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过后,我一直都在-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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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睡吧,就这点追求的大翻译。”夏耳砸了她一个抱枕。
蒋子渊整张脸陷在枕头里,没一会就睡着了。睡意朦胧的苍穹上,挂起了阴沉的夜幕。窗外的月色洒进来,落在书架上,像蒙了一层面纱,中间有鹅掌楸沙沙的影子,缱绻舞动。
夏耳躺在床上,伸手拉了拉被子,翻过身,心事重重。
生活不过如此,却叫很多人那么拼命。
隔天傍晚宋迟却突然来公司,她晚上有公选课的考试,正准备提前走,却被他叫住,说是跟他去一个地方有事要做。
“我保证不是什么坏事,你也做得来。”他承诺。
她有些犹豫,他姿态也不低,只在一旁利诱:“我算你加班费,一小时一百,做完就结算。”
她不心动是假,最后还是咬咬牙就去了。当一个人什么都没有的时候,反而更豁得出去。
夏耳在车上借了他电话打给蒋子渊,让她帮忙去替考。
他在旁边听了笑:“我一直当你是好学生。”
“好学生是什么样的?”
“不逃课,不作弊,当学生干部,拿奖学金……”他一边琢磨一边说,“还是我已经过时了?”
她否认:“那我勉强是好学生,起码每年能拿三好学生和奖学金,还当个宿舍长。”
“这样也算?”他忍俊不禁:“不过似乎有钱作为回报的事比较吸引你,很缺钱吗?”
“缺啊。”不缺怎么还会被他成功收买呢?然而饱汉哪知饿汉饥,她不欲多说,这点自知之明总是有的。
他似有所悟,笑了笑,很体贴地没再继续问。
去的却是一个五星级酒店,他领着她往电梯里走,她心里其实是忐忑的,面上却愈发镇静。他看她一眼,淡淡地说:“别紧张,这里很安全,我不会对你怎么样。”
她笑一笑:“我只是个普通的女大学生,除了会两句俄语,也没什么长处了。”
“看起来似乎是这样。”他也笑了笑,半靠在电梯的镜面上,眼角微微扬起,若有所思。
到了房间里面他才真正严肃起来,从桌上拿了个文件夹递给她:“这是去莫斯科参展要用的标书,要翻译成俄文,时间有点紧,周五前要做好,一会周翻译也会过来,你加两天班,辅助一下他。”
她看了看封面,食品出口?不由疑惑,不是做石材吗?却没敢多问,他只把她一个人叫来,不会没有原因。
他似乎很满意她没有多嘴,只点了支烟,在她对面的沙发上坐下来。
“我没翻译过标书。”她看了看那厚厚一份文件,一边在脑中搜索她所有的食品类词汇,决定实话实说。
“你之前也没做过外贸,不是吗?”他反问,似乎并不担心这个问题,“这是难得地机会,要是以后想做这一行,会有很大帮助的。”
她有些诚惶诚恐,拿着文件很久才回过神来,既来之则安之,于是也在沙发上坐了下来,把标书仔细看了一遍。周翻译过来后,便给她安排了工作,翻译较为简单的表格和数据,十点时客房服务送来宵夜和咖啡,宋迟却不知去向,想来是已经回去。
熬了一个通宵,眼看着窗外的天色一点一点抹白,脑子却早就木了。周翻译大概是习惯了熬夜的,比她精神得多,看她揉着太阳穴便合上文件说:“今天先到这吧,剩下的我白天再弄,比预想的快了不少,你的词汇量很大了,只是对格式合同不熟悉,要不然我其他的也能给你做了。”
“我们老师说,勤翻词典总没有错。”
“像你这么勤奋的年轻人,以后前途无量。”
“谢谢周老师。”
“不用客气,应该是我谢谢你。我有事要先走,你不急着回去的话可以睡一觉再走,这个房间宋先生已经订下来了。”
☆、三、(3)
早上学校没有课,她却也不想留,豪华套房大的空旷,走动都像有回声。她穿过客厅去洗手间用冷水洗了把脸,觉得清醒了很多,看了看墙上的钟,已经快6点,于是穿上外套,开了门要走。没想到迎面就撞上宋迟,他打量了她一眼,拉住她的胳膊:“别急着走,不想拿你的钱了?”
