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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凤舞仪光-第37章

小说: 凤舞仪光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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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咱家还要留着吃饭家伙熬到转明回乡,哪有胆子擅改指令。”对面少年即便是耍赖俏皮,也是养眼的紧,队正的语气不禁缓和了许多。
  “如此么,由骧随大人走一遭,且让我家兄长先行回去待我向父母禀明一声。这样即便来日此事被纠缠起来,也与您这厢留有几分情面。再则,松延宫太后终究也是我的姑母。太后虽对于沈氏子弟管束严格,也还是有爱护之心。若我有什么闪失,在场的众人包括大人您···说不得都要成为泄愤之用。您久在宫禁,于此类事的见识定是比我多。”
  沈骧一番话中轻重缓急娓娓道来,虚中有实实中藏虚,只把个内侍出身的队正唬得五里雾中,不自觉间信了六七成。
  见队正眼光闪烁,沈骧乘胜追击。“刚好,前段时日,邓大阁领还约过骧前往鹤卫衙门,辨认失落旧物。正好借今次机会走一遭。岂有个干戈执仗迎客来的道理?”
  邓绶听完回来复命的内侍队正回报,冷冷一笑:“沈仪光就是含着‘巧言石’降世的异术之物。你能说得过他倒真是一番本事。罢了,且往后堂将那把琵琶取来。本阁亲自去会会这小鬼。”行出几步又回头看向队正“今日之事算不得光彩···”——队正闻言躬身施礼:“属下必定守口如瓶。”
  沈骧静静看着正位壁上一副挑山,默读着上面题诗。画上所绘的是地藏披萨步道图,留白处题诗字体柔韧暗藏风骨飒然俊逸。
  “妙叹蝴蝶梦,颂德海市楼。九印灵台镜,方寸一瓣香。”落款为“中泽”,印章竟是单字篆书“炫”,含而不露的表明了鹤翔卫的金字招牌。
  听到门扇启动之声,骧回头恰与邓绶照面。邓绶深吸口气轻摇下头稳步向前。只听一个清冷的声音响起:“见过阁领大人。”
  “长公子有礼。凤郎莅临鹤卫,直令此间门楣添光。仅年余之间不见,长公子愈发俊美无双。”邓绶使劲在袖中交握着双手,面上一派松泛。对面的凤目中精光四射如有两柄尖刺直逼过来。
  “大人谬赞骧实不敢当。先前得蒙大人相约,今日特来登门拜见,取回家母遗物。叨扰大人公务还望宽宥。”骧一直端着施礼动作,步步为营有礼有节。
  “长公子见外。故人之物自然该妥为保管。且随本阁亲往那边取吧,离此间不远,步行一刻即到。”邓绶说着故作亲近的伸手,半欲携手半做请。
  进了你的地盘可不是由你说了算?骧暗暗切齿。将身一侧伸了另一只手,让邓绶先行。明显是不欲被触碰到。
  穿廊过厦来到一处避静所在,是个建在山石之上的门窗紧闭的小筑。周遭气氛分外诡异。
  迅速环视四周,骧半似解嘲笑道:“敢问邓大人,家母遗物于骧自是重要,然于公门而言亦不过一件物证。不必置于如此堪比军机的地方。骧虽年少,也是自幼耳濡目染。何处可去或不可去,还是能看出深浅。”
  话音甫落,邓绶满面笑容的伸手揽在骧肩头:“贤侄多虑了。此处并非重地。只是有人要单独见见你。”
  再次面对这个肤色苍白如同无血的妇人,只觉得胸膛几乎将被怒火撞开,即使是室内阴凉的氛围也很难平缓那股躁动。凭着特有的警觉,暗查到旖旎的依兰香中,隐隐游走着一股危险的气息。再欲闭气已是不及,只得按下悸动收拢气息护住心脉。
  沈卉今日算得便服出行,翠饰紫裳,雍容之间透着五分阴鸷五分骄横。虽早已看到骧被领到大座前,故意不作理会,好整以暇的用惨白的手指,拨弄着放在腿上的两样这支玩意儿——纸鸟和纸盒。室内静寂如死,落针可闻。肌肤与纸摩擦的沙沙声,显得格外清晰。
  “沈骧,料你是聪明的,哀家亦不欲与你多使口舌。这两样小玩意儿,许你挑一件。”沈卉将袖一扫,纸盒纸鸟落在脚踏前的地面上。
