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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江山万里醉清风-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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习清无奈的享受着他的挡风,山里的阳光此刻终于冲破了重重雾气,撒下第一缕金色的光辉。

六 茶痴

某些人总是能让人感到安宁和淡泊,比如习清。

而某些人却能让人感到激奋和躁动,比如沈醉。

当安宁和躁动待在一起时,就成了现在的习清和沈醉。

事情还是止茗深更半夜的时候发现的,本来睡在茶农家小儿子房里的止茗半夜如厕时,想到自家公子不知睡得怎样了,眼睛往习清所在的房门口瞥了一眼,却发现一个巨大的影子跟门神似的,堵在那里。

“沈醉?!”止茗差点叫起来,上前吃惊的看着躺在门口的沈醉,“喂,你在这里干吗?”

沈醉蓦的睁开眼,目光中满是清醒和警惕,“守夜。”

“守——夜?”止茗笑起来,“你在这儿守着我们公子啊?”

“我记得我刚逃出来时,也有一个同伴,”粗疏蓬乱的沈醉居然开始回忆起往事来,“好像我们也是轮流守夜,好像——他也杀了不少人,后来,我不记得了,但是,他好像死了。”沈醉握着自己的剑皱眉。

止茗正想再说些什么,习清披着袍子站到了房门口,“你怎么睡在地上?”沈醉转头,发现习清睡意正浓的低着头,“回自己房里吧。”所谓的自己房里是一间柴房,不过好歹有床铺。

“必须得有人守夜。”沈醉坚定的回答。

习清愣了愣,半晌,“可是你一个人守夜?不会睡着吗?”

“有人来我一定会醒。”

“有人来我也一定会醒。”习清好言相劝,“你先回去吧。”

“不行。”沈醉固执的坐在地上,当沈醉不肯挪动时,当然没人搬的动他,习清伸手感受了一下夜晚的凉气,忽然想起清晨沈醉还坐在自己身边给自己挡风,不由得叹了口气,“你真要在地上睡一夜?”

沈醉发出一个坚定的鼻音算是回答。

“进来吧。”习清转身向里走去。

“公子!”止茗大惊,“你要和这个野人睡一起啊?”

习清笑了,“你刚来的时候怕黑睡不着,不也这样。”

“那怎么能一样,”止茗边嘀咕边上下打量沈醉,“这个野人,这个野人这样子,哎哟,我当年才多大啊,你看他多大的个子!会把公子你给踢下床的!”

习清压根没在意止茗说的话,直到沈醉真躺到他床上去了,习清才发现整个床铺几乎都成了沈醉的地盘,他只能挤在外面边缘的一点地方,缩着身子都岌岌可危。

等早上止茗打着哈欠来敲门时,习清不得不在沈醉怀里拼命挣扎才能挣脱出来,原来,沈醉也发现床铺太小,两个人睡太挤,开始时他只能努力靠着墙壁,后来索性把习清当胸一搂抱着睡,习清简直哭笑不得,“沈醉,你这样我睡不着了。”

沈醉想了想,就着搂抱的姿势,换了个位子,把自己给换到外面去,让习清从身上翻过去。“不是这样。”习清想去掰沈醉的手,沈醉一听不是这样,就又翻了个身,横过来睡,床铺本来就短小,横过来睡两人的腿都悬空了,“也不是这样,”习清刚想说你放开我,沈醉又换了个位子,这次变成和开始时倒了个个,习清被他转的晕头晕脑的,沈醉却好像很兴奋的样子,然而床铺实在是小,要么把沈醉重新踢回门口去,要么也只能用这种方式,加上头晕,习清迷迷糊糊的也就睡着了。

第二天清晨习清嘱咐止茗的第一件事,就是给房里加个床铺。

“哪有赖进公子的房里就不出来的,”止茗生气的道,“难道公子打算一直给他加个床铺不成。”

习清微微笑了笑,“他本就不是一般人,总会到该去的地方去,又不会跟着我一辈子。”

止茗黑着脸,“公子当初收留我的时候,不也这么说,现在都三年了。”

“三年?”习清愣了愣,“这么久了?不过,我想,像他这样的人,可能连三个月也不会停留的。”

终于等到了习清认为适合的时机,采下最好的嫩芽,送到茶农老夫妇那里,经过杀青揉捻炒青制出成茶,习清亲自把着每一道关口,最后嗅了嗅自己的成品,习清微微有点发愣,“唉,毕竟不是最好的。”

“公子你做了这么点有什么用啊?”止茗问。

“我想把它带到大的茶庄去,”习清解释道,“如果能被茶庄所欣赏,韶华春说不定还有翻身之日。只是,”习清苦笑,“不知我们现在还能否去到那些地方。”

