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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猫儿眼续曲-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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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晶秋差点岔了气。

“嫁不出去的老姑婆!没人要已经够可悲了,你还不懂得收敛一点!”他扭曲的五官何尝有教育者的风范。

晶秋的下巴垂下来。虽然她个人对饶哲明积存的不满已经淹没喉头,随时会涌发出来,不过到目前为止,她尚未真正的表露于形色,所以姓饶的实在没理由爆发突如其来的怨怒。

而且,饶哲明愿意讲理还好,若他偏搁下学者的身段,一味地效法泼妇骂街,那么凭她逊色常人两三分的骂功,万万敌不过他的尖嘴利舌。

“饶先生,我们都是文明的读书人,恰好又具有同事的关系,您最好控制一下自己的用词。”她清了清喉咙,武装起女教官的严肃形象。

“关系?我跟你一点“关系”也没有!就凭你枯守了几十年的老处女身分也想教训我?你也不想想,一个女人连像样的男朋友都巴不上边,又懂得哪门子“经营管理”、“行政工作”的概念!”他狠恶的言词完全失却平时端出来的气质。“告诉你,你给我安分一点,别想和我过不去!“学无涯”能够撑到目前的阶段,全靠我利用私下的人脉笼络出资者,说服他们捐赠基金。只要你惹得我心情不好,我包准让你明天就打包回家吃自己!”

“什……什么?”她震怒得浑身发抖。“你……可恶!你说什么鬼话?!”

肚子里千百句痛骂这名贼的词语,冲到口边却只剩下几个不痛不痒的造词。

没法子!她真的不擅长谩骂!

“难道不是吗?”饶哲明咧出有恃无恐的狠笑。“要是老子心里不痛快,向基金会辞去顾问的职位,再把我引介过来的资金来源全部切断,我就不信“学无涯”撑得过两个月!”

“没错,虽然“学无涯”目前的赞助者大都靠你穿针引线而来,不过这些年来,你几千、几万地花用基金会公款,内部财务几乎成为你的私人荷包。你引进来的财源虽多,浪费掉的金钱也不少,凭什么把自己夸称得如此伟大?”她啥都不行,讲起道理来却最有一套。

偏偏饶哲明拒绝奉行文明人的行事原则。

“老子管你那么多!”他猛地揪住晶秋的手臂,龇牙咧嘴地狺狺叫。“反正我警告你,只要再被我听见你故意压下我呈报的公帐,我保证让你后悔一辈子。”

“你!我就不信你敢对我怎么样──猪八戒!”她吼出自己的字典里最严厉、最下流、超级脏活的骂名,拚著被攻击的危险也要与他争出个输赢高低。

“好,你敬酒不吃吃罚酒!”饶哲明挥高拳头,作势欲打她。他敢不敢真打下来是一回事,吓吓她以达到威胁效果才是最主要的重点。

“啊……”晶秋连忙闭上眼睛。

超级驼鸟的!

“如果你敢碰她一根寒毛,我保证让你后悔一辈子。”清扬冷测的男中音从房间的一隅发出来。

纠缠不清的两个当事人同时楞住。

房内另外有人!饶哲明直觉联想到,他以武力恐吓妇女的景象被第三者当场目击,以后该怎么维持形象?

而晶秋脑中回旋的思绪就简单多了,统共可以归纳为两个字──

阳德!

他简直是无孔不入!

她愣愣地回眸,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真的!她好像走到哪儿去,都会遇见他。

墙角的落地窗前,一张单人沙发面向著窗外,静静拥抱月光。高高的椅背遮挡了沉陷进椅内的客人。谁教饶哲明进房之前不先检查一下,如今做坏事被逮个正著,算他活该。

“嗨!”阳德笑吟吟地打了声招呼,踱著四足动物固有的慵懒来到她身旁,浑然将屋内的第二个男人视若无物。

“你怎么会在这里?”晶秋大惑不解,任由他将自己的皓臂从敌人的虎口拯救下来。

看样子,他似乎出他们早一步待在这间客房中。

此外,这也是她第一次见到阳德衣著正式的绝帅。他过长的黑发仍然用发带束扎在脑后,健躯上规规矩矩的西装、长裤──还打领带耶!却又透露出截然不同的风采。便装时的阳德若像一抹爽朗自由的轻风,盛装过后的他使成为品味独具的白领雅痞,外表上骤然成熟了十载。

阳德耸了耸肩,并不正面回答她的质询。

“你又跑来这里打工当服务生呀?”晶秋立刻联想到穿梭宾客之间的男服务生。原来他偷懒来著!

