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婚-第7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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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来往信件不易,等京里知道曼娘生子消息,又派人带了礼物来时,已经是四个月后。
那时已是七月时候,出生时面目有些模糊的孩子已经五官清晰,成日咿咿呀呀,睐姐儿喜欢这个弟弟,每日就守在弟弟的摇篮边,两姐弟用别人都听不懂的话一起说,曼娘做针线时候偶尔抬头看见这幕,也只有摇头甜笑。
京中来人走进来时,看见的就是曼娘依在窗前做针线,睐姐儿守在摇篮边正在和摇篮里的孩子叽叽咕咕说话,风吹进屋里,吹走外面带来的烦热。来人不由手脚都放轻些,走上前行礼道:“三奶奶安。”
曼娘放下针线招呼她坐,又让冬雪端茶上水果。来人是陈大太太身边的心腹婆子,自然谨守规矩,只斜签着身子坐下,见端来的是荔枝香蕉,不由道:“这些,在京城里可是稀罕物。”
曼娘已经拿过一个荔枝剥着,笑着道:“在这地方,不算什么稀罕。”睐姐儿已经跑过来偎依到曼娘腋下:“娘,不是有那个什么,日啖荔枝三百颗,不辞……”说着睐姐儿的小眉头就皱起来,曼娘把荔枝剥开,里面的核也去掉才喂到女儿嘴里:“不许多吃,吃多了上火。那叫不辞长做岭南人。”
睐姐儿点头,婆子已经啧啧赞道:“姐儿都会念诗了?记得姐比二爷家的振哥儿还小几个月吧?振哥儿这些时候说话才利索呢。”曼娘仔细算算,睐姐儿比振哥儿小了两个多月,笑着道:“不过是那日你三爷在那说话,她听见了,问了几次,就学会了这几句,成日在那念。男孩子说话要比姑娘家晚些。家里都好?”
婆子忙起身道:“家里都好,就是太太一直想三爷和您,特别想睐姐儿,还说也不晓得睐姐儿长高没有,说话伶俐没有?二奶奶去年底又生了,还是个哥儿,太太还说,要能生个孙女给她带带也好。”物以稀为贵,陈大太太现在孙儿也有了几个,只有睐姐儿一个孙女,难免多唠叨几句。
曼娘明白老人家的心,点头道:“在那么远,亏得老人家一直惦记。你回去替我说,我们在这一切都好。”婆子连连点头:“小的回去还会对太太说,姐儿都会念诗了,让太太也欢喜欢喜。”
又说了些家常的话,婆子这才把带来的东西和家书送上,由赵妈妈带下去歇着。东西不外就是药材衣料这些,里面还有不少是徐家备的,曼娘打开家书,先看的就是自己爹的那封,三月时曼娘又收到一封徐启的信,惯常的事无巨细,惯常的叮嘱。
这封信也是一样的,曼娘看到最后,说送来的衣料里面,裹了二十片金叶子,让曼娘拿着防身。曼娘把徐家送来的衣料打开,用手一摸,一匹万字不断头纹样的缎子里面,和别的衣料有些不一样,打开,里面放了个油纸包,再把油纸包拿出来,只打开一个角,就看见金灿灿一片。
爹爹总是惦记着女儿银子钱是不是不够花,曼娘觉得眼里又有些酸涩,把女儿抱起指着这些道:“这是你外祖父与我的私房钱,娘替睐姐儿攒起来,等睐姐儿长大了出阁,一并带去,有人问,就说,这是外祖父给的。”睐姐儿乖乖点头,身后已经响起陈铭远的声音:“什么私房钱,曼娘,我的钱,可全交给你了,要攒,也该是我攒私房钱才是。”
睐姐儿跳下曼娘的膝头蹦到陈铭远面前,伸手去抓陈铭远的手,急急喊道:“爹爹,弟弟今日会说话了。”陈铭远把女儿抱起来点一下她的小鼻子:“什么会说话,才四个多月呢,你就这么巴望你弟弟叫你姐姐?”
