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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盼君-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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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我不重喔……”很心虚地为自己辩解。哥哥比较重,把姊姊压痛了才会被打啦!

她左看看再右瞧瞧,姊姊低着头不说话,哥哥盯着人也不说话,她想起姊姊醒来该喝药了,跳下床端来药汁。

“姊姊快喝,病才会好,药苦苦不怕,我去叫莲儿拿杏花糕——”

“岁儿别走!”她连忙伸手,紧抱住妹子不放。

别走,别在这时把她一个人留在他身边——

岁儿歪着头想了一下。“那我喂姊姊喝药。姊姊生病的时候,都是哥哥在喂的喔,他都不让莲儿喂,嫌人家粗手粗脚,汤药太冷太热都不行,也不让我喂,说我喂得到处都是!人家哪有,明明只有几滴而已呀!你昏睡的时候,我和哥哥都很担心你喔,你都不醒,害人家好害怕,哥哥都不敢睡觉,也不走,一直一直陪你,饭都吃少少的……”

岁儿一讲便是一长串,小雀儿似的嘴停不下来,她断断续续听了几句,偷瞧他一眼。

他瘦了不少,脸色好憔悴。他很担心她吗?

小时候,她每回生病哭闹,他会陪在她身边,直到病愈前不离开床前一步,耐心哄她、喂她吃药,她总是傻气地说,他是世上最好的哥哥。

不记得是几时开始,变得没有安全感。或许是得知身世之后吧,有时觉得好孤单,病弱时便格外害怕,感觉到哥哥的担忧,心里就好暖好暖,也只有在这时,才敢放纵自己闹点小脾气,感受他的包容与宠爱。

他,还是那个比谁都疼她,为了护她不惜与天下人对立的好哥哥吗?她已经不懂,也分辨不出来了……

盼儿在躲他。

眼神躲着他,独处时避着他,有他在,说没两句话便急着要走……陆祈君再迟钝,也能发现她不对劲。

似乎,自从她大病一场之后,就是这样了。

她十三岁那年大病一场,醒来后渐渐将目光停留在陆武身上,时日一久,眼底再也没有他。十八岁时莫名地又大病一场,醒来后给了他一巴掌,什么也没解释,却开始躲着他。

有时,他觉得盼儿在怕他。

怕?他用甩头,抹去那道荒唐的想法。

可只是端个篸茶到她房里,指尖不经意碰触,她便惊吓得打翻了碗,这又该如何解释?

还有一日,娘要病愈后的她到庙里去上香求个平安,叫他陪着她去,她当下便尖锐回绝:“我不要!”把娘都给傻住了。

他不是傻瓜,总能察觉她的疏离与排拒。

他觉得自己仿佛一夕之间成了瘟疫似的,惹人嫌恶极了。

就连小岁儿都察觉到了,偷偷跑来问:“哥哥做错事,惹姊姊讨厌了吗?”

他也想知道,他是做错了什么事?为何盼儿一夕间视他如陌路?

“姊姊,你太过分了!”岁儿拉来椅凳站上去,个头与她齐高,气势十足地擦着腰指责。

靠窗而立时陆盼君回眸,不清楚自个儿是哪里得罪了妹妹。

“对不起,姊姊哪里对你不好吗?”

“你对哥哥不好!”

提及那名儿,她垂眸,别开头。

“你看你看,就是这样。哥哥哪里对你不好,你要讨厌他?”

“岁儿,你不懂……”一向最疼爱的妹妹,对她露出那种指控的眼神,令她难受极了,满腹委屈,却说不出口。

“我懂。”跳下椅子,岁儿端来药膳塞到她左手。“这是哥哥炖的,亲自看着火候两个时辰,怕仆人粗心熬过头,失了滋补药性。”

再跑跑跑,端来糕饼塞到她右手。“城西的杏花糕,要走好久才买得到,我每次都要缠好久哥哥才肯买给我。因为你也喜欢吃,他一个人默默到那么远的地方买回来。”

再跑开,她满屋子东拿些、西拿些。“西域贩子带来的象牙梳、珍珠坠子、发簪、胭脂水粉……”每念一项,便塞往她怀中,直到满满、满满,再也放不下。“这些都是哥哥送的,他对你那么好,你还要讨厌他!”

岁儿每说一项,便勾起那些温馨美好的记忆,泪雾模糊了眼眶,心房泛着难言的酸。

这些,都是哥哥的宠爱、哥哥的心意……

“哼,姊姊最坏了,我不要理你了啦!”岁儿转身要走开,被她拉住。

“别……岁儿,姊姊不是故意的,别不理我……”

“我这样对你,你会难受,那你这样对哥哥,他就不会难受了吗?他不敢告诉你,说你会不好受,可是他很伤心、很伤心,常常一个人安静不说话,远远用很想哭的眼神看你,姊姊变坏了,对哥哥不好,我不喜欢变自私的姊姊。”

她……自私?