猫般的椭圆形瞳孔闪过一抹狡黠。

“对呀!”他拂掉衣领上假想的灰尘。“我这身打扮够炫吧?”

“嗯。”她悄悄晕开了娇颜。他不管怎么穿都好看,上天委实太独厚他了!

服务生而已,不怕!饶哲明暗暗松了一口气。

“嗯哼!”他轻咳一声。“虞小姐,咱们就这么说定了,希望你好自为之。”

中年痴胖男子与年轻小伙子对垒,无论如何,在气势、体力上都是吃亏的,饶某人倒不至于傻到向他叫阵,反正威吓的目的达到就成。大家后会有期!

“这样就想走了?”阳德轻松的手臂搭在晶秋肩头,一副“她是我姊妹”的态度。

饶哲明踱开来的步伐顿了一顿。

“不然你想如何?”口气有些试探性的意味。

“不想如何。”阳德忽然抽掉她髻上的发簪,全然不顾事主的抗议,趁她失神的时候,顺道再摸走她鼻梁上的粗黑镜架。

“喂,别这样!”晶秋忙不迭地捍卫自己。“你下午摸走我一副眼镜,还没物归原主,现在又想打我备用眼镜的主意。”

“你不戴眼镜比较好看!”猫科动物一旦固执起来,寻常人类通常很难拗得过它们。

再说,接下来即将发生的场面属于限制级暴力,儿童及姑婆们不宜观赏。

“阳德,马上还给我!”

“立正!”他突然轻喝。

晶秋自小过惯了一个口令、一个动作的生活,耳边突然聆见威严的喝叫,下意识地两腿并拢,抬头挺腰缩小腹。

砰!砰!两声闷响撼动了密室的气流,饶哲明鸡猫子嚷喊的痛叫声随之响起。

“唔──”痛入心肺的声哼进她耳里。

“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她努力眯紧上下眼睑,依然只能瞧见模糊朦胧的轮廓,隐隐约约彷佛觑见饶哲明倒在地毯上,蜷成虾米状。

“没事,这位先生不小心跌倒了。”熟悉而安全的体温再度靠回她身畔。

“真的吗?”她惊惶地问,不想害阳德惹祸丢差使。

“假的。”他依然悠哉游哉,挽起佳人的纤纤素手,离开现场。

“阳德,暴力是无法解决问题的。”她抬出老大姊的风范。“你应该学会克制自己的冲动,寻求更温和文明的解决之道,以免日后误入歧途,或养成以肢体动作代替讲道理的恶习……”

温柔如春水的吻,趁她不察,绵绵印上她的额角。

“你今晚好美。”唇抵著肌肤,喃喃赞赏。

叨叨絮絮的说教嘎然而止。

“啊……呃……”真的吗?她抬腕轻触热烘烘的秀颊,再碰碰鬓发,红丽的霞霓调匀了满面的玉白基调,渐渐加深,直到整个人艳化成一朵娇媚的春蕊。“嗯……我……这个……谢谢。”

那抹又赧又涩、又想持回端庄形象的姿态,看在阳德眼中竟有无比的吸引力。

虞晶秋的美,便在她的不自觉。

阳德偏头欣赏了好一会儿,迳自痴了。

半晌,他终于按捺不住,蓦地让她背抵著走廊的粉墙。

“干什么?”她呆怔地注视著他。

朦胧的目光望出去,虽然周围的情状并不真切,依然可分辨出他渐渐凑近的脸庞线条。

天!他──他──他该不会打算吻她吧?她的年纪都可以做他妈……不!太夸张了,应该是“姊姊”……也不对,严格说来,阳德行事比她稳健多了,性格又深沉,即使反过来做她哥哥也符合资格……不!她在胡思乱想些什么?守候了二十六载的初吻即将“失贞”,而她尽绕著哥哥姊姊的傻问题打转,反而一点也不介意……

“我想吻你,一下下就好了……”他提出温柔的商量。

却是在她尚未回答之前,唇已主动覆上渴望已久的芳美。

他克制自己不要太深入地攫住她。缠绵的唇,往返流连著她的樱桃唇瓣,轻轻点、细细吻,密密柔柔的,以免过度突兀或亲密的举动吓著了她。

她这样拘谨惯了的女人,宛若空谷里从未亲近过人气的花苞,必须承受极度温柔的对待,才不会弄伤她脆弱粉俏的软芯,零落早凋。

一旦她甘愿敞露自己的花瓣,其中包裹的真心,从此便专属于照料她的园丁,再也不会更改。

阳德密密吻过了生涩矜持的玉颜,尽管体内奔腾的千军万马发出强烈抗议,他依然勉强自己拉开一丝丝距离。

今天到此为止,来日方长。

“我们下楼吧。”他恢复了爽朗含笑的态度。

晶秋缓缓睁开瞳眸,其中荡漾著潋滟的波光。

“啊……我……你……嗯……”又到了虚词时间。“这个……档案……基金会……马川行……”