她只好跟着他去二楼的餐厅,还是大清早,餐厅里人极少,只坐了三两个老外在喝咖啡。他把菜单递给她:“想吃什么,自己点。”
“不用了,我不饿。”
“不饿也吃一些,等你吃完了再给你钱。” 他低头看报纸,不再理她。跟她独处的时候,他往往显得惜字如金,而不是跟其他人在一起时的侃侃而谈。
她只好吃,点了稀饭和春卷,等很久才上来。他却不吃,只喝了杯白水,等她吃完,把一个白色的信封给她。
她接过来要走:“谢谢总经理。”
“你应得的。”他折了报纸,“我等下要回城,需要顺路送你吗?”
“不用了。”
“真的不用?”他挑眉,又问了一遍。
“谢谢,我可以自己回去。”
宋迟看着她,不说话,她欠了欠身,转身走了。
酒店在市郊,靠山临水,她跟门童打听最近的公交站台,门童说:“要走很长一段路呢,要不要帮您叫出租车,从市区过来的话,大概15到20分钟。”
“不用了,谢谢。”她沿着长长的坡走下去,出了路口,非交通要道,大清早车也不多,她果然走了很长一段路,走到脚都磨破了,索性把高跟鞋脱下来,赤着脚在地上走。宋迟的路虎从身边疾驰而过下了山,等她抬头看的时候只来得及看到转弯的车尾灯,在眼角闪了闪,就不见了。那呼啸而过的瞬间仿佛就是他们之间的距离,一个有钱的企业第二代,一个还不知道前途在哪的穷困女学生。
夏耳在下山的公路上慢慢走着,望着车子远去的方向,在清丽的晨光里慢慢眯起眼睛。她并不知道前面离站台还有多远,但是只要走,总还是走得到的。最后找到了车站,只是一方小小的铁皮牌子,漆成白底红字,在清晨的公路上孤零零地立在路边。她弯腰穿上鞋子,一个人站在那里等车。市郊去师大的公交并不拥挤,大早上尤其冷清。她上了车,坐到最后一排,打开背包把信封里的钱拿出来慢慢数了一遍,然后又放回去。
翻译标书赶了三个通宵,结束的那天早上他们照旧在二楼的餐厅里吃早餐,他穿一件水蓝色的薄毛衣,显得皮肤愈发白净明晰,头发微卷,慵懒而沉郁。她打开白色的信封数了数,把多余的500还给他。
“怎么,嫌多了?”他扫了她一眼。
“您给多了,我只拿我应得的。”
“没多,那500算是……奖学金吧,这样说是不是比较合适,你可以去买套化妆品,女孩子熬夜毕竟对皮肤不好。”
她笑了笑:“那我是不是要跟系里报备一下,看看要不要成立一个‘宋迟奖学金’什么的?”
他愣了愣,好像有点恼,结果却笑了出来,指着她说:“你……这个人……看着很好说话的样子,一不小心就浑身是刺。”
后来还是没要,他仿佛也懂她的意思,没有强求,也没觉得她不识好歹。
夏耳一周去做两天兼职,一个月下来,算上宋迟给她的那些,竟也拿到近五千,拿到工资的那天便在校门外的火锅店请蒋子渊吃了一顿。
那对当时的他们来说,都是很大的一笔钱了,蒋子渊比她还兴奋:“我就说我们这个专业有前途吧。”
夏耳鄙视她:“好像之前还有人闹着要转专业的?”
蒋子渊嘻嘻笑:“那是因为太难了,当初我被我舅给忽悠了,谁能想到发个颤音也要发半年,文章翻来覆去的也就那么几篇,俄国佬的名字又都是一串一串的,念起来舌头和脑筋都打结,实在不好玩。”
“对了,上次那个学长考外交部的事怎么样了?”
“没有下文,估计是黄了,其实我觉得进去那也没什么好,万一外派去乌克兰之类,搞不好就被当间谍或者给人劫持了,得有为国捐躯的准备。”
“不管怎么说,这也算是死得其所了。”
两人一起笑起来。
回去时却看到等在她宿舍楼下的夏东明,她僵了一下,回头推蒋子渊:“你先上去吧。”
“要不要陪你?”
“没事,不用了。”
她站在原地不说话,夏东明把烟头扔在地上,踩熄了,吊儿郎当地朝她走过来:“看起来你过得还不错。”
“还好。”她语气淡淡的,没什么表情。
“我特意来找你,跟我去一个地方。”
“我晚上要上课,没空。”
“那就请个假,”他说着,又不耐烦起来,“还请什么假,你们大学里不是很流行逃课吗?”
