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宿-第2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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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下得更大了,先前的翩飞如羽肆虐成零落的花,她安静地在雪中站了很久,好不容易拦到一辆车,直
潜移默化(2) 。。。
奔简家故宅。
木栅栏上油漆新刷粉亮,屋顶光滑,草地齐整,显然是被杨散买下翻修一新。这里是沙小弦生活了14年的地方,也是和初恋结识的温馨公寓。她推开栅栏门,打开紧扣的铜锁,静静走了进去。
四周装饰仍在,被义姐简苍收集在篮里的干花仍在,火炉甚至明朗地点燃着。空气温暖如春,沙小弦站在地毯中央,却觉得一切恍如隔世。
发了一会呆,她打开电视调到时政频道。屏幕里正在播放杨散巡视商业街的新闻,才短短一小时不见,他已经恢复了沉稳内敛的样子。很多记者堵截了去路,他只是微微一笑,温言劝阻:“各位股东放心,明年杨散绝不上调税率。”
他的儒雅和周围慌乱人群形成对比。
沙小弦看完新闻,又找了一些卡通片看看,走到以前的老房间,倒头睡下。柔软的枕头蒙住她的脸,她沉浸在宁静的气息里,直到被急促的嗡鸣震醒。
尾数有些熟悉,好像是李铭远的来电。
她抛开手机,继续想睡。可是那边也在坚持,持续不断地发出响颤,好像发生十万火急的大事一样。
沙小弦想了想,接通了电话。李铭远冰冷的声音马上传过来:“小白脸,不准挂,听我说完。”
他的嗓音很急促,她顿时相信的确发生了什么:“文叔?”
那边沉默。过了会才说:“小白脸果然聪明。”
结婚都答应了,她没回头,现在能让她关心的只能是文叔了。沙小弦翻身坐起,控制住语速和语气:“说吧,铭少爷,到底怎么了?”
“这个月12号我送文叔去了国外,做左手续补术。手术很成功,但是一个星期后检查出他得了肝癌,是晚期。”
沙小弦突然没了呼吸。手机险些没拿稳。她淀了淀眼神才回答:“知道了,他人现在哪里?”
“新加坡。我给他定了全程护理。”
“谢谢。”沙小弦诚恳地道了谢,准备挂。那边显然有先见,又低着声音追问一句:“你不回来?”
沙小弦仰面倒下,呼的一下将她身子反弹开来。“让我静一静。我得仔细考虑下。我这边还有个怀孕的妹妹。”
天色昏暗,时针指向了十一点。
公寓大厅寂静无声,沙小弦坐在火炉旁的沙发里,看着大门。她听得到雪花呼呼的声音,看得到外面莹白一片,心里虽然塞满了寒冷,但保持着神色的宁静。
咯吱一响,杨散推门而进,宽厚肩膀上沾染白雪,大衣墨色如新,依旧笔挺。
风雪夜归人。而且是个不管经历了什么,都岿然不动的男人。
就算要面临结局,他还是坦然面对。
沙小弦看着他,慢慢地笑开来:“杨散,有些方面我的确要向你学习,比如打不倒的心态。”
旧爱新欢 。。。
杨散翻开衣领,抖落雪花,脱下大衣挂在衣架上。他的脸透着苍白,呼出的气息也是清冷的。“出了什么事?”神情无忧的男人问,并且走到沙发里落座。
沙小弦看着他的侧脸,好像在寒冷的冬夜汲取一点温暖那样,她尽量平稳地说:“我找到我爸爸了,不过他得了晚期肝癌。”
杨散沉默了会,侧影岿然。实际上,他的眉峰与嘴唇都是紧敛着,带了一种安抚人心的力量。他给了沙小弦足够的平息时间,才开口说:“沙宝,你主动跟我说,是想听我的意见吗?”
“不是。我是想告诉你,我要离开中国了,希望你不要追来。”
杨散猛然抬头,眼珠里波纹一直颤动:“离开我五个月,现在又要走?”他的脸色更加苍白,神色虽然安宁,但也带了苦苦压抑的痕迹。沙小弦看了闭上眼睛,叹口气:“杨散哪,我变成了你的毒药,我想让你解脱出来。让我安静地离开吧,就像我从来没回过一样。”
大厅里温暖如春,空气氤氲着融融和气,可是在座的两个人都没有说话。过了很半天,杨散的声音才迟缓响起:“你实话告诉我,是不是因为李铭远?”
