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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悲恕-第4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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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其实我又何尝不是,但我的思念往往是伴随着沉重的负罪感,思念愈浓,负罪感也愈深,心中纠结重重,剪不断,理不清,正是心之忧矣,其谁知之?其谁知之,盍亦勿思……

“能答应我两件事吗?”我决定鼓起勇气,与他细谈下我们的将来。“何止两件,千件万件我都答应。”他的鼻子在我脸上滑动,气息炙热。

我从他怀中挣脱,侧身坐起,一脸郑重,他见我如此敛容屏气,也不再造次,收了笑容同我相对而坐。

“其一,你要尽你全力维护我的同胞们,他们并无半点过错,却被迫承受这人为的灭顶之灾,我知道我的力量微乎其微,你也身不由己,就算没有你也会有其他更残暴的人出现,我劝不了所有的人,但是你,为了我还有我们的孩子,希望在你管辖的范围内,能减少杀戮。”

他毫不犹豫,从容答道:“我答应你!”

“其二,战争结束后,不管哪方输赢,我们都要抛下一切,忘记一切,过着属于我们自己的平淡日子。”

他的眼里闪过丝丝惊喜:“你能做到?”

“我能!”我的语气无比坚决。

“哪怕中国输了?”他再次强调。

“不错,哪怕中国输了,我也抛下一切,忘记一切,永远伴随你左右!”我说得斩钉截铁,因为我知道这场战争的结果,我占了先机,“你呢?能做到吗?〃

我的笃定让他沉思了,“这一点也不像你,若是你们输了你真能做到心无芥蒂?若真是如此,我倒安心了,很多时候我都在想,要是中国亡了,你和我恐怕也会随之而亡,你今天这番话我记着了,我答应你,希望你也别忘记!我相信江山美人我都能拥有。”

我语带嘲弄:“你为何这么肯定你们不会输?”

“你看看现在的形势,孰强孰弱一目了然,日本国内是空前团结,上至老妪,下至儿童,全民皆兵,他们绝对效忠天皇,已经最好随时参战牺牲的准备,这样的气势你们有吗?”他挑了挑眉头,反过来问我。

我冷笑道:“气势?我倒觉得是疯狂,全都被洗脑了,你也不例外!”他被我呛了一鼻子灰,有点悻悻的,不过他深知与我争辩是讨不到什么好处的,只得笑着结束话题:“那我们就拭目以待了!不早了,歇着吧。”他大手一挥,掀开被子,将我塞了进去。

第二日,阿东把那一大笔钱取好装箱交给我,善渊与他一同驱车送我回到公寓,就忙自己的去了。我刚进屋坐下不久,就听到有人敲门,拉开门缝一看,是少康,立即让他进来。

他摘下圆毡帽,弹打灰色长褂上的灰尘。只见他风霜满鬓,红丝充眼,精神甚是疲惫,俨然彻夜未眠。他搓了搓冻得皴裂的手,笑道:“你可算回来了,我等了你一夜。”

我赶紧给他泡了杯龙井绿茶,递到他手上暖着,责怪道:“你傻啊,这么冷的天怎么能在外面过夜?”

“担心你啊,你一夜未归,想必是他留着你不放吧。”他的脸在茶雾中显得阴冷。

我提起装钱的箱子,推到他眼前:“你真的不用担心我,这些你拿着,好好照顾御文!”

他盯着箱子半晌,就是不伸手,神情变幻莫测,难以捉摸,有懊恼,有无奈,有悲愤,有自责。我硬塞进他手中,淡淡道:“去吧!”他凝视我片刻,纠结良久,怯怯地道:“那我走了。”

“嗯!”我故作轻松,不想他抱有太大的心理负担。等他出了大门,才像散了架似的歪倒在沙发上,这样的日子何时才是个头?我有预感,这绝不会是最后一次,下一次,善渊还能这样轻而易举,心甘情愿地相助吗?

