簪花泪-第3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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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俩的小动作，如冰看了只在心底冷笑，想继续查我吗？大家走着瞧好了，看谁笑到最后。
*****
*心囚*
经过一整天雨水的洗礼，驿道上显得泥泞不堪，马车车轮深陷在泥坑中，走起来非常吃力。
不得已，柳如玉三人只好弃了马车，骑上了没有鞍子的马背。
柳如玉坐在最前面，小念中间，那中年男人在最后。
自从清醒之后，柳如玉看见小念蒙着厚厚纱布的眼睛就怀着深深的愧疚。
“小念，还疼吗？”
“已经上了草药，不疼了。”小念淡淡的回答。
“其实你的眼睛……没有关系的，小念，我觉得你完全没有必要把你的眼睛遮掩起来，碧色的眼睛真的很好看。我当时，只是没想到，再加上当时打雷又闪电地，结果就被吓着了。”柳如玉忽然觉得自己的词汇很贫乏，居然找不出更好的字眼来安慰他，突然她记起了聂小茜来，忙把她的故事搬出来，“你这种情况并不是唯一的，我的乳娘就曾经奶过一个这样的小孩，跟你的情形差不多，也是碧色的眼睛，他可能比你还要糟糕呢，他一生下来，头发就是白色的，你的是黑色的，比他漂亮多了呢。”
小念听得有些惊奇：“真的？真还有跟我一样的小孩子？他现在怎么样了？去哪里了？”
柳如玉一滞，只觉得口唇发干，忙胡诌道：“他挺好的，听说当地的人都对他崇拜得不得了，觉得他就像是神仙一般的人物呢。再后来我就不知道了，我搬家了。”
“真的吗？小玉，你不是在骗我吧？”小念幽幽地说道。
柳如玉干笑了一下：“当然不是了，我说得句句都是实话。我们是好朋友，不是吗？”
“那，我们一起去找那个人好不好？”小念不禁有些神往。
如玉正苦思冥想怎样委婉地拒绝他，不让他太伤心，却听身后的中年男人训斥道：“小念！小玉终是要回家的，你怎么能总这么缠着她呢？”
小念不再言语，柳如玉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只是默默地握着他的手，希望从手心中传递的温度能够温暖他冰冷的心。
良久，柳如玉终于想好自己要说的话，她乘着傍晚时分，中年男人去寻找食物的机会，将小念眼睛上的纱布一层层地剥开。
小念不知道她想做什么，还是紧紧闭着眼睛，怕把她给吓着了。
柳如玉看他一脸紧张的模样，暗暗有些好笑，再看他眼睛周围几道深深的抓痕，不免心疼不已。她在他的眼睛周围吹口气，送些凉风给他，然后轻轻一笑：“小念，睁开眼睛看着我。”
“不要！”
“你要是不睁开的话，那我也刺瞎自己的双眼好了！”如玉干脆威胁他。
“不要啊！”小念一急，忙睁开眼睛。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呢？深深的碧色上面流转着彩色的光晕，映着金色的晚霞，像波斯猫的眼睛一样泛着狡黠的光芒，又像是两颗璀璨的蓝宝石熠熠生辉。
柳如玉一时竟然看得呆了。
小念忙又闭上眼睛：“你又被吓着了吧？”
“是！”如玉察觉到自己的失态，不好意思地笑笑，“我是觉得实在是太漂亮了，而被吓到的。我从来没有见过这样一双美丽的眼睛。”
小念听了，眯着眼睛看见她的笑颜，才放下心来，冲她眨着眼：“真的很漂亮吗？小念还是觉得黑色的眼睛更好看啊。”
如玉摇了摇头，盯紧他的眼睛，正色道：“小念，千万不要再因为这种无谓的事情去做傻事了。你知道吗？你拥有这样一双美丽的眼睛，应该是你的骄傲，而不是成为你的负担。在你的视界里，只有光明，没有黑暗，这是多少人都蒙昧以求的禀赋啊！上天赋予你独特的视觉，是为了让你更好地透过它们去好好地看这个世界。”