这个名字他念得很苦涩,沙小弦懂。“不是。”她断然否定。
杨散身姿僵硬。他坐着一动不动,又用了两三分钟才说出一段完整的话:“来的路上我想了很多。我在想到底是什么让你我走到这一步,我不相信是别人插在了我前面。我现在只要你一句话,其余的事情你不用关心。”
沙小弦低头想了想。接下来的询问她能预测到,但事关现在紧要的转折,她不能信口开河。诚如她所见,杨散问出了他在意的事,从严肃的口气也可看出他的内心。
“你真的爱李铭远?看着我的眼睛说。”
沙小弦沉吟作答:“说不上爱,但曾经喜欢过。”
杨散摸了摸她的头发,先是微微一笑:“什么时候他好到让你爱上他,我就放手让你离开。”他低下眼睛,挂着水汽的眉峰颤抖个不停,慢慢地说:“沙宝,这已经是我最大的退让,到极限了。你能体会我的心情吧?”
沙小弦忽略他泛红的眼睛,微笑说道:“是的。”
火炉的火花发出明黄色光芒,毕剥作响。杨散沉身坐在与之相对的沙发里,整晚上看着明光。他的脸被分割成忽明忽暗的两半,质地像雕塑,没有人知道他在难受什么,只有壁上的挂钟陪伴着他,嘀嘀嗒嗒地走过寂静,恍如沉默了一个世纪。
凌晨六点,杨散起身,走上二楼沙小弦的房间。她蜷缩在被窝里,用枕头蒙住了脑袋,露出的嘴唇微微吐气,像是温和的鹿。他垂眼看了会,伸出手,慢慢摸了摸她的头发,转身离开了卧室。
房门喀嚓轻阖,沙小弦卡座里,动都不动。
甚至看到了一切打闹,话都不说一句。
沙小弦快速直起腰身,弹了弹外套衣角,微微笑道:“铭少爷怎么来了?”可她的神情并不惊疑,还偷偷使了个眼色,示意店长走近。
李铭远站起身,挺拔的身姿顿时散发出一种无形张力。他一开口,声音就冷得打颤:“这就是你不回来的原因?”
沙小弦再加强眼神,催促站在一边看戏的众男。不待店长开口,她又微笑着说:“铭少爷,我们不沾亲不带故的,你没立场管我的事情。”
李铭远无视渐渐走近的众人,冷笑:“你向我求过婚,又陪我睡了一晚,还敢说我两什么都不是?”
沙小弦冷下脸。同样,这次不等她发作,刚才追着她打闹的美男就跳出来,持续尖叫:“你小子说什么?沙宝陪你睡了?你是来讹人的吧?”
还是店长最清醒。他一把抓过癫狂的身子,挤到对峙的两人跟前笑:“宝啊,看这位公子气势不凡,你先给介绍下?”
沙小弦冷淡一笑:“新加坡来的小白脸,李铭远。”
李铭远却置若罔闻。他转过身子对着众人微微一躬,笑着说:“鄙人李铭远,是沙小弦的求婚对象,由于不小心走失了一次,特地赶过来领她回去。”
沙小弦抿住唇,突然狠狠瞪了店长一眼。站在她对面的店长看得最清楚,滴溜溜的眼珠向左一飞,他娇俏回道:“铭少爷来一次也不容易。这样吧,只要过了我们这一关,你可以把她带走。”
沙小弦站在李铭远背后,无声抿嘴一笑。
整蛊(1) 。。。
新开的包厢里热热闹闹坐满了十人。暖气开得足,七位美男脱去貂裘披肩,只着丝质衣裤,亮闪闪地贴在身上,晃花了一地的影子。他们的长相虽说不上是国色天香,但妖孽如此,也远远超过了新加坡的清凉妹妹,圆满地撑起了全场。
——既然李铭远爱泡妞,安排这一场美男环伺局,想必也能让他慢慢消化。
沙小弦拉住店长的手,将他拖坐在沙发角,低声说:“不要惊动杨散。他这几天心里难过,让他安静会。”
店长叹口气:“好吧。”努努嘴,又问:“那小子怎么办?”
