尸姬-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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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为什么!……”他失了心智般疯狂喊叫着,转而又大笑起来,那笑声极其讽刺,但在荒月下竟隐隐透着一丝悲凉……忽然间,他全无预兆地一头倒在了纷乱的高草中,一群虫蛾惊惧中飞起,荒地回复了死一般的寂静……
殳言手中紧紧撰着那仅剩的一张纸符,符纸已经被她手心渗出的冷汗侵湿了。
尽管……尽管她在一个时辰前还信任着蛐蛐,但方才的亲眼所见,使得殳言不得不怀疑,不得不惧怕——那最后一张符纸是为自己准备的!
蛐蛐从殳言眼中看出了她对自己的防备,嘴角泛起一丝苦笑。就在这时,他的右手急剧地抖了起来。蛐蛐快速地转过身去没有看殳言,而是试图用颤抖的右手将左手中指的指环摘下来,那似乎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指环开始冒烟,进而变得如熔铁般赤热,不时发出嗞嗞的声响。
“你在做什么!”殳言站起来,一把扭过背对着她的蛐蛐,她不想等死,她不想一无所知。
只见蛐蛐右手拿着已经摘下的指环, “咔”的一声,指环裂成两半,被蛐蛐松手跌在了地上。
殳言看到,蛐蛐左手中指带指环的地方已经血淋林地脱了一层皮,露出骨肉,冒着白烟。
“你……”殳言抓起蛐蛐的左手,“怎么会这样,为什么?”殳言急了,那事先的危机感不是来自于尸横遍地的山寨,不是来自于险些被人勒得窒息,不是来自于那八个山贼的骤然命丧……而是,来自于眼前的蛐蛐,以及,那未知的第九个……
蛐蛐轻轻挣开了殳言的手,反而用那唯一没有沾血的左手指尖深深勾在了殳言紧撰符纸的掌中,将符纸抠了出来,扔在了地上,慢慢说道:“这张符不需要了……听着,你袋中的摄魂铃只要响起,那八具尸身便会随你而行,只要你走出山寨,那团红火便会为你带路,你可以跟着它回去,路上一定要不停地摇铃,否则会被人撞见……”
我走,那你呢?
“那些红果……如果那八具尸体不走了,你便将红果扔在地上,他们自会跟着你走的……”
为什么告诉我这些,红果难道不是给你带的吗?为什么交代得如此详细,你要干什么?
“还有,不要回头,他们是我杀的前面八个,阴气极重,这也是娘要他们的原因,你若回头,会破了他们的阴气,倒时就变成了八堆黑灰了……娘会生气的……”
黑灰?就像那晚一样……等一等,这种口气,这种感觉,自己的忐忑,为何和爹爹走前一样,等等……等一下……
“等一下!”殳言大声喊了出来,蛐蛐呆住了。
“不要告诉我……你要做那第九个!”殳言用难以置信的神情质问着蛐蛐,是啊,蛐蛐如何会加害自己,自己先前居然会担心命丧于蛐蛐手下,真是可笑至极!
蛐蛐眉心一紧,露出了既悲哀又着急的神色:“没办法的,殳言,今晚这些……”他指了指满地的尸身,“这些,本来都是我做的,可是蝗杀了他们,我没有办法,我今晚必须要杀九个人!……如果我不杀了自己,你就会是第九个……”
“为什么你要杀他们!”殳言积压了许久的疑虑这一刻终于爆发了出来,她希望,蛐蛐能够给她答案。
“殳言……”蛐蛐看着殳言,他不知道,如果告诉她,她是否还会和自己在一起,是否还会同自己说话,对自己笑……
“为什么?”缓缓的,殳言又问了一句。
蛐蛐低下头来:“娘需要那些尸体,所以我……,更何况,我杀的都是十恶不赦之人!”
殳言瞬间想到了老太婆那盛满金元宝的陶罐,莫非这些都只是一笔交易,被利用的是蛐蛐,得利的,却是别人……
“为什么要杀九个人?”殳言接着问道,这事决不会如此简单!
“这是我身上的咒,我有记忆起,就一直是这样,每隔三个月十五,我的右手就要嗜血,只有九个人的血才能让它彻底停止听我的控制……蝗也是这样……我们娘用这个控制我们,为她们收集新鲜的尸体。”
“她要那些尸体作什么?”殳言越来越迷惑了,老太婆到底是做什么的!?但现在可以确定,她不是蛐蛐的亲生母亲,殳言不相信一个母亲会让自己的儿子做这种事。
“我不知道……我只是按照娘的指示去做……”蛐蛐慌乱地摇着头,表情却突然间变得惊恐,他的右手不知什么时候高高地举了起来,五指并拢,指尖未干的血液顺着他纤长的手指缓缓地流了下来……如同对着殳言的颈部贪婪地淌着口水。
蛐蛐赶紧抓住自己的右手,向后退着大声说道:“殳言,别问了!快走啊,别回头!”
