实是赶得好辛苦呢!”
她不气他骗她,不气他吓她,只为他设想,想他是这两个月来太劳累了,而她的确是赌气下错了决定,所以他耐心用罄,决定给她一点小……不,是大刺激,这是她应得的警告,她想。
额尔德脸颊痛苦地连连抽搐了好几下。
不过她也没有忽略,她对他越体贴,眸底恋慕之情更浓,显现在他神色上的痛苦就越深刻,她注意到了,也可以感觉得到他在挣扎。
现在,她更可以确定他对她不是无情,而是开不了口。
“不要想太多,大哥,你还是多休息一下吧!这一年半里来真是辛苦你了。”
要想还是由她来想。
如何想出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来解决他们之间的身分距离,摆脱她既定的婚事,好让他能开得了口,这是她的问题,也只有她能思索这个问题,因为症结全在于她。
虽然只在两日之前她依然认为自己只要能作一场短暂的美梦就够了,可是在他中毒面临死亡之际,她以为他一定会死,以为自己一定会失去他,当时那种绝望的痛苦宛如心被撕裂了一般,深刻沉重得教人无法承受,也使她没有办法如同过去那样消化这种痛苦。
她坚强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