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明夜-第2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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毫无进展、下落不明、凶多吉少、市民纷纷谴责……
国外就有类似的案子,日日月月拖下去,始终抓不到凶手。十多年后,在西部荒漠里发现一个头骨,正是失踪的亲人。
想想还是蝼蚁小民好,不怕贼偷,亦不怕贼惦记。
灵素太阳穴跳痛。她如今倒是不再听到孩子哭了,可是这更让她坐立不安。有时候没有声音正意味着不祥。
电视画面一转,居然出现了童佩华的音容。
童佩华也比几天前见到的憔悴许多,虽然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但是跨下的嘴角和浮肿的眼睛无一不显示她的焦虑疲惫。
她对着镜头向绑匪呼吁:“请不要伤害我的孩子。你要多少钱我们都可以给你。把我的孩子还给我。孩子是无辜的!”
她掉下泪水,忽然狠狠盯住镜头,再次重申:“孩子是无辜的!”
孩子是无辜的,那谁是有罪的?
突然有人大力敲门:“警察!开门!”
警察?灵素纳闷,这时手心一阵灼热。
来了?
外面的男人不耐烦地捶门:“快开门,不然我们就进来了!”
灵素扬声:“我要看证件!”
外面静了几秒,似乎在商量什么。灵素抓紧时间找萧枫给她的名片。
该死,偏偏要用的时候却找不到!
轰隆一声巨响,来人破门而入。
灵素站起来,退到沙发后面。
两个男子,都穿夹克,叼着烟,脸上笼罩着戾气,凶狠地注视着灵素。
灵素说:“我已经报警了。”
其中一个人笑了:“报警?老子就是警察!”
另一个人步步靠近:“沈小姐,你还记得上半年张华那件案子?”
灵素冷若冰霜:“就是那丈夫杀死妻子,然后抛尸在混凝土里,然后谎报妻子离家出走?”
男人唾道:“呸!张华那贱女人给我哥戴绿帽子,我哥一刀杀了她都是便宜她。这事关你什么事,你跑出来找尸体做什么?”
同伙说:“马哥,别废话了,给她一点教训。”
男人不怀好意地笑了:“瞧这模样,倒比演电视的还漂亮,不如我们玩玩?”
灵素真觉得荒唐。这都什么时刻,却还有心思色心大起。到底是社会的渣滓。
男人兴奋地揉着鼻子,朝灵素走来。才迈第二步,似乎撞到了什么东西,被猛地弹了回去,重重摔在地上。
同伙大叫:“这个妖女施法了!”他似乎有备而来,掏出一个瓶子,把里面的东西朝着那处无形的屏障泼去。恶臭污秽的液体一下就打破了界结。
灵素急忙往房间退去。她脚上不便,行动迟缓,只慢了那么一拍,一只大手将她牢牢抓住。
这就是孤女的可怜之处。随便什么人,想上门来欺负,即可上门。
灵素反手就是一个耳光,对方的脸被打偏到一边,她自己手也麻痛。可是抓着她的手还是没有放开。
马姓男子骂骂咧咧走过来,拽起灵素的领子,掐住了她的脖子。
灵素根本无力挣扎,只感觉到脖子上的力量越来越大,呼吸越来越紧。意识渐渐远离身躯……
砰!
掐着她的力量徒然一松。灵素失去重心,跌倒在地上,大口大口喘气,汗水顺着脸颊往下流。
她眼前发黑,只听到一个人扑通跪下来,连声求饶,不住磕头。然后萧枫冰冷如霜的声音,说:“滚!”
两个人互相扶持着,落荒而逃。
灵素费力地咳着。萧枫一把将她抱起,安置在床上。灵素忍不住抱住他,手圈着他的腰,脸埋进他的胸膛,瑟瑟发抖。就像扑进主人怀里的小狗。
萧枫温暖干燥的手抚着她的头发,然后轻柔地抬起她的下巴,查看她脖子上的伤。
“没事了。都过去了。我在这里。”
萧枫的鼻息喷到脖子上,有点痒,灵素别过头去。
眼角看到萧枫衣下一处,硬邦邦的皮套,那东西灵素并不陌生。
“你怎么有枪?”
萧枫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他将灵素拢进怀里,温柔地抱住。
“好在我来的及时。你怎么不给我打电话?”