殳言仍未理清自己的思绪,但此刻她清楚地知道,蛐蛐的右手是对自己最大的威胁——它要自己的命!
“走啊……走啊!……”蛐蛐见呆立在原地的殳言,语气近乎恳求了,他极不愿殳言死在自己手下。
殳言迟疑着向后走了几步,她在想,她在想解决的办法、挽回的办法,但满脑子都是蛐蛐恳求自己离去的样子,最终……
蛐蛐看见殳言转身向山寨外走去,听到那摄魂铃的声音渐渐响起,那八具尸身也随之摇摇晃晃地爬起来离开了……他笑了,泪水却从眼眶溢了出来……
她也走了……
殳言慢慢地摇着摄魂铃,一下、两下、……心中一直在想,蛐蛐白天是具死尸,晚上的他如果死了,那会怎样?为什么他一定要结束自己的性命!也许还有别的办法,也许山寨中还有活着的山贼!
想到这,殳言心中一寒,她居然想用另一个人的性命来换取蛐蛐和自己的命,这种想法让殳言害怕起自己来……
与殳言翻腾不安的心跳相比,摄魂铃的声音在风中却始终保持着冷静,就在殳言踏出山寨的那一刹那,红火“哄”的一声重新出现在了殳言的身旁,火光照耀下,殳言在光滑的摄魂铃上看到了自己影子……
“你……穿成这样很好看。”
蛐蛐的话瞬间回响在她耳边……
“噹”——摄魂铃掉在了地上,殳言猛然间转身,八具尸身连同他们额前的纸符眨眼间化成飞灰。一阵风袭来,飞灰四散在空气中,迷了殳言的视线。殳言不顾一切地冲进飞灰向寨中跑去,她不能让蛐蛐死,她不能留下他一个人!
红火隐隐灭去……
隔着飞灰,殳言隐约看到,蛐蛐仍然站在那里……
太好了……殳言庆幸着……
就在她穿透飞灰的那一刹那,蛐蛐将左手五指放在了自己的颈部……
不,不!
……
冰冷的液体溅落在殳言苍白的脸颊,蛐蛐颈部喷出的血液如同忽然扯断线的珠子,高高地甩开,落在很远的地方,包括……殳言的脸上。
而此时,蛐蛐就像被人瞬间抽掉了所有的气力,毫无支撑地在殳言面前倒了下去,殷红的血液如被释放般迅速从他身下扩散开来。
殳言的心骤然失了轨迹——为什么?为什么同样的场景我要经历两次!?
“蛐蛐!”殳言的膝盖深深地磕在了血泊中,她试图用手捂住蛐蛐颈部的伤口——那是冰冷的血液,她能感受到,蛐蛐体内向外涌出的鲜红色液体正疯狂地冲顶着她的手心,她无法阻止它们离开蛐蛐的身体,同样,她也无法阻止自己泪水在眼眶决堤——炙热着面颊,烧灼着心的眼泪。
蛐蛐睁着眼睛,艰难地喘着气……他没有痛苦的挣扎,没有呻吟,他很安静,就像他来的时候一样,那双清亮眼眸此时仿佛正在静静地看着天上的月亮,但又似乎什么也看不到……
“我该怎么做,蛐蛐!我该怎么做?”殳言哽咽着说道,她感到蛐蛐的生命正在快速地流逝。
可是蛐蛐已经无法回答……他笑了,晶莹的泪珠顺着他的眼角流下,冲洗着他面部的血桨,那不沾血腥的脸,那样无助。只见他缓缓伸出了自己的右手——那沾满血腥的右手,殳言一把握住,紧紧的……她感到,蛐蛐的心在颤抖,他害怕……
“别怕……我在这陪着你……”殳言轻声说道,她已经无法挽回什么……
蛐蛐的眼神渐渐变得空洞,眼中的光彩暗淡下去,寂静的黑夜中,慢慢的,他的心跳声再也找不回了……
一只苍白的沾染着血迹的手,缓缓地合上了蛐蛐的眼睛,他就像睡去了一样,安静地躺在那……
如今,又只剩殳言一个人了……
夜风轻轻拂动殳言的青丝,她那鲜红的裙因浸了大量的鲜血毫无生气的垂着,在风中纹丝不动。
脸上的血已经干了,怎么用力,泪却都未止住,她咬了咬鲜红的嘴唇,眼中闪过一丝愤意……
“起来!起来!……”她开始抓住蛐蛐的领襟,试图把他拖起来……
“告诉我!现在该怎么办!”她没有放弃,依旧向上扯着蛐蛐,却得不到任何回应……