  “恭请太后赐教,这是何意,为何要选?”骧跪在冰凉的地砖上,张面直对座上的女人。
  沈卉不耐的翻了下白眼:“你的好奇心倒真不小。也罢,哀家亦不愿行那以大欺小的无德之举。你不选也无妨,哀家就当你做了选择。现成烛火,烧掉你和谢家逆子的试卷。则你与谢琛即日起进内务司,接受调教备选御前侍卿。”
  区区几句话恍如五雷轰顶,真要把人三魂七魄震散一般。骧在那瞬间明显觉出周身毛孔轰的大张开来。心中大喊着,不能在这个女人面前倒下,几乎把指甲刺入手心。
  座上声音还在继续着,倒仿佛是牵动起多年的悲苦委屈似的:“凤骨入怀,生为佞宠。我沈氏百年声望,眼看就要毁于你手。几代人刀头沥血马革裹尸才换来的荣耀,就要毁去···毁了!什么‘白衣卿相,稳祚柱石’不过是表面光鲜,其内心甚不可闻的龌龊。今早实与你言明:我朝中书非真才实学者莫能进之,绝非能凭一张狐媚脸相,几只惑人妖舞,就可以涉足的。明堂殿阁上更不能有你这种人混迹其间,挑唆君臣忠孝大义。只要你顺从哀家之意做出选择,亦可保留你的功名,并以最体面的方式,令你走出这座皇城。”
  骧怔怔看着地面上的折纸玩意儿,若有所思又似茫然无措。实则是正在回想着听过的一句话:“···这皇城好大么,其实就是方寸大的一方天地,小得只能插上三只祭拜香···”方寸一瓣香,亦或是说,留于方寸死路一条。
  沈骧伸出手捏起离着较远的纸鸟托在掌心“让谢芷璘离开尚京。我留下听凭差遣。他不过是一介书生,我比他更有用,是么。”纸鸟即是鹤翔卫,做一只拷上脚环的小鹤,短则三五年,长则不可期,从此与功名无缘。
  “你有何资格同哀家讲条件?”沈卉异常光火挺身起立,一脚踏扁纸盒迈进几步,居高临下的质问道。
  骧抬着头怆然一笑“没有。我只深知,我是某人心中最后一根弦。这根弦断掉,随后坠下摔碎的不仅是沈氏家族,起码也是半壁江山。太后不信么。尽可用我这条命赌一把试试看。”
  被一个身材高大戴着面具的人,钳着脉门钻进隐于书架后的密道。半拖半拉冲进了黢黑的世界。
  “此乃入门程式。”面具人声音很闷,提着昏黄的灯笼,照开前面一块不大的地方。前面是无底的黑暗,那应该是一条幽暗的隧道。“此处共计三十六房,每一房专设一套独有的刑具,用于处置办事失利,获取口供。哦,好教你知道:今夜你必须将三十六房中所设刑具记住。记不清么也无妨,你便到那处刑房中,亲身感受一番那套刑具的精绝之处。因而你该不会再睡着了吧?”
  松延宫沈太后没成想,刚被恶语骂走的邓绶,出门不过半盏茶功夫有返回来。惊悸之中还当是老相好造反了。更没成想的是,邓绶是被沈赫提着腰带拖进门的。邓绶一条右臂已经被卸了下来,用左手托着,疼的满头冷汗。
  不予等任何虚张声势,沈赫目光阴寒的看着太后:“把我儿好生还来。不然,就朝着我手上这柄说话吧!”——“沈延召,你···你要忤逆造反?!”沈卉紧攥着衣角喝道。可是连她自己都能听出颤音。
  沈赫哼哼冷笑一声道:“造反便又如何?汝道是当今世界,还是璟禛掌国执政时的朗朗乾坤么!‘臭汉脏唐淫滥昌,天打雷劈相公堂’,这便是你垂帘训政之后的皇皇帝都世事升平?我当日若非于病榻之前承诺于先皇,助继世之君守护这片天下,你当我甘愿耻为贰臣人蛇鼠之辈拨来转去?闲话少说。今日尔等将我儿完好还来,万事皆休。若孩子身上被看到有丝毫损伤···哼哼,无他,我便原样儿还到你儿子身上。随后么,沈延召领麾下兵将倒翻大昌。你这天下,姓隆还是姓沈、姓邓,都不再与我相干。”说罢提起金锏向身边檀木案一戳,咚的一声,金锏贯穿桌面而过,直挺挺立在那儿。
  内侍队正一阵狂奔后,来到一处不显眼的厢房前,鼓足力气捶着铜环。终于在稍后,门扇向内拉开。内侍队正不由分说推开开门的人,冲进房内。循着尚未关闭的暗门进入。一路找见一个有灯光的暗格,暗格门口立着一个把手。内侍队正疾步上前拽住那人。门中隐约透出痛苦的呻吟声。
  “里面的立即停下。大阁领急令:停止给沈骧用刑!”话音刚落,暗格门中闪出一个面具人,不情愿的斥问:“他又搞什么鬼?”
  队正急切的上前追问:“你且快说,对沈骧做到哪一步了,破身了没有?”——“还没到那步,刚开始埋药针。倒地怎么回事?”
