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用苍老疼爱你 九年-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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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别管我……”她说。
连年看许远一眼,促狭地笑了。
许远就是许远,他才不是连年那种性格孤傲别扭的男生,一听画扇这么说,他并没有像连年那样理解成画扇讨厌他的意思,反倒乐颠颠地笑了笑,低头对画扇豪气地直拍胸脯,“是我愿意帮你的,你别客气!”
连年冷笑一声,许远又想到了什么,眼睛亮晶晶的,他看了看画扇因为戒备而苍白的小脸,补充了一句,“你也别怕,我先替你出气,那人敢报复你,我再欺负回去!我个子这么高,还能打不过你同学吗?”
连年一听这话就站不住了,他抬脚过去想要把画扇从许远的怀里拽下来,谁想,自从说了那一句“你别管我”之后就再没说话的画扇居然有动作了,她像是不敢相信地看了许远一眼,然后踟蹰了一下,最终抬起了纤弱的手臂,指了指教室里某一个位子。
许远栗色的头发映着夕阳变得金灿灿的,他勾着嘴角笑了笑,回头朝连年看过来一眼,掩不住地一脸得意。
然后,他这才把画扇放下,大步朝画扇刚刚指的那个位子走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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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教室,连年不无嘲讽地看了看许远的脸,“你爸要是知道你在小学生的身上做这么偷鸡摸狗的事,怕是饶不了你吧?”
许远摆摆手,满不在乎地笑,“说那么难听干嘛,不就是把他凳子腿儿弄折了么?我小时候还往同桌帽子里塞小蛇呢,够便宜他的了!”
画扇跟在他们身后,老老实实地走着,一直没说话。
到了路口,许远和连年他们不顺路,要分开了,他看了看垂着小脑袋的画扇,朝连年问,“咱妹妹叫什么?”
连年冷哼,“她是我侄女。”
许远的脸色霎时就五彩缤纷起来了。
连年见许远尴尬,也不安慰他,就那么似笑非笑地看着垂着脑袋的画扇,得意极了。
谁想,画扇居然再一次拆他的台。
许远正笑也不是不笑也不是的当口,就听画扇用一种低如蚊蚋的声音,小小声地说了一句,“我叫程画扇。”
只有简简单单的五个字,我叫程画扇,一个字不多,一个字不少。她像是惜字如金,再不然就是太过懒得开口,今天说了两次话,都是因为许远,而这两句话,都只有短短的几个字,把自己的意思表达清楚了,就闭嘴,一个字也不肯再多说。
但是,只有几个字而已,也足够把连年给激怒了。想他祁连年可是天研一中赫赫有名的校草,多少女生排着队都想跟他说话,怎么到了程画扇这里反倒连许远的待遇都比不上了?
连年正待发飙,许远却伸过手去亲昵地揉了揉画扇的脑袋,用一种大哥哥宠溺小妹妹的语气说,“好名字。”
这一次,画扇身子僵了一下,居然没往后避。
许远当然看出来了,心情大好,对着面色不善的连年吹了个口哨,转身走了。
走了几步,他忽然又回过头来,对着连年挤眉弄眼地说,“祁连年,你可得帮我照顾好咱侄女。”然后他又看向画扇,对她招了招手,“走了啊,小扇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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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木棉木棉几月开(5)
那天回家的一路上,连年都在阴阳怪气地嘀咕着“小扇子”三个字,到了连勇的家,一推门,居然看见沈碧玉大大方方地坐在客厅沙发上,一副等人的样子。
连年有点儿怔愣,“妈,你怎么……”来了?