“而别人歧视你，其实是因为他们心里害怕，这个世界上总有一些人无视自己的无知，而去害怕和自己不一样的人和事、害怕不能用他们极有限的所知去解释的事物。而事实上，这个世界上还有许多匪夷所思的事物存在着。”
“但是，你不可以跟他们一样歧视你自己，因为，你是独一无二的。任何人其实都没有歧视他人的权利，也没有必要无谓地贬低自己，因为每个人都是一个独立的存在，都有着独特的性格、魅力。只要自信一点点，相信自己独特的价值，那么你的人生也就会更加有趣、更加幸福、更加快乐！”
她看着小念的表情渐渐从兴奋到迷惘，知道他可能没有完全听懂这些言语，或许将来的生活中，他会慢慢地去体会。她只是觉得这些话也是给自己说的一样。刚刚从另一个世界穿越过来，自己多少也是迷茫的、不知所措的，每天担心着、害怕着、恐惧着，害怕自己穿越者的身份，害怕这身份曝光会给自己带来许多不幸。
在这个世界里，自己是异类，但是身为异类，难道就一定要和这个世界里的平凡人活得一样吗？难道不应该去选择更加精彩、绚丽的生活吗？
她从不敢直视自己，但事实上内心深处却一直渴望着能够随性而为的那种率性、洒脱。
第060节 探监（上）
柳夫人不知道自己是怎样走出刑房的。安俊生的出现和剖白都来得太突然，让她一下子坠入了云雾之中。是背叛后的怨愤，还是被爱的痛楚，这感觉她也有些说不清楚。再后来面对主审铁良的询问，都显得有些痴痴呆呆的，只机械地做了简单的回答。还好后来没有忘记把那关于宛城县令的状纸递上去。
*****
铁良对一切洞若烛火。
柳夫人很明显是被冤枉的，面对有人来自首投案，她没有表现出一点点的欢喜，而更多的是愤怒和无奈。据说她过去是个大美人，一个狠毒的女人要消灭自己的情敌结果反倒把自己最大的依仗给毁了，是不是有点太笨了？！
安俊生的表现则疑点颇多，只有一点可以肯定，他不是柳大人逼着来投案的。没有一个正常的男人会容忍另一个男人轻薄自己的妻子。甚至可以说是有些主动投案的意味儿。当然他为了将这种投案显得更真实，用了不少苦肉计。如果不是陈斐这里露出了马脚，或许自己就真的被他骗到了。此人倒不失为一个真性情的汉子，为一个“情”字居然能做到如此地步，当真让人刮目相看！
陈斐说他并不认识柳大人、也不认识苏大人，已经查了他的家世、背景以及最近的活动，看来确实是清清白白的人。难道，他真的只是为了帮安俊生成为柳夫人的替罪羊这么简单？
若事情不是他们两人做的，那么真正的凶手又会是谁？！案发至今过了已有半个月之久，想要再去勘察现场，恐怕已经有些晚了。从京令尹宋大人送来的卷宗来看，证据都偏向于柳夫人为主使人，可是对于从犯是谁却几乎只字未提，而且所列的证据都过于勉强，没有任何能够直接指证是柳夫人所为，反而大有诬陷的嫌疑。难道这宋大人本人和此案有什么瓜葛？如果说是柳家的政敌所为？所以他们才这么急于构陷柳夫人？如此想来便更加合乎情理了。
只是柳府的政敌恐怕人数众多，弄不好便会打草惊蛇，恐怕连自己的乌纱都不保，这又如何查起呢？
以契丹公主的独特身份，想除之而后快的人，亦不可胜数。
另一方面，若柳夫人所言皆是真话，那当日竟然有三伙人同时劫杀她，这三伙人又究竟是谁？她当时已经是囚徒一名，若是入京的话对于谁最为不利呢？柳家的政敌固然是希望她死的，她死后才能无限地将污水都往她身上栽赃；契丹公主是她的情敌，固然有杀她的可能；柳子让若是心狠手辣之辈的话，也不可以排除，可是看那日在大殿之前的情形，又不像是在作伪。
至于宛城的县令，三年政绩都是优秀啊，排除柳夫人诬陷的可能的话，这种人在自己的辖区内居然能无法无天到如此地步，莫不是在朝中有什么强力的支撑？那他的靠山又会是谁呢？！和本案又会有多大的关联呢？
还有消失的柳氏姐妹，如果能找到她们的话，或许还会有更多的发现。不过区区两岁孩童的证言又能有多大的用处呢？