“我不想去。”她转身要上楼。
他叫住她:“没事我就不会来找你了,放心,我是你爸,又不会害你。”
这可很难说,她冷冷一笑,然而周围来来往往的人很多,他不达目的是不会罢休的,她只好跟他走。
夏东明开一辆旧的桑塔纳,车身上到处是刮痕,车里一股浓浓的烟味。她知道他的驾照在一年前就过期了,竟然还敢开着车招摇过市。然而这人是出了名的连死都不怕的,她又有什么好担心?
“女儿,你觉得老爸这件衣服怎么样?”夏东明点了支烟,问她。
夏耳扫了他一眼,不过是件普通的衬衫:“没什么特别的。”
“阿玛尼的最新款,小一万呢。”夏东明很得意,他长得高大英俊,眉清目楚,又有一点浪子的痞气,穿着名牌衬衫竟也人模人样。
“真看不出来……”
“嗬,”夏东明笑了声,似乎也不在意,“我也忘了,你哪懂这些……”
“你哪来那么多钱?”她心里涌动,攥紧了手,她做一个月的兼职,为她下学期的学费奔波,却根本不够他潇洒地买一件衣服。
夏东明浑然未觉她的异样,他从来都是自私的人,没有尽过半点父亲的责任,也根本没意识到她这是他的责任。
“最近赢了一笔,你想要什么,老爸都帮你去买。”
“不用了,你直接给我钱比较好。”
“这样也好,”他很大方地抽出了几张红票子,“别说爸爸不疼你,以后你发达了别忘了老爸就行。”
她接了过来,扭头看向窗外,不欲多说。
☆、四、(1)
夏东明带她去了一家酒店的包厢,推门进去,里面坐了一桌人,男的女的都有,有几个她见过,都是夏东明的牌友,总之都是游手好闲不务正业的人,她心有不耐,转身就想走,夏东明却拉住了她的胳膊:“别不懂事,你也20岁的人了,老爸带你见见世面。”
“我没兴趣见你那些世面。”她挣了挣,却拗不过夏东明,被他拖到了位置上。
席间有人不认识她,笑嘻嘻地问夏东明:“夏哥,怎么换口味了,哪里找来这么清爽的丫头,看着像有文化的人,是大学生吧?”
又有人说:“都说情场失意赌场得意,夏哥果然是宝刀未老,竟然还双赢。”
夏东明骂骂咧咧:“你们这群人啊,当着面别胡说,这是我女儿。”
话一出口众人就不相信,笑着调侃:“女儿,我看是干女儿吧?看不出来夏哥还好这一口?”
“什么干女儿,货真价实的女儿,”夏东明笑嘻嘻地否认,“这种事还能蒙你们不成?”又回头对夏耳说,“小耳,给这些叔叔哥哥们敬一杯。”
她坐着不动,夏东明捅了捅她,正要说话,对面另一人却开了口:“夏哥是属马的吧,怎么有个这么大的女儿了?”
熟悉的声音,夏耳一怔,抬头却意外地发现宋迟正坐在她对面,她是很不情愿地被夏东明拖进来的,也没四处张望,所以根本没发现他也在场,而且恰恰坐在她对面,一时竟然不知该做何反应。他望着她,仿佛也有点诧异,随即朝她笑了笑,眼神慵懒,笑意不明。她才觉得尴尬,别开眼不去看他。
一旁夏东明却兴致高昂地说着话,夏耳神情麻木,满心的涩意,也不知道他究竟在说些什么,夏东明的口才极好,死的都能说成活的,所以对她而言,说什么那也并不重要。席间的人都在附和,只有宋迟晃着酒杯,心不在焉地听着,也不说话,偶尔朝她看几眼。
后来有个李公子要拿了酒来敬她,二十八九岁的样子,人长得还算不错,只是眼神不太好,总有点皮笑肉不笑的样子。她推拒不得又迫于夏东明的压力,一口灌下又硬是握了手他才满意,回到座位上似笑非笑地问夏东明:“夏哥有这么漂亮的女儿也不早点带出来给我们看看,都20岁了,有男朋友没?”
夏东明看了她一眼:“这丫头只知道死读书,哪来什么男朋友,这次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