日军攻占上海后,又朝国民政府所在地南京发起猛攻,战火蔓延的速度很快,中国一派大乱,没钱没势的到处避难,步雪履穿,有钱有势的则纷纷入驻各国租界区,依旧醉生梦死,一边如火烧炼狱,一边如盛世天国。

日军于1937年12月13日攻陷南京之后,在南京城区及郊区对中国平民和战俘进行长达6个星期的大规模屠杀、抢掠、□等战争罪行。举国惶恐悲愤,报纸上天天报导日军恶行,我心中十分压抑。

善渊整日忙碌,也很少来看我,这样也好,省的我把一股子怨气撒到他头上。

肚子已微微隆起,身子整日困乏,嘴里寡淡无味,我经常一连几天躺在床上,什么都不做。伺候我的王妈平日与我很少交谈,但照顾得确实是无微不至,生怕我身子出什么岔子,天天变着法子做我喜欢的菜。

这天我照例又睡着懒觉,眼见就到中午,还是不想动弹。猛地听到敲门声,估计是王妈买菜回来了。我没精打采地去开门,哪知居然是少康。我立即来了精神,拉他进来。

我不无担心道:“你怎么还在这里流连?”他呵着白气,暖暖笑道:“我和御文准备离开上海,你给的钱,帮了我们许多,我是来跟你说声谢谢,顺便道别。”

“去哪儿?”

“哪里需要我们,我们就去哪里。”他不明说,我知道是怕我担心。

犹疑了一会,又接着说:“南京的事,你听说了吧。”

我神色黯淡,点点头,“善渊和他父亲托不了关系。”他痛心疾首地说着。

我急急替善渊撇清:“跟他没关系,他答应过我的。”

少康皱着眉头,试探着:“你还信他?”

我沉默,他盯了我好一会儿,也不再说那些伤感的事,叹口气道:“你好自为之,我先走了。”

我取过手提袋,又掏了一叠钱给他,“路上小心。”他推着,怎么也不肯收,我硬往他荷包里塞去,他又掏出来给我,正推搡间,又有人敲门。

少康一惊,我按着他,低声道:“是王妈买菜回来了,别担心。”起身开门,看见的却是善渊长身立在门外。我瞬间呆立,“看见我不高兴吗?”他一脸清冷,侧身想进来,我挡着他,“你怎么来了?”眼角环顾他身后,还好,他并未带其他人过来。

他坦荡荡地答道:“我的眼线告诉我,又有不该找你的人找上门了,我很担心,就来了,这个答案你满意吗?”我脸色一沉,不知如何应答。

屋里的少康开口了:“让他进来。”

我正犹豫,善渊已经推开我步入厅内。他一直面带微笑,眼里黑亮无底,看不出他在想什么。少康像是面对一个陌生人样,十分淡然。我在旁边一颗心跳得七上八下,两人已近十年未见,变化很大,年华已逝,各自都成熟了,憔悴了,再也瞧不见当初风流少年的轻狂。

“你来,想怎么样?”我挡在少康面前,弱弱地问他。

善渊鼻子里“哼”了一声,道:“自然是来跟我的好兄弟叙叙旧。”

少康冷冷道:“影佐少将,你抬举了,我何德何能,胆敢与你称兄道弟。”

他上下打量了少康一番,沉静道:“人各有志,我走我的阳关道,你过你的独木桥,我不拦着你,你也别阻挠我,生死由命,与人无忧。我从未与你为难,你们却一再相逼,离间我和小毓,自己不快活,也见不得我们快活。除了在小毓面前惺惺作态,摇尾乞怜,还会什么?要怎样你们才放过小毓?”说到最后,语调高昂,带着震怒。

少康也不甘示弱,反击道:“不放过小毓的人是你,是你啊,你若真把她放在心上,不会让她这么难受?你是为她还是为你自己的狼子野心?自己认贼做父还要扯上小毓当借口。”

善渊眼眸微眯,怒火已经微微腾起,又无意瞄到我手上的钞票,更是来气,咬牙道:“要说阴暗,怎么也不及你和贾御文,怎么,上次那么多钱就花完了,又来找我老婆,有本事找我啊,我现在就是不缺钱,要多少我给多少。”他从西服暗袋里掏出一叠票子撒到少康脸上,纸币反弹回来,散落一地。

“够了善渊,让他走吧。”我对少康使了个哀求的眼色,希望他不要再和善渊打嘴仗了。

善渊没好气地对我道:“你不必着急替他说好话,他的狗命我没兴趣。”

少康俯身一张张地拾起纸币,面不改色的笑道:“我的狗命我会好好留着,你连狗都不如,狗尚且有忠义仁孝的人性,你呢?好好的人不做,要去做鬼子,我就看看你们这群鬼子如何的万劫不复。”

“少康。”我再次哀求他。

少康看了看我,不忍我夹在中间为难,没有再说下去,朝善渊甩了甩那叠钞票,嘲弄道:“谢了,影佐少将。”

善渊再也控制不住,一拳扬起,打在少康的下巴上,少康还没反应过来,善渊像狮子样扑上去,将少康狠狠地压在沙发上,拳头雨点般地砸向少康,少康自然要反击,他用力一推,善渊被推到地上,少康的拳头也用力挥了过来。