不冤枉一个好人，也绝不放过一个坏人！自己曾经的誓言。要真的实践起来，当真不易。若是不能理清这千思万绪，这案子便会成为自己人生中的一个污点。
窗外的晨曦一点点透进来，又是一个不眠之夜。
铁良揉着自己通红肿胀的眼睛，整理一下自己的卷宗，冥想片刻，便匆匆梳洗更衣后，坐上官轿去早朝。到皇宫前的这段时间可以供他稍微打个盹儿。
他才行出了刑部，就发觉轿夫不走了。
掀开轿帘一看，却是年龄不一的四个男孩一字排开跪在正前方，其中一个还做和尚的装扮。看容貌，和柳子让、柳夫人各有几分相似，便知定是柳府的几个少爷。
还算不错，几个孩子都还有些孝心。铁良看着四人暗暗点头，但面上却仍是气势逼人：“轿下何人？为何阻拦本官早朝！若不让开，棍棒伺候！”
柳如岚年纪最长，闻言，便拜道：“铁大人！我们都是礼部侍郎柳子让之子，今日斗胆来栏大人的官轿，只为进刑部大狱去见见我们的母亲。我们兄弟四人昨日已经来过，只是刑部的诸位大人都说这案子干涉重大，铁大人您下令任何人不得探视。故而今日特地来跪求铁大人，希望大人念在我们拳拳赤子之心，能够通融一下给个方便！我们兄弟四人在此给大人磕头了！”他不卑不亢，言辞恳切，行动倒也利落，言毕就是几个响头磕下去，铁良见了也为柳夫人欣慰。其他几个孩子也都有模有样地一起“咚咚”将头磕得直响。
清晨，街道上行人虽少，却依然引来了些围观的人指指点点。
铁良笑着摇摇头，及时叫停了四人，给他们一块牌子，便着人带着四人进刑部去了。
*****
柳夫人想着夜里发生的事，却也是一宿未眠。听得外面几声喧哗极为耳熟，细细听来，便知是自己的几个儿子来了，不由得一阵欢喜，心道毕竟还是骨肉亲情最难舍。可是，欣喜过后又是一阵哀愁，自己如此狼狈的情形教他们看去了，不知这母亲贤良淑德的形象会不会大打折扣呢？
她忙背过身去，又想了想，一跺脚便干脆躺在木板床上假装睡着了。
小儿子最是娇气，看到如此阴森可怖的地方，便“哇哇”地哭起来，哭得柳夫人心里一颤，原本含在眼眶中的泪珠儿便啪啪往下掉，正想起身去哄。就听老大说：“五弟乖，别哭。母亲累了，已经睡着了。我们就在这里坐着等母亲醒来好了。”
“大哥，今人的课业还没有完成，等太久总是不好的吧？”那是老二的声音。
“家里发生这样的事，父亲哪有功夫管咱们的课业？”
“可是公主姐姐每天都有在问。”老二的声音不大，却字字入心。
老大一听就火了，连连训斥道：“你这个叛徒！居然向着那个臭女人？！要不是她，咱们家现在能这么乱吗？要不是她，母亲能被关进这里来？！你不多想着母亲的好，难道是中了那个女人的迷药了？”
“我怎么中了那臭女人的迷药了？！”老二不服气。
小儿子听着两人争吵，却又呜呜地哭起来。
老四最安静，此时却也忍不住，掺和进来，口诵一声佛号：“两位哥哥，母亲还在安睡，请稍安勿躁。人活在这个世界上，必须要学会包容那些意见跟你不同的人，这样日子才会比较好过。你要是一直想改变他，那样子你只会越来越痛苦……”
“你闭嘴！”老大、老二在这个时候倒是达到了空前的一致。两人说完尴尬地相互看一眼，却都不屑地扭过头去。
一时间，牢间中安静得连一根针掉落在地上的声音都能听见。
柳夫人心里有些不忍，便想起身打发他们回家算了，毕竟这刑部大牢不是什么值得久待的地方。
这时，一阵清越的环佩敲击声响起来，紧接着是一串银铃般笑声：“我说一清早就见不到你们了，原来是来看自己的亲生母亲，想来就来呗，何苦偷偷摸摸的呢？”她一身华服，一转眼已经走到了监狱门前，冲着木板上的背影微微一笑：“你说是不是呢，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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