后俩字他没问出口,坐在沙发上的沈碧玉目光径直跳过自己的儿子,看向在看见她那一秒立刻躲向连年身后的画扇,语气倨傲地说,“你哥今晚有一个大手术,他打电话求我,求我来帮他看一晚上孩子。”
一听这话,连年还没来得及说话,身后的画扇身子就是一僵。
祁妈妈对自己很不友善,画扇自然知道,她没想到祁连勇会托付她来照顾自己。她几乎是出于本能地想要说不用管我,我自己没事的,可是自从在医院太平间里哭得太过歇斯底里以至几乎失声之后,这几天以来她终日寡言少语,甚至连话都不怎么会说了。
沈碧玉从沙发上起身,吩咐连年,“打电话叫外卖吧,今晚我不想做饭。”
连年看了沈碧玉一眼,然后侧脸看了一下垂着脑袋的画扇,有些欲言又止地喊了沈碧玉一声,“妈……”
沈碧玉保养甚好的面庞上浮起一层不悦,她盯着画扇裙子上那块大大的污渍,没好气地说,“怎么,我都屈尊来做这保姆了,你倒还不愿意了?”
这句话,她不是对自己儿子说的,锐利的目光嗖嗖的,直直朝神情颓丧的画扇射过去。
连年心想妈既然肯来替大哥照顾画扇,就说明她开始渐渐地接纳她了,哪敢再让画扇把她激怒,忙不迭地揪住画扇的胳膊,一边对沈碧玉说,“我们去放书包”,一边推着画扇往卧室走。
直到走到了卧室门口,连年才反应过来,这一次,画扇居然没抗拒他碰她。
他正新奇,手指堪堪碰上卧室的房门,就听身前传来一声很低很低的抽泣。他一怔,然后霍地俯下身去查看画扇,果然,她那张眼睛极大的苍白小脸上爬上了两道泪痕。
沈碧玉就在沙发上看着这里,连年赶紧拉画扇进卧室,一边关门,一边问她,“你哭什么?”他想了想,不自觉地皱起了眉毛,“我妈她也没说什么啊。”
画扇用手背擦了一把脸,搁下书包,眼睛红红的,嘴角却满是倔强,静了一会儿,然后哑着声音,问连年,“……我做什么?”
她这一句,鼻音重重的,声音懦懦的,却也没头没脑的。
连年好容易才从她给我说话了的惊奇中回过神来,下一秒,才悟过来她这句话的意思。
——连年打电话叫外卖,她也想做点儿什么,免得像是白吃饭似的。
谁想,连年还没来得及开口,画扇似乎是说了第一句就不怕第二句了,先是用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看了连年一眼,然后垂下眼睫,低低地又加了一句,“我爸爸有钱的……我不会……花你们家的钱的。”
她爸爸有钱?连年怔了一下,她说的,是遗产吧?
想到这里,连年不由地有些失笑,她不过是一个才九岁大的孩子,脑子里就想着这么大人化的事?
画扇身子动了动,从连年身边走过去,走了两小步,又站住了,她很低很低地说了一句,“我也不想来的……是勇叔叔非要收养我的。”
说完这句,她从卧室走出去了,小小的背影,倔强,孤寂。
好半晌,连年悟过来一件事——老妈刚才那句话,伤到画扇的自尊了。
第六章 木棉木棉几月开(6)
吃饭的时候,画扇安静地几乎没有任何声音,她埋头安静吃饭,明明吃不了多少,也没敢像以前在家里那样任性地把不喜欢吃的菜挑开爸爸或妈妈,就连咀嚼都没发出任何声音,安静得跟一只小猫似的。
吃过晚饭,沈碧玉催连年回家,用她的话说,她自己看着画扇就好了,让连年回去准备一个月后的考试。
连年赖着不想走,画扇更是莫名其妙地怕他真走了,也不说话,直拿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不时朝连年身上看一下。
连年和画扇四目相对,见她眸底隐隐有那么一丝畏惧之色潜伏着,不由地得意起来,怎么样,这个时候知道我的好了吧?