“起来……求你了……我求求你们不要死……至少不要死在我面前……”殳言一把抱住蛐蛐的头,放声大哭起来——爹走后,她强忍着未流一滴眼泪,那是爹的命,但是此刻,她再也忍不住了,爹走了……蛐蛐也走了……为什么总是留下自己忍着泪水,为什么他们都选择自己活下去……
清空明月半遮,流云潺潺,风起风落……蛐蛐的时间,停下了……
不知过了多久,殳言仍面无表情地跪在地上抱着蛐蛐,僵在了山寨浴血的夜中……爹走了,要好好安葬……蛐蛐呢——殳言不知道该做些什么,她不想逃,更不想葬了蛐蛐……
“唔……”殳言的怀中忽然有了一丝动响……
“殳……言……”
暗夜中,那微弱的生命又开始重新跳动,一滴珠泪顺着殳言的面颊滑落……
月已悄悄走到了天幕的西端,它似乎破涕为笑,更加洁白,柔和的月光缓缓洒下,却洗不尽山寨的血流成河……所有的尸体都静静地躺在地上,土壤已经被血染红,任何一寸都似乎没有幸免……一个红裙少女跪在那里,夜色的风中,传来了惊喜的笑声……
幽森的小路上,红火摇曳,殳言扶着虚弱的蛐蛐一步一步地走着。
“快点……太阳出来,我就走不了了。”蛐蛐气息微弱地说着,脚下却加快了步伐。
“那我就背你回去!”殳言想也没想,稳了稳蛐蛐,脱口而出。
“谢……”
“你脖子还在流血,别说话了。”殳言默默地扶着蛐蛐,默默地一路。她不知道,为何蛐蛐仍要回到老太婆身边,这一夜,他们似乎吃了一个大败仗——一具尸体都没有带回去,蛐蛐又受了重伤,不知道那老太婆师傅会如何处置自己……当然,蛐蛐身上的咒一日未解除,日子也不会好过到哪去。如果说,殳言开始跟从老太婆完全是为了保命,那么现如今,她已打定主意要弄清楚老太婆的目的,她要帮助蛐蛐,包括自己,摆脱那个老太婆。
蛐蛐注视着殳言那纵横着血迹和泪痕的脸,不由得握紧了殳言的手。殳言感觉到了什么,低头一看,看到了蛐蛐左手中指那一圈赫然的疤痕。
“那戒指到底是怎么回事?”殳言问道,老太婆为什么给蛐蛐戴上那个东西,而蛐蛐为什么又要拼命将其除下来。
“那是……左手的封印……”蛐蛐慢慢地说道,“右手用来了结别人……左手用来了结自己。”
他看着殳言无奈地笑了笑。
原来老太婆早就下了手脚,以防蛐蛐自尽。
“她每次都这样做吗?”殳言有点气愤,但又觉得老太婆这样也颇有道理。
“是的,只是封印的咒语一次比一次下的强。”
“一次比一次……”殳言想了想,停下来问道:“你摘下来了几次,你像今天这样做了几次!?”
蛐蛐看着殳言认真的脸,露出了抱歉的神情:“就……七、八、九次吧……”
七、八、九次……难怪蛐蛐会害怕,他以前一定也曾因心软无法下手,而选择自己孤独一人等待着死亡……但,这样做难道没有个极限吗,否则老太婆也不会将咒越下越重,显然是想阻止蛐蛐再这样做。
“没有最后一次吗?” 殳言担心地问道。
“哈……”蛐蛐笑了起来,一时牵动了颈部的伤口,稍待了一会,又接着说道:“每次娘都说是最后一次,每次又都没事,只是伤口好得越来越慢了……”
蛐蛐嘴上说得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但心里清楚,这次就是名副其实的最后一次。
而殳言亦不是好搪塞的对象,仅凭她刚刚所经历的一切,以及蛐蛐那时的恐惧,就可以断定,这种情况最好是不要再有下一次了。
“蛐蛐,以后每三个月十五,我都会陪你去,”殳言斩钉截铁地说道,“我一定会把事情处理好,不会再让那个蝗有机可乘!”
蛐蛐瞪大眼睛看着殳言,他不敢相信自己刚刚听到的一切,以前娘的那些徒弟在关键时候都扔下自己自顾逃命,更不用说陪自己一起去那腥风血雨之地了……而她,仅仅只是一个未满十六岁的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