李铭远正身坐在围座中央,左右有美作陪。面对靠过来的美男们,他抿开嘴角,笑得恬静、云淡风轻。这么纹丝不动地接受挑衅,店长看了眼他的笑脸,回过头来说:“常在馆子里泡吧?见多了场面,动都不动下脸色。”
沙小弦微微笑,显得意味深长。“他真的是外交部长家的公子。还有个军阀大哥。只要不拂了面子,随便你们怎么玩。”
店长娇哼了一声:“你看你,笑得像只狐狸。嘴上说得好听,这么一大顶帽子扣下来,我们除了吃点豆腐,还能把他怎么办。”
沙小弦嘴角含笑,连连说:“不是要让爸爸满意吗?——杨司长的地盘,哪能这么容易带走人?”身边突然凑过来一阵香气,她眼疾手快,用左掌挡住美男偷袭的嘴唇,继续扭头笑着对店长爸爸说完:“趁他来,我刚好脱身离开。”
那个常摸进房骚扰她的美男扭动身子,不依地叫:“沙宝,来挨哥哥坐。”
沙小弦摸起靠枕,砰的一声打过去,将他扫到笑成一团的美男堆里。“再乱来我削掉你的嘴。”众声哄然,店长挽起披肩,婷婷娉娉站着,清清嗓音开场:“铭少爷,小孩子不懂事,让你见笑了。”
李铭远连忙探探身,笑道:“不敢不敢。”他对上角落里黑亮亮的眼睛,又笑:“店长能让小弦过来坐吗?有她在身边,我会喝得开心些。”
原来这场鸿门宴,他早就看清了本质,也顺便抓人过来,避免其余美男的骚扰。
店长依然婀娜多姿地笑:“铭少爷说到哪里去了。远来就是客,我们应该好好陪陪你。”他推着沙小弦落座,吩咐去开一提清酒、十瓶蓝带马爹利、十瓶伏特加。
酒精度数逐渐加深,是循序渐进地灌。
李铭远伸出左手,牢牢圈住沙小弦腰身,低声问:“小白脸,昨晚你睡在哪里?”他的温热气息一直吐在她耳边,没得到回答,他又说:“跟我回去吧,什么事我都答应你。”
沙小弦坐得安然不动。左边是蠢蠢欲动的二号美男,右边是清健俊雅的李铭远,她像是木头桩子,靠在沙发背里牢牢生了根。看到酒水干果都拿了进来,她才抬。”他不顾怀里的挣扎,手臂紧圈着不动,用一种大小适宜的声音说道:“你睡了我,就得对我负责。”
如果天上有惊雷,肯定能把沙小弦劈得形销骨立。她现在面对众男调笑的目光,只能做到不炸开头发,咬牙说道:“李铭远,你找死是吧?”
李铭远不说话,也不放手。
突然,闹哄哄的包厢被人喀嚓一声推开门,一身休闲西服的白寒出现在众人视线中。他冷脸扫了一遍全场,突然两步跨进来,直接朝着紧箍住沙小弦的李铭远喊:“你他妈的是谁?凭什么抱沙宝?”
话音还没落,拳头就招呼了过来。
沙小弦急忙低头,没想到身后的男人反应更加机敏,只见黑影一晃,他压下她的上半身,将她护在了怀里,同时转过了背。
白寒的拳头结结实实砸在了李铭远后背上。李铭远躬身停顿两秒,才放开手臂,挺直了背脊。等他抬头时,他的脸色就恢复了冷清,一种傲气同样充斥全身。他一瞬间安静了下来,对着白寒冷冷地说:“先生一进门就动手,难道这又是你的风度?”
沙小弦一直站着不做声,只用眼神示意旁人不必插手。堂堂铭少爷哪里吃过这样的苦。先被人无视,再被人冷落,最后还来个莫名其妙的打骂。这些她懂。听到最后,她才挪步李铭远跟前,挡住他的身子,对着白寒说道:“你怎么来了?”她的身后传来一股温热气息,还可以感到那具胸膛在微微触动,似乎带了压抑的怒意。沙小弦想了想,伸出手反向摸索到瘦长有力的手指,一把抓住了它。
身后李铭远顿时不动了。
白寒的眼睛透出冷光。沙小弦面向他,亦然笑:“阿汀的爸爸有消息了吧?我们出去谈。”白寒看她一直挡在他和那个男人中间,冷冷地抛个嗯字,先走了出去。
李铭远虽说平息了怒气,但还是站着不动。店长笑着走过来说:“孩子们招呼下铭少爷。”沙小弦回头看了一眼,李铭远冷着脸坐下了。
“早点回。”他接过店长的清酒,抚着杯口说。转脸迎上身边巧笑盈盈的众美,又微微一笑:“来吧。”当即喝下递过来的酒水。
沙小弦放心地走出门。
整蛊(2) 。。。
外面卡座里,白寒的脸色很不好看。盯着安然坐下的沙小弦两秒,他冷冷地说:“那男人就是你抛弃我哥的理由?”
“说重点。”沙小弦撑住脸颊,靠坐在沙发里。“阿汀爸爸的事情。”
白寒还是冷笑:“你知不知道我哥咳得吐血?问他什么都不说,就拖着身子出席政会。小皮说他一天都没吃饭,只顾着忙工作。”他吐出一口烟,恶狠狠地扑来烟雾:“我哥变得这么勤政爱民,是你的作用吧?”
原来杨散以实际行动在贯彻她的“做点实事”。
沙小弦突然叹了口气,猛地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