灵素脸红。萧枫似乎什么都知道,又掏出一张名片递过来。
“别再弄丢了。我也不想把你弄丢。”
灵素好半晌才说:“谢谢。”
“你若继续为朋友做顾问,这事还有可能发生。”
“我会更加小心。”
“你本可以对付他们。”
“我不够狠,下不了重手。”
“难怪古人说,君子可以欺方。”
灵素苦笑。说得再对不是。白坤元利用她,童佩华污蔑他,还不全都是因为她老实。她若得白氏夫妇五分之一的精明狡猾,今日就断不会落到这地步。
“说起来,你为什么次次都在最关键赶到。拍电影都没有这么准时的。”
萧枫笑,“都说了你最近有血光之灾,我不放心,就住在街头的酒店里。”
灵素被感动了。
关心分很多层次,普通的,有情况时通个电话;进一步,亲自上门来;再进一步,就是守在一旁。
他又不给她造成心理负担,一直没让她知道。
若换成其他人,她也恐怕要多想:是不是图我什么?可是萧枫能图她什么?若是萧老先生的遗产,他大可不必亲自寻来。况且他不是那样的人。
那是怎么样的人?灵素在心里笑。他们认识才多久,她有了解他多少。
灵素视线落在破门上:“这里恐怕是住不下去了。”
萧枫想了想,掏出一把钥匙给她,“天府花园十六号,二层别墅。暂借你住,水电自付。”
灵素笑:“你这算什么?金屋藏娇?”
萧枫道:“不过兄长照顾妹妹。”
灵素手一抖,“是啊,堂兄。”她把钥匙紧握在手里。
萧枫理了理她凌乱的头发,口吻尽是怜爱,“你一个人住,我不放心,我叫张阿姨照顾你可好?她是我们家保姆,我八岁起就照顾我了。她做的川菜很好吃……”
灵素心头有点慌,忙把头偏开,从他怀里挣脱出来。
笑,“又怎么了?”
“不习惯。”
萧枫有点尴尬,轻咳一声,站起来。
“那我走了。”
他拧开门把,灵素张口叫住了他,说:“带我去见他吧。”
萧枫盯着她:“确定了?”
灵素疲惫地点点头:“人生苦短,多灾多难。我再厌恶他,将来几十年的岁月里,也总有后悔了,想见他的一天。带我去见他吧。”
萧枫笑笑:“我明天来接你。”
***
动身的时候是黎明。头顶是宝石般的蔚蓝,天边一片明橙色。早起的鸟儿在树上欢歌。
萧伯平并不在国内,见他还得远度重洋。
萧枫说:“去去就回,不用太麻烦。”
于是灵素只拎了一个小旅行袋,穿一双便鞋,打扮得像个学生。
一辆小长安急冲冲开来,李国强从车上跳下来,“小沈,昨天的事我听说了,你没事吧?”
灵素一见他,立刻板起脸,“现在才来?我若死了,此刻都已经开始腐烂!”
小李连声道歉。
灵素气道:“他们怎么会找上门来?都是因为你们失信于人!”
小李不停鞠躬:“真不是我说漏嘴的!不论是谁,让我知道,我一定打得他亲娘都不认出来。”
“得了!别鞠躬了。我还没死呢。”灵素又好气又好笑,转身走开。
小李大惊:“你去哪里?白家的案子怎么办?”
一个高大的男子拦住他,低沉阴冷地说:“她不是公共资源。你们适可而止。”
那个男子五官深刻,穿黑色大衣,搭配灰色西装,从容不迫,气势压人。小李出了一背的汗,而那个男子早揽着灵素上车,扬长而去。
飞机起飞后,灵素才小声说:“我本无心帮白家做点什么。”
萧枫一言不发,只握住她的手。
灵素轻轻叹息,把头靠在他的肩上。她最近叹息地特别多,仿佛任何事都可以让她愁绪万千。她自己很清楚,白坤元是只有靠她自己才能翻过去的坎。
飞机飞行平稳,灵素渐渐睡去。萧枫向空姐要来毯子,给她盖上。
那么近看她,只见皮肤白细,鼻梁挺直,睫毛又浓又长,投下淡淡阴影。不知梦里什么好事,嘴角微弯,露出一个恬淡的微笑。
那一刹那,他真想俯身吻她。可是他知道不行,只得生生压抑住,胸口一阵翻涌。
忽然笑了,真不知白坤元当年是怎么做到的。
下了飞机,有车来接。司机鞠躬道:“大少爷。”
灵素正惊奇,萧枫介绍她说:“这是二小姐。”
司机又对她九十度鞠躬:“二小姐,我是阿辉。”
灵素活这么大,第一次受此大礼,下意识就要回敬。还是萧枫眼疾手快,一把将她拉上车。
她觉得不可思议:“我还以为只有日本人才有这习惯。”