他走过去,对沈碧玉撒娇,“我书包就在这儿呢,今晚就住我哥家算了。”有一句话到嘴边,他给忍住了。
——他本来想说,再说了,明天一早还得送画扇去上学呢,转念一想,生怕这件事又犯了沈碧玉的忌讳,就急急忍住了。
沈碧玉本来不想连年住这儿,奈何拗不过他,只好作罢,她转身要走,然后又注意到了画扇裙子上的那块熏黑,不由地秀眉一皱,低低咕哝一句,“真是的……脏死了。”
这一句,连年和画扇都听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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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勇今晚有手术,回不来,画扇临睡前,他打回来了一个电话。
他在电话那头殷殷地嘱咐着画扇要听话,要早些睡觉,没说几句,沈碧玉从卧室里出来,不乐意了。
“还睡不睡啊?祁连勇,你要是不放心她,就自己回来看着!别找了我来还这么东不放心西不放心的!”
沈碧玉嗓门抬得高,祁连勇自然听得见,她都这么说了,祁连勇也不好再说什么了,又草草地说了几句已经交代过的话,就把电话挂了。
画扇抿着嘴巴,手里握着电话听筒,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才默不作声地回自己卧室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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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到半夜,连年起来去厕所,他一直躺在床上想白天发生的事,所以倒还不至于迷迷糊糊的,洗手间居然黑着灯,他迷惑地推开洗手间的门,伸手往墙上一摸,堪堪把开关摁下去,灯光亮起来的那一秒,墙角一个小小的蜷缩着的身影就突兀地钻进了他的瞳孔里。
“谁?”连年出于本能地吓了一跳,声音有点儿高,墙角那个影子抬起头来,连年认出来了,是画扇。
画扇缩在墙角,小脸上挂着洗衣粉的泡泡,两只小手正伸在一个对于她的身形来说挺大的盆子里,揉搓着什么。
连年的目光在她脸上窒了一窒,脸上挂着泡泡的她,倒还像个孩子,倒还……蛮可爱的。
察觉到自己在想什么,连年不由地有些窘,他错开视线,因为怕扰到沈碧玉,就随手关了洗手间的门,往前走了半步,“你在做什么?”
画扇却像是忽然回神,几乎是被抓到了什么丑事似的想要把盆子往自己的身后拉,连年俯下身,眼疾手快地摁住盆沿,看了一眼就愣了,“你自己洗裙子?”
偌大的洗衣盆里,画扇在洗的,正是白天她穿在身上后来被弄脏了的那条白裙子。
其实……她哪算得上是在洗裙子,泡泡和水洒了自己一身,简直像是在洗自己。
看着画扇绷紧了的那张小脸,和苍白的嘴角隐隐透露出的倔强,再看了看她小小的身子上狼狈的情状,连年莫名地有些生气,他没好气地指了指一旁的洗衣机,“你干吗要自己洗?”
说完这句,就连他自己都愣了,画扇才七岁,以前想来也是家里的小公主,怎么可能会用洗衣机洗衣服?
连年摸了摸鼻子,彻底蹲下身子去,他看着画扇的小脸,想了想,然后说,“这样吧,你回卧室睡觉,我帮你洗。”
画扇霍地抬起眼睫,眼底绽过一线吃惊。
连年撇了撇嘴,“你不想睡觉也行,不过你先出去。”
画扇没明白,怔怔地看着连年的脸。
连年眉毛倒竖,恼了,“我要上厕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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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木棉木棉几月开(7)
那一晚,简直是历史性的一晚。
祁家二少爷第一次为女孩子洗衣服,发生在这一晚;祁家二少爷发现自己洗起衣服来和九岁的画扇水平不相上下,也在这一晚。
他揉了好久,洗衣粉皂粉倒了不少,洗手间里上空都飘满泡泡了,画扇白天穿的那条白裙子上巨大的浓黑污渍依旧没能彻底洗掉。
连年颓败地叹气,看着画扇的脸,征求她的意见,“这条扔了,我再给你买,成吧?”
连年洗衣服的时候,画扇不肯走,一直那么蜷在一边看着,这会儿听连年问她,目光还没来得及从连年脸上收回来,两人视线登时撞了个正着。
画扇小脸莫名地有些白,赶紧错开眼,连年倒没觉得有什么,继续追问她,“扔了吧?我可是洗不干净。”顿了一顿,他诧异地问她,“到底是谁弄你身上的颜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