“不要!”他的拳头快接触到善渊鼻尖的时候,被我的惊呼陡然制止,他的拳头捏的发白,直挺挺地伸着,善渊眼都不眨,也不闪躲,直视迎面而来的拳头。一旁的我早已心惊胆战,冷汗直落。僵持几秒,少康的拳头还是软了,收了回来,直起身子,抹了把嘴角的血,转身欲走。

善渊伸出一腿,踢向少康膝盖,少康重心一歪,立马又跪到地上,善渊再次豪不手软地挥拳相向。我冲上去紧紧抱着他,求着他:“别打了,别打了。”一边喊着,眼泪一边不受控制地滚落。

善渊像是杀红眼了般,完全听不进,他掰开我的手,把我推到沙发上。

“哎哟!”我大叫一声,捂着肚子趴在沙发上,面带痛苦,善渊回头看我,杀意的脸立即被惊慌取代,他迅速抱着我躺到床上,抓着我的手,满心焦灼:“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其实我刚刚有意夸张了,善渊看似用力推我,实际没几分力道,他还是有分寸的,我轻轻摇摇头,表示我并无大碍,他脸上的忧色并未褪去,反而越来越阴沉。

少康也跟到床边,善渊一看到他就来气,吼着:“给我滚出去!”少康对他的话置若罔闻,只是怜惜地看着我。

我见善渊暴戾的样子,心下烦躁,倒吸一口气道:“该走的人是你。”

“你说什么?”他难以置信地看着我,眼里满是不甘,不信。

我抽出被他紧紧握住的手,用力吐出两个字:“你走。”说完,低头盯着地板,再也不想多看谁一眼。

他许久没说话,屋子里一下子静下来,只听到三个人粗重的呼吸声,片刻后,他打破沉默,用异常平和的语气对少康道:“请你先出去,我要和小毓单独谈谈。”少康这次倒很听话的配合,一语未发地出了房间,在客厅静候着。

他轻摇我的肩,用受伤的语气质问我:“为什么你要这样子对我?”

我猛然抬头,映入眼帘的却是他怎么也舒展不开的眉眼,我又把头扭到一边,冷冷道:“你答应过我什么?现在又是怎么做得?”

“是他逼我的,我忍不住。”

“少康的事尚且作罢,南京屠城又是为了什么?你难道就不能说句阻止的话?还是你根本没这份心?”

他恍然大悟般,低低道:“原来你心里恼得是这件事。”他朝我坐近了些,又握住我的手,耐心给我解释着,“这件事我确实无能为力,那里不是我的势力范围。”

我甩开他的手,往床中间移了移,再次同他拉开距离,恼怒道:“我不信,你同他们一起共事,不可能连半句话都说不上。”

他见我这般固执,也有点生气了:“你非要把这笔账算到我头上,我无话可说,但我要提醒你一句,有时候好心反而会坏事,如果要怪,就怪你自己,当日你从我这里偷取情报,乱了他们的计划,他们早就怀恨在心,一度逼我父亲要我交出你,我不肯,我父亲为了保全你我差点已死谢罪,幸好父亲在军中人脉很广,替他周旋的人也多,那件事得以不了了之。但他们治不了你,心里始终恶气难平,只能报复到其他中国人身上,所以这件事,你怨不得别人。”

他说得残酷直白,我又气又惊,半晌说不出话,他又道:“你口口声声说不要伤害这个,不要伤害那个,可是你却一直狠心地伤着我。你老实告诉我,在你心里,我算什么?”

他抓住我的肩膀,用力扭过我的身子,强迫我看着他,我紧闭双眼,不想与他对视,他继续发泄着,“怎么不说话?我对你,还不够好吗?只要你想要的,只要我能给的,我都竭尽所能地去满足,就连天上的星星都恨不得摘下来给你,就连我这颗心都恨不得掏给你看!你还想我怎样?”

我推打着他胸口,叫道:“你们这些杀人不眨眼的人还会有心吗?”

他的身子明显一颤,手上的力道越收越紧,捏的我的骨头生疼,我抿紧嘴唇,不让自己出声示弱,倔强地看着他,那闪烁的黑眸,像是脆弱冰冷的黑水晶,透着千年寒冰的冷冽,看是坚硬无比,其实脆弱不堪,轻轻一碰,便在瞬间崩溃,碎成千万片。

他无力地松开了我,后退几步,远离了我的床边,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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