连岁儿都这么觉得吗?

她其实不恨他,也没存心要报复他,可是一时之间,要她如何面对他?

他醉了,记不得一切,可她记得啊,她没有办法当作没发生,至少现在还不能。

抵着花窗,她蹲下身,环抱住自己,无声落泪。

岁儿为难了。姊姊不理哥哥,哥哥看起来好可怜,可是不理人的姊姊,看起来也好可怜……

想了一下,她终究还是上前,小小掌心轻拍姊姊。“姊姊不要哭啦……”

稍晚,小岁儿用闯祸的口气,跑来向陆祈君招认,她把姊姊惹哭了。

小岁儿看起来很自责,他摸摸妹妹的头,要她别担心,他会去看看。

“可是,姊姊会赶你出来。”孩童直言快语,说者无心,那句话却如利针狠狠扎进心窝。

终究仍是挂心着她,前往探视。

这些日子,她总坐在窗边,眼神好茫然、好茫然地看着远方,他猜不透她在想什么,却每每被她眼底的愁郁揪扯着心,夜夜无法安睡。

“不好喝吗?”他轻轻出了声。那盅药膳她拿许久了,动也没动,连他站在她身后都不晓得。

“啊!”一时受惊,食盅滑开掌心,碎了一地。

“别碰!”他及时拉住她欲捡拾的手,检视有无烫伤。

几乎是本能,她使劲挣开,惊惶退步,连撞着了木架子都不觉疼,水盆、木架子应声而倒,一室狼狈。

回神后,她才惊觉自己做了什么。

他定定凝视她,她完全不敢迎视他的目光。气氛极静,沈闷得几乎透不过气来。

他有那么可怕吗?可怕到让她吓破胆?

他想问,自己究竟是做了什么,要让她避如蛇蝎?

好半晌过去,他终究没问出口,默默地弯身捡拾瓷碗碎片,收拾满地的杂乱。

清理妥当后,他没再久留,只轻声说了句:“早点休息,我先出去了。”

她……很伤他的心吧?

在他转身之后,陆盼君悄悄抬头,那道融入夜色中的背影看起来好孤独、好落寞。

她咬唇,一瞬间对自己感到懊恼极了。

他是哥哥啊,一直以来待她恩深义重的哥哥,她怎么可以怕他?

娘说,是哥哥由狗儿口下救回她,免于冻死在飘雪的街巷,将她抱回陆家,给了她一段不一样的人生,这些年来极尽娇宠,对她的要求不曾拒绝过,总是怕她哭、怕她受委屈地保护着她……

他只是……喝醉酒,不小心做错了事,并不是故意要伤害她,她怎么可以因为这样,就抹煞掉他对她的诸多付出与关爱?

她的命、她的人生、她的一切全都是他给的,要不是他,世上不会有陆盼君,这样的恩情,穷尽一生她都回报不完,今天不管他要她做什么,她都不该有第二句话,她这态度,一定让他很难受,她觉得自己好差劲……

“哥哥!”一个冲动,她追出房外,大声朝他喊道。

“嗯?”陆祈君停步,温声回应,眸底包容依旧。

就算她那么伤他的心,他仍丝毫都没有怪她……

她蓦地一阵鼻酸,哽着声道:“我……没事,哥哥不要担心。”

小时候,他不让她跟,她追得急了、跌倒了,他回头来抱她,有时跌痛了,她会和他闹点小别扭,他嘴里虽骂她笨,但其实心里在责怪自己害她受伤,眉头皱得死紧,所以她总会说:“我没事了,哥哥不要担心。”

这句话,是撒娇,是求和,也代表原谅,要他别自责。

他会意地笑了,接下她释出的善意,眸光暖柔。“傻妹子!”他温声道:“好好休息,别想太多。”

看着她进房,关好了门,他这才转身回自个儿寝房。

行经回廊,轻细的对话声不经意传入耳畔。

“你说这少爷和二小姐是不是怪暧昧的?”

“他们打小感情好,形影不离惯了,要是好着好着,好到别处去,也不奇怪。”

“这倒也是。都届适婚之龄也不成婚,成天和妹子厮混,这会儿陆武又不在了,说不准……”

声音渐远,他已听不分明。

这样的流言,一直以来都有,只要他与她一日未婚配,流言便断不了。

后来盼儿与陆武成了双,才逐渐不再有人拿他们说长道短。

是因为这个吗?