迷离失魂的神智暂时无法组织成完整的句子,支著前额,拚命想抓回正常的语言能力。

“我明白了。”多亏了阳德居然听得懂她的东拉西扯。“东西交给我。”

他自动从手提包里拿出完备的档案夹,随口交代她稍候,迳自走向廊端最后一扇房门。也没见他敲门或怎地,房门忽尔为他拉敞一道开口。

阳德随手将档案夹交给门内的人,嘀嘀咕咕地交代几句,就带著大功告成的笑纹迈回她跟前。

“等一下,我必须向马先生解释……”

“行了,过几天他的秘书会主动和你联络。”他搀起女伴的柔荑,打算回返楼下的衣香鬓影。

“你怎么晓得?”她辛苦地半吊在他臂膀上。

“马先生亲口答应的。”

“他干嘛答应一位临时服务生的要求?”她极为不解。

“好问题……”阳德顿了顿。“因为马先生很喜欢我今晚特别为他调的鸡尾酒。”

好一杯强而有力的鸡尾酒呀!

晶秋凝视他无辜的眸心,一如以往,其中除了爽朗和自信,啥也看不出来。

也罢!她决定放弃。

猫科是所有动物中最成功的隐藏者,视维持神秘感为终生的天职,旁人再苦苦追踪下去也没用。

反正她素来相信他的能耐,既然他如此承诺,一切便已足够!接下来,就等著瞧吧!

※※※

距离电动门尚有十公尺的距离,福斯房车便已熄掉引擎,藉由推进器最后的动力,无声无息地滑进车库里。银灰色钥匙抽离启动的孔鞘,整部车子霎时臣服于啾啾山虫鸣的暗夜。

矫健的身影从驾驶座钻出来,椭圆形瞳仁炯炯透著狮豹般的审慎之色,四下环顾一周,显然相当满意自己来无声、去无息的行踪。

他举步迈向连接车库与主屋的小径。

“回来啦?”墙上郁金香造型的廊灯被主人啪地扭亮。

“老天……”夜猫子嘀嘀咕咕地埋怨。

原本打算直接摸黑上楼的,这下子被屋主大人逮到,他当然只有乖乖进客厅受审的份。

“这位大哥,失眠是老年人常见的生理现象,您怎么年纪轻轻的就未老先衰了?”阳德趁便替自己找著一处离楼梯口较近的位置,蜷窝进去,浑然把客厅里的男女主人视若无物。

马川行的山羊胡子愠恼得差点没烧焦。

“什么“大哥”?!儿子,你这么称呼你老爹对吗?”资讯界大老摆出他足以使阎罗殿失火的悍将脸。

这一千零一号扑克表情在处置怠惰员工或偷吃步对手的时候,向来管用,不过马川行心知肚明得很,若想料理他那滑溜似泥鳅的儿子,可能有点儿困难。

从小,阳德不只面对红粉佳人有一套,应付自家老子也一样游刃有余。

每回他露出忧心忡忡的神态,阳德便又是挺肩膀又是拍胸脯,俨然有“天塌下来我会赐给你这个荣幸帮我扛著”的侠气!而一旦他嗔怪生闷气,狡猾儿子又懂得适时效法老莱子彩衣娱亲的精神,出尽百宝逗老爸笑成痴呆状;一旦他动了肝火,阳德典型的回应则是随著喷黑烟的情节轻重,表现出程度不一的无辜表情,然后急电他后娘赶过来援充救火队。

论起儿子的种种劣迹,马川行自认还能消化完毕,最救他受不了的,是儿子的“皮”!

阳德之“皮”,连制作皮影戏用的水牛皮也韧他不过。举凡任何事,他皆能以一“皮”应万变。

“爹爹,孩儿真的累了,明天学校还有课呢!”他又开始皮了。

“少来这一套。”马川行挑中儿子对面的双人沙发,搀老婆就定位,大有准备长期抗战的态势。“今晚你送回家的女人是谁?”

“你好歹拿出一点问话的技巧,否则儿子又要撤退回私租的公寓,三个月不回家了。”马夫人白了老公一眼,言语中真正谴责的对象却是宝贝继子。

“对嘛!”阳德假装没听懂,立时与后母娘娘站在同一阵线。

“不过,既然你爹发话了,你就照实回答吧!”眼看激将法收不到功效,马夫人只好明著出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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