睐姐儿身子扭起来,表示不依,陈铭远走上前一瞧那些金叶子,哟了一声:“这是给我的零花钱?”曼娘白他一眼把这些金叶子再次仔细包好收进柜里锁好才对丈夫道:“去,这是我爹给我的私房钱,是我的,你不许花。”
陈铭远把女儿放下,走过去把儿子抱起来,听了这话就笑了:“是,是,什么都是你的,儿子女儿都是你的,连我都是你的。娘子,赏为夫二两银子,为夫明日要趁休沐,和宋兄进山小憩。”
曼娘想板起脸,可还是忍不住笑了,拿出一包碎银子给丈夫:“二两银子够吗?”陈铭远掂下这小包碎银,沉沉的,足有五两,点头道:“够了,这又不是京城,去个酒楼没有五六两银子做不出一桌好菜。再说,我和宋兄是想去山里瞧瞧。”
陈铭远虽在偏远之地,却对这些风土人情格外留意,每到休沐日,必要和宋主簿相携出去,能走到的地方定要走到,曼娘晓得,这是陈铭远想尽量多知道一些,可还是忍不住提醒:“知道些风土人情是好事,你要学当地话也没什么,可是孩子们,可是要讲官话的。”陈铭远连连点头:“我晓得,曼娘,你就放心吧。”
睐姐儿见爹娘在那说了半日的话,已经不耐烦了,伸手去扯陈铭远的衣襟:“爹爹,骑大马。”陈铭远哎了一声就把儿子送到曼娘怀里,自己爬到地上,睐姐儿已经飞快地爬上去。曼娘摇头:“就没见过你这样宠孩子的,女儿一定会被你宠坏的。”陈铭远开始在地上爬起来:“怎么会,睐姐儿很晓得分寸的。”
谨哥儿也咯咯笑起来,扯着曼娘的衣襟自己也要过去,曼娘打儿子的手一下:“去,好的不学学坏的。”谨哥儿不依,扯着曼娘的衣襟嘴已经咧开,陈铭远在地上走了一圈,把女儿放下来,接过儿子:“来,儿子。”
曼娘在旁边不由双手拍起来:“好,弟弟也骑。”曼娘把睐姐儿扯过来,往她屁股上打一巴掌:“哪有这样的?”睐姐儿手捂住小屁股:“娘,我不会说出去的。”曼娘看着那边笑个不停的那对父子,用手扶一下额头,以后,这孩子们可要努力管教,不然就陈铭远这样的,定会把孩子们惯坏的。
玩了一会儿,也就到晚饭时候,陈铭远热得出了一声汗,打了井水来擦身换衣裳,见曼娘脸色有些不悦急忙道:“哎,一个月也就这么两三次,孩子们爱玩,就陪陪他们,难道要像庙里的菩萨一样端着才成?”
曼娘把替换的衣衫丢进去:“你和孩子们玩的开心了,这些衣衫,就换下这么一堆,浆洗费时候不算,再这样下去,又该做新衣衫了。你当我就有这么些空做?”
作者有话要说:好喜欢写疼孩子们的戏怎么破?
☆、公差
原先在京城时候;有针线上人,曼娘要做;也不过就是做几件里衣鞋袜;别的自有针线上的人去做;日日穿新衣都使得。可现在来了这里,孩子们和陈铭远的衣服鞋袜;不管内外大小;都要曼娘亲自来做。
陈铭远已经把衣服换好;拎着桶走出来;把脏水倒了把脏衣服收到桶里放在门边;这才坐下笑嘻嘻地看着妻子:“这没什么;我见宋兄也常穿带补丁的衣衫出来;只要官服没有补丁;别的衣衫,干净整齐就好,打几个补丁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曼娘不由伸手摸丈夫额头一下:“来这几个月,你倒学的节俭了。”陈铭远屈起手指:“不节俭,日子没法过啊。你看,我一年俸禄不过四十两银、三挑柴、一百斤米。不节俭些连你们都养不起了。难道我还要花你的银子?”
曼娘嫁了陈铭远这么些年,还是头一回听到他算账,不由抿唇笑了:“那好,你以后可要多赚些银子,前儿我还听说你给人家写了祭文,谢了你三十两银子。我还在那奇怪,你怎的会做这些事了,原来是怕养不起孩子们。”说着曼娘就笑了,陈铭远故意摇头叹气:“是啊,不这样,怎么养得活你们?”