习清的担心不无道理,他们离开这个山陵没多久,进了一个镇子就发现有官府的通缉文告贴在墙上。

商量之下,决定由止茗动手,给习清和沈醉易容,所谓的易容,不过是换个装束,毕竟画像和真人相差甚远,习清平时若不与人交接,也看不出是个盲人。

沈醉望着止茗拿来的一堆衣服,露出好奇的表情。

“公子你呢,少开口就行了,装哑巴,你不说话,谁会相信你目不能视?”止茗对自己的主意颇有些得意,“至于这个野人,”止茗看看沈醉,“我看把头发和胡子都剔光就行了!”

还好习清及时阻止,没让止茗乱来,最后只是把沈醉的胡子给刮了,一头由于太过硬直而异常蓬乱的头发经过止茗辛苦的梳理,终于能挽成正常的头髻,止茗擦着汗直呼要死,说这是头发还是猪鬃啊,那么硬!

但下一刻止茗不说话了,站在那儿直发呆,习清忙问怎么了?止茗倒抽一口冷气,“我说公子,你别看他一副野人的样子,鬃毛梳顺了还有点仪表堂堂的哩。”

沈醉坐在那儿,似乎有点不自在,一张英俊中带着刚毅的脸,可怕的眼睛此时没有头发的阻挡,露出原本就有点犀利的形状,下巴的轮廓如同刀削,棱角分明。

“这下可不像野人了。”止茗长出一口气,“我看我们带着他也安全了。”

习清他们三人到达的第一个有大茶庄的地方是凤台,问清茶庄所在方位之后,习清直奔而去,沈醉紧跟其后。

但是习清到了茶庄,话还没说上三句,茶庄内的人就冲他直摆手,“任凭你怎么巧舌如簧也是没用的啊,我们对韶华春没兴趣。”

碰了钉子,习清也不在意,只是继续跑第二家,可第二家是同样的回答,第三家也一样。在沈醉身上的气势开始变得不对劲之前,习清忙把他拉出茶庄,沈醉的脸色已经有点不善,显然对茶庄的人十分生气。

习清忙拉着他远离是非,正要匆匆抬步,只听一个人声在耳边响起,“山水有缘会相逢,我看这位公子刚才在店堂里拿出的着实是好物件。”

习清脚步滞了滞,旁边的止茗抬头一看,只见一个面带笑容、长相斯文秀气、甚至可以说是秀丽的锦衣青年正站在他们面前。

“在下司徒风,见过这位公子。”锦衣青年对着习清作了个揖。

习清觉得有些纳闷,止茗在旁边一拉他,“哇,公子,看上去是个气派人。”习清正想还礼。忽然听见身边的沈醉发出了奇怪的喘气声。

习清暗道不好,果然,沈醉一声厉喝,对着锦衣青年,“你!拔剑!”

七 相逢

当沈醉向你拔剑时,你甚至可能会有四肢麻木的感觉,习清知道那就是沈醉身上蕴藏的无穷无尽的杀气,森罗殿般的杀气,仿佛有它们自己的意志,惨烈而又残酷的意志,遇神杀神,遇佛弑佛,千军难当。

遇到沈醉的剑,会知道什么是害怕。

但是司徒风岿然不动,当周围所有人都开始打寒战的时候,唯有司徒风脸上依然带笑,甚至笑意更浓,习清能感觉到他的笑,这股笑意从司徒风身上散发出来,同样的锐不可当。

所谓的笑意,其实就是兴奋,遏制不住的兴奋在扩散,习清能感到对面那个人,开始化身为某种东西,那么锐利、那么无畏、那么不可遏制,究竟是什么呢?

当沈醉快如闪电的剑隔空刺出时,司徒风身上的兴奋到达了顶点,他几乎是兴高采烈的迎向那抹象征着死亡与寂灭的光弧。

可以送人下地狱的剑,遇上的是对地狱有着浓厚兴趣的人,就在沈醉出剑的一刹那,习清忽然明白了,沈醉不可能赢,他或许可以杀死司徒风,但他不可能赢,因为司徒风不仅是个不怕死的人,而且是个——视死若欢的人,什么样的人会把地狱当作欢场?