  “停下,全部停下!上面出大事了。青天白日焦雷击顶,朔宁侯若再找不着他的宝贝儿子,就要反了!你们几个若不曾露出真容,现下立即收拾物什撤离。切记,开口说过话的人,上去之后务必服药变声。都从侧门上去。”
  内侍队正一一布置着撤离,销毁证据,隐藏囚犯;就着不多的光亮大致看了一番,才抽身向撤离通道跑。不料,才行出不远,刚跑出去的下属们又折返回来······
  沈骧从昏迷中醒来,借着门缝透进一点微光,勉强看出自己所处的似是一个一丈见方的盒子。伸手摸索身上,围着一条粗布,下面仅剩一身亵衣裤。略动着身体蜷进粗布围内,感觉肩胛、腋下、脚趾等多处还有针刺的疼痛,令他不禁要把身体奋力蜷缩成一团。于是,本就细瘦的身形就此一缩成了一个蛋形。
  “骧儿乖,娘来哄我的儿入睡···”悠扬的声音就在头顶。
  “娘来给骧儿唱歌听,我儿好乖···”仿佛还能感觉到柔软的手指轻拂肌肤的触觉。
  “骧儿,随着娘一起唱···后皇嘉树,橘徕服兮···”
  沈骧做了一个好长并且异常纷乱的梦。梦到父亲不知何故,对着一群人大发雷霆,随后那群人被押走了···
  梦到父亲依旧向年幼时那样,亲手为他洗头发,沐浴穿衣···“好了,骧儿乖,爹爹在这儿。”每每听到这个声音,他就安静下来,忽略掉绵延不绝的针刺疼痛。
  梦到表兄谢琛坐在床边,抱着他哭了很久。琛哥得中今科榜眼,并得今上特别加恩,准其返回虞州守丁忧两年···后,超哥也来告诉他,他得中二甲第七名···
  有一个梦反复纠缠着,挣脱不掉。梦到多日不见踪迹的鹃儿,被几个面具人轮暴···后来他和鹃儿,以及几个年龄相仿的少年关在一起;几把刀寒光森森从空而降···鹃儿哭着求告骧:给他个痛快了结···终于被抱进一个温暖的怀里,听到父亲的声音响起:“骧儿,哭出来;爹爹在这儿。”
  邓绶在养息臂伤其间,也时常被噩梦缠绕:梦见身体上突然燃起火焰,火苗突跳如同附骨蚀髓般,扑打不灭。最后火焰聚向面前,俨然幻化组成一支火凤凰,双翅怒打口吐人言:“邓琚遥你这食言贼子。敢伤害我儿,纳命来吧!”言罢腾身而起直扑过来···惊醒之后盗汗不止,再不敢合眼。如是者数日,邓绶终于扛不住,一日天色刚见亮,便遣人将药针解药送往虎贲卫官署。
  志锐五年秋末时分,市井小民都算得上安居;故极少有人知道,曾有一场宫变起于骤然,又默于须臾,快的直如白驹过隙,方有觉察已消逝无踪。事变最终以鹤卫三十六刑房掌刑,及当日当值司刑人,共计一百零八人全数身首异处,潦草结尾。其实许多人记得那一日的一番别样情景,朔宁侯虎贲殿帅沈赫策马直闯禁宫,一品诰命夫人安芫身着朝服,命仆人抬着寿材立于皇宫正门前,直呼松延宫名号,要沈氏恶妇讨要儿子···
  浑浑噩噩睡满足足二十七天,沈骧终于睁开眼睛,伸个懒筋坐起身。在侧服侍的侍女一见喜不能言,朝天做了个揖便跑出去报喜。
  闻讯骧跑过来的是慕超。匆忙之间鞋穿反了,进门时险险绊了一跤,于是两只鞋都甩去,赤足跑到近前。
  慕超小心的摸着床沿坐下来。张开两臂又踌躇不敢向前,惊喜之下几乎哭出来:“骧儿,我是超哥哥,想起来么?”见骧点头,又继续问“还记得哥哥,甚好。让哥哥拥抱一下,记得么,哥哥常抱你看花看鱼,还背着你在水边攀荷花···”骧依然点点头。但好在随之有了动作,投入长兄的怀抱中。慕超终是忍不住泪水夺眶。
  骧蒙头昏睡的时候,沈赫曾对慕超交代过:骧中了药针的毒——“兰若”。稍微庆幸的是,救得及时中毒并不深。从其反应上看,思维中还存有关于家人的记忆。若是百日之内不得缓醒,或许其智能将永远滞留在童稚阶段。
  “请爹爹放宽心。若骧儿果真落得如此结果,超便照顾她一生一世。”此后,沈赫因公务不在时,慕超便接手所有照管事宜。
  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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