萧枫耸肩,“长辈们讲究这个,我倒无所谓。”
车驶过一片片青黄相交的麦田,转进山里。又在山路里开了十多公里,才在一处山青水秀,鸟语花香的豪宅门口停下。
灵素这才见识到什么叫做有钱人。以前见白家一座山腰别墅,眼珠子都要掉下来,看看眼前萧家,直接占山为王,劈石开路,房子大得像城堡,院子宽得简直可称作庄园。
车一路驶进去,停在楼下。几个黑衣的男子迎出来,拉开车门。
这些男子个个年轻矫健,西装笔挺。灵素靠得近了,闻到淡淡血腥味。
她疑惑地看过去,那名男子毕恭毕敬,鞠躬致意:“欢迎二小姐回来。”
灵素有点不知所措。这是她父亲的家,她却丝毫没有归属感。这里太大太华丽,她像不小心闯入的游人。
萧枫搂着她,“走吧,大伯在楼上等我们。”
屋里宽敞明亮,装修考究。灵素被带到二楼,一个中年男子等着他们。男子两鬓风霜,相貌堂堂,双目如炬,直视灵素,仿佛可以透视她的灵魂。
只听萧枫喊了一声:“爸。”
那男子这才微笑着握住灵素的手,“你总算回来了。”
这是她的叔叔萧伯庸。
他带他们进了卧室。
那里面已经改造成了一个病房,堆满了医学仪器,护士和医生都在。萧伯庸走到床前,俯身对那个人说:“大哥,她来了。”然后招呼灵素过去。
灵素走了过去。
萧伯平只瘦成一副骨架,面色发紫,浑身笼罩着死气。如果不是那些滴滴作响的仪器,灵素自己都不能确认他是否还活着。
萧枫没骗她。
萧伯平张开眼,在空中一番搜索,终于把视线落在灵素身上,喉咙里发出一阵咕噜声。萧枫走过去帮他摘去呼吸器。灵素听到他吃力的声音:“孩子……”
她的眼睛发热,无须萧枫催促,走过去握住老人的手。
萧伯平神智还算清醒,说:“你是那个大孩子吧?”
灵素想说是,我是你大女儿,却哽咽,只点了点头。
萧伯平说:“慧君和灵净都去世了,我也快走了。见你一面,我就没有牵挂了。”
灵素说:“妈妈病了好久,你为什么不来找我们?”
萧伯平苦笑:“我并不知道她怀孕。她同我分手,说好聚好散。后来又听人说她再婚了。我只好放弃她,让一切都过去。”
他的手发抖:“我懦弱,我害了她。”
灵素有点糊涂:“我不明白。她那时怀的是谁?”
老人说:“是灵净。”
灵素脸色寒冷:“那么,你们分开时,我已经两岁了。”
老人微笑了起来,“是的,到膝盖高,很安静,很聪明。你妈妈很疼爱你,说你会继承她的本事。”
“但你还是走了,并没有舍不得我。”
老人有点疑惑,而后领悟过来,“你妈妈没有告诉你?”
灵素问:“告诉我什么?”
老人说:“你并不是我亲生。”
晴天霹雳不为过。
灵素一下松开他的手,站了起来。
旁边的萧枫也一脸惊愕,“大伯,你说什么?”
老人很清醒:“孩子,你不是我亲生。你甚至不是慧君亲生的。”
灵素觉得脚底裂开一个大洞,失重下跌,转眼就被黑暗吞没。
她费力挤出一个字:“不!”
老人闭上眼睛,“我同慧君生活半年后,她一日外出,然后带了一个女婴回来。那就是你。”
灵素摇头,摇得天旋地转:“不!不!不!”
“你只得两个月大,当然不可能是慧君生的。裹在一条花棉褥里,不哭不闹。慧君给你起名叫灵素。”
灵素突然泪如泉涌,捂住了嘴。
老人说:“去找杨碧湖,她知道的比我多。”
护士走过来,“病人累了。”
萧枫扶着灵素走出去。
萧伯平忽然呢喃道:“小时候,你叫我爸爸。这辈子,只有你这么叫过我。”
灵素满脸泪痕,不能自禁。
萧枫扶她到休息室坐下。她还是浑身发抖,泪流不止,捂着面孔发不出声音。萧枫怜惜一叹,将她抱在怀里。
灵素终于哭出声来。
原来她不是亲生。父母并不是父母,她又变回成一名孤女。
所以她同母亲长得不像,所以母亲甚少跟她提起萧伯平。所以杨阿姨词语闪烁,所以萧伯平没有找她,所以一切都是她自做多情。
埋怨了二十多年,都表错了情。
她慌张失落,失去目标,失去寄托,宛如漂浮在大海之中无人救援的海难幸存者。
那个在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