一心只想为陆武守节,那些流言困扰了她吗?这便是她近来反常的原因?

谣言对一名女子的贞洁伤害有多大,他是见识过的,千人所指、无病而死不正是如此吗?否则这些年他又何必苦苦压抑,与她疏远,避免闲言冷语伤及盼儿闺誉。

已届适婚之龄,他未婚,她未嫁,同处一个屋檐下,是招人非议了。

他敛眉,陷入沈思。

连日来昏昏欲睡,食欲不振,陆盼君心知有异,悄悄找了大夫诊脉,得到的结果教她顿时方寸大乱——

她有喜了!

怎会?就那么一夜,竟然就……

才刚决定要忘记那夜脱轨的意外,瞒住一辈子,就当什么也没发生,当回原本的好兄妹,可这么一来……

她能说吗?哥哥那模样,压根儿就记不得那晚醉后之事了,可若不说,这事又岂瞒得住?

打胎的念头才刚浮现脑海,便立即被抹去。

这是陆家的孩子,怎么可以不要!

数代以来,陆家一直都是一脉单传,后来听爹谈起,说是祖父当年请人算过命,陆家富贵绵延数百年,可也因此折了福寿,人丁单薄,注定一脉单传至富贵终了。

腹中胎儿若是男孩,也许就是哥哥唯一的孩子了,一向人丁单薄的陆家,要个孩子都那么不容易,她岂能轻易舍去?

她抚抚肚腹。无论孩子怎么来的,她只知道,这是陆家的骨血,她得留。

流言甚嚣尘上,从暧昧到议论他俩之间有着不清不白的奸情,甚至传出盼儿夜里衣衫不整由他房里出来,连两人已珠胎暗结的说法都出来了……

陆祈君多多少少听了些。陆武百日未过,这岂不教盼儿难堪?

思虑再思虑,最终仍是唤来管事。

“前些日子,媒婆要替哪家闺女作媒?”

“啊?”少爷改变心意了?

回过神来,管事连忙抱来书斋角落堆放的几卷画像。“都在这儿了。”

他摊开头一幅卷轴,细细打量。这不成,眉宇精光外露,嫁进来八成斤斤计较,无法善待盼儿。换第二卷。

管事瞧他挑得认真,八成不是开玩笑,不解地问:“少爷……不是说再缓缓?”

“府里近来发生太多事情,办桩喜事冲冲喜未尝不可。”

未尝不可?说得真顺便。

这幅也不好,国舅之女,太骄纵,无法与盼儿好好相处。

再下一幅,武林世家,太强势,与盼儿合不来。

一幅幅地挑,一幅幅地摇头,最后摊开这一幅。

“梧桐巷洪家的女儿,书香世家,自小饱读四书,遵三从、守四德。”管事见他打量得久了,赶紧附加说明。

“这倒可以。”秀秀气气,温温婉婉的女子,无须太高贵的出身,乖巧良善即可,纵使盼儿一生待在陆家,那女子也会恪尽人媳之责,孝顺公婆、善待小姑,嫁了进来,不会教盼儿受委屈。

他收拢卷轴,递出。“就她吧,这事儿你负责办妥。”

“是。”管事恭恭敬敬退下。

他这才沉沉一叹,抵靠桌缘,脸庞深埋掌心,不教任何人瞧见,那深沈苍凉的疲惫。

就这样了吧!成了家,阻绝一切流言蜚语,盼儿无需为难、千方百计地避他,他也全心对待那与他拜堂的女子,还了盼儿清白与宁静日子,确保她一生安安稳稳,这样……很好。

他努力说服自己。

将来,或许还是会有另一个人,教她接纳、教她爱恋,他会替她开心有了好归宿,若不,就一生待在陆家,他护她一世安稳。

门外细细声响引来他的注意,他迅速抬眸,不及闪避的身影僵立在门边。

“盼儿?”她几时来的?那神情不太对,他立即领悟——

“你在偷听?”

“对、对、对不起……”她连忙致歉。“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只是来找你,不小心……”不小心听了几句,心里头乱了,无法出声,又无法走开。

“别慌,这没什么好不能听的。”

“哥哥……要成亲?”

“是啊,你不是一直很希望哥哥赶紧成家,让爹娘抱孙吗?你就快要有嫂子了。”他微笑告诉她,用笑,将苦涩掩抑。

“可、可……”未曾预期会如此,哥哥要成亲,有了自己的妻……

这样一来,她要怎么说?

“怎么啦?盼儿?”直觉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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