赵妈妈正带了婆子来见陈铭远,那婆子恰好听到陈铭远后面那句,不由皱起眉。赵妈妈和这婆子也是十分相熟的,忙道:“这不过是爷和奶奶开玩笑的话,你在这家也在老了,难道还不明白?”婆子忙道:“我自然晓得,只是三爷从小富贵丛中长大,哪会为了这么几十两银子就……”
后面的话婆子停了口,曼娘已在屋里问:“谁在外面说话?”赵妈妈忙应了走进屋里:“刘嫂子听说三爷回来了,特地过来给三爷问安。”刘婆子已经走进屋,规规矩矩给陈铭远行礼问安。
陈铭远唤她起来,站起来问了几句家里父母情形,又慰问刘婆子几句才道:“我在这里一切都好,又添了孩子,和同僚们相处也很愉悦,你回去可要多说这些。”刘婆子的眼圈不由一红,但还是恭敬地道:“是,小的知道。”
陈铭远对赵妈妈道:“还请妈妈带刘妈妈下去好生替我们招呼了,刘妈妈也多在这待几日,等歇息好了再走。”刘婆子又恭敬谢过,这才和赵妈妈下去。出门时候,恰好遇到冬雪端了饭菜过来,见刘婆子和赵妈妈出来忙喊了一声。
刘婆子顺势扫了眼饭菜,青菜豆腐鸡蛋,只有一道红烧鱼看起来还可入眼,闻起来虽还香,可毕竟不够精致,点心也没有。刘婆子的眉又不禁皱起,赵妈妈忙对冬雪道:“还不赶紧把饭菜送上去,方才就听姐儿说她饿了。”冬雪端了饭菜过去,赵妈妈才拉了刘婆子:“你啊,别在这犹豫了,也别去太太跟前为三爷三奶奶叫屈,别白白让太太伤心。三爷不说了,我们这位三奶奶才值得人佩服,能享福能吃苦的人不少,可像这位奶奶一样,既能享福也能吃苦,还劝解着三爷的,就不多了。”
刘婆子是聪明人,自然晓得赵妈妈的意思,忙笑着道:“我晓得你的意思,可是三爷那样一个富贵人,吃的就跟府里的下人差不多。那青菜豆腐,三爷当日在府里想吃,也不过就是倒换下口味,哪有天天吃这个的。我啊,只是心疼。”
说着刘婆子就叹气,赵妈妈打开门让刘婆子进去:“你先好好歇着,我去给你温壶酒来。晓得你是心疼三爷,可是呢,三爷平日不是说苦其心志的话。再说还有三奶奶陪着,我瞧咱们这位爷啊,和三奶奶在一起,真是吃糠咽菜都是甜的。”赵妈妈是陈铭远奶娘,自然更盼着陈铭远好才是,刘婆子点头就道:“也是,你说的对,进城时候我也瞧了,这虽说是个城,可也就那样。三爷这样也是入乡随俗。”
赵妈妈见劝下刘婆子,这才端出几样水果点心:“你先吃着,我再去给你烫壶酒,我们老姐妹许多日子不见,也说说话。”说着赵妈妈风一般地去了,刘婆子脸上笑容慢慢消失,环顾四周,瞧这屋子,也就比府上的马棚好一些,哪是堂堂管家住的?等想到赵妈妈方才说的话,刘婆子又叹气,罢了,也只有瞒住,不然真告诉太太,太太又是一阵伤心,隔了千山万水的,伤心也是白白伤心。
京城来的人在这住了五六天,曼娘备好送回去的礼物,又写好给各自的家书,刘婆子也就带着人辞别曼娘夫妻往京城去。
夏去了就是秋,秋过尽又是冬,日子就这样似水样过去,谨哥儿已经两岁,睐姐儿更加聪明,春雨的孩子比谨哥儿小了半岁,也是会说会跑的,这虽是个女孩子赵妈妈也很欢喜。在这日子久了,。电子书下载已经能听懂乡里人的土话,冬雪年纪小些,有时也会和那两个丫鬟说几句本地话。
曼娘坐在窗下做针线临字帖,教导儿女时候偶然听见,会有一种恍惚感,仿佛从来就是生在这里,不是来这的异客。睐姐儿见曼娘停下针线,笑着走过来:“娘,您说好要教我写字的。你看,我昨儿临的字。”
手里这件夏衣已经快做好了,曼娘把睐姐儿抱到膝上,接过她手里的纸看起来,小孩子初学写字,未免笔划都是歪歪斜斜的,只能勉强说这是字。曼娘笑着道:“你初学写字,描红就好,哪能学娘去写?”睐姐儿的头摇的拨浪鼓一样的:“不要,娘会的,女儿也要会。”
曼娘点女儿脑门一下:“我多大,你才多大?乖乖地去描红,别想一口吃成个胖子。”睐姐儿还想撒娇,谨哥儿已经摇摇晃晃地走过来,口水都挂在嘴边来不及擦:“胖子、胖子。”
睐姐儿鼓起腮帮子从曼娘怀里跳下来,站在弟弟面前用手点着他的胖脸蛋:“要叫姐姐,叫姐姐。来,跟着我叫,姐姐。”谨哥儿的眼眨了眨,绕过姐姐扑到娘怀里:“娘,姐姐欺负。”
睐姐儿的腮帮子鼓的更厉害,抱住曼娘的另一个胳膊:“娘,我才没欺负他,他乱告状。”曼娘拿出帕子把谨哥儿嘴边的口水擦掉,捏一下女儿的小鼻子:“你们两个,一个比一个难缠。”睐姐儿还是抱着曼娘的胳膊不肯放:“我才不难缠呢,娘,我会护住弟弟。”
曼娘强忍住笑:“然后你就欺负弟弟?”睐姐儿啊地叫了声,继续撒娇不依。陈铭远已经走进来:“睐姐儿,你又欺负你弟弟了?你瞧,你弟弟又和你娘告状。”又来一个,睐姐儿飞扑到陈铭远怀里:“爹爹,我才没有。”
陈铭远脸上分明是不信,但还是把睐姐儿抱起:“你们两啊,别缠着你们娘了,爹带你们出去走走,让你娘给我收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