习清心里一紧,几乎下意识的,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挡在了沈醉身前。沈醉的剑硬生生的收住,瞪大了一双开始发红的眼睛,带着怒气又带着不解,望向习清。

“沈醉!不要行凶。”习清额上渗出冷汗来,刚才的行为实在是冒险之至。时间停滞了一会儿,接着,习清感到自己肩上一阵火辣辣的疼,传来衣帛裂开的声音,然后是湿润的感觉,血流了出来。

沈醉原本握着剑,手上青筋暴涨,太阳穴突突作响,龇牙咧嘴的样子,甭提多可怕,但是就在下一刻,当沈醉发现习清肩上喷出一道细细的血珠,接着整个肩膀都染红了的时候,沈醉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嚎叫,顿时像个做错了的事的孩子似的,心急慌忙的扔掉手里的剑,两只大手都捂到习清的伤口上去,笨手笨脚的想要给习清止血。

一边的司徒风看的愣住,眼波流转的美目一会儿转到沈醉身上,一会儿又转到习清身上,然后发出一阵无声的笑。

“哎呀,这位公子被误伤了,不要紧吧?”司徒风走到习清身边,关心的问,同时伸出手来,想拉开衣服看看伤口深浅。

啪的一声,司徒风伸出的手被沈醉给粗鲁的打掉,看着沈醉那双警惕的眼睛,司徒风微笑着,“我没有恶意的,你别紧张。”

沈醉完全不理会他,拦腰抱起习清就往回走。

“听说过永吉茶庄吗?我们正想进新茶。我在荣源客栈等你。”司徒风站在沈醉身后大声说了一句,然后带着一帮随从飘然离去。

“你这个野人害得我们公子入狱不算,又害我和公子流亡,现在又刺伤公子,呜呜,你滚开啦。”止茗一边帮习清包扎伤口一边呜呜咽咽的,还拿手去推坐在一边、两眼发直的沈醉,但是他这点力气哪里推得动沈醉,不过是给沈醉挠痒,止茗气得又是跺脚又是咒天咒地的,“都怪我不会武功,不然也戳你一个洞解恨。”

“止茗,”习清摆手阻止止茗继续嚎啕,“我没事,你别说了。”顿了顿,“你去打听一下,荣源客栈在哪儿。”

“唔?”止茗眨眼,“公子,你要去找茶庄外的那个人啊?”

沈醉闻言,顿时发出不满的哼声,一把攥住习清的手,“不许去!”

“你认识那个人?”

沈醉点头,“以前交过手。”

习清失笑,“我想你肯定跟很多人交过手,你知道他是谁吗?”

沈醉挠头,“不知道。”

“不知道就跟人家打。”习清不动声色的把手抽出来,

肩上只是皮肉伤,没有动到筋骨,习清躺了不到两个时辰,就悄悄起身前往荣源客栈。

荣源客栈在当地很有名,习清按照止茗所说的方位,很快找到了那家客栈,还没踏进客栈的大门,就有人对着他迎出来。

“我家主人正在等着公子,公子里面请。”一个随从带着习清走到二楼,推门而入,首先沁入心脾的,是一股浓浓的茶香。

“这是五月采摘的极品银毫西庭香。”习清脱口而出。

“哦?”司徒风此时穿了件华丽的狐皮大氅,正悠闲的坐在太师椅上喝茶,“他们拿过来的,我也不懂,只知道好喝。”说完带着他一贯的笑容,“这位公子请上坐,还未请教尊姓大名?”

“在下张清。”习清站在那儿没动,原来,没人领他就座,他不知道那个座位究竟在哪儿。

司徒风见他不肯落座,误以为习清不信任他,于是笑道,“张公子请放心,这里没有食人虎。”

习清还他淡淡一笑,“我看不见。”

“什么?”司徒风一愣。

“我看不见。”习清重复。

司徒风惊讶的望着习清那双仿佛黑玉的眸子,错愕之余挥了挥手,对旁边的随从道,“还不领座!”

“永吉茶庄在大江南北都有别庄,这个张公子想必很清楚了。”

“我并不知道。”习清照实回答。

“哦?”司徒风又一次感到意外,挑眉,“张公子不知道?那为何而来?”

“想必是个大茶庄,因为司徒公子说起的时候,口气很托大。”

“我口气很托大,茶庄就一定大么?”司徒风含笑问。

“司徒公子随从众多,又临危不惧,听小童说,公子衣着富丽,张清从公子的言谈中也能感受到公子的贵气逼人,像公子这样的贵人,何必来调侃张清这样的常人。”

司徒风听的一愣一愣的,半晌哈哈大笑起来,一巴掌拍在身边的随从身上,“白狼,我早跟你说过,张公子必定是个妙人,哈哈。”被称作白狼的随从面无表情,“是的,主人。”

“那么,张公子是否愿意到永吉茶庄来做事呢?”司徒风朝着习清所在的方向斜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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