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丝地狱-第2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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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尾,她们终于与那些力量面对了,却发现原来鬼魂正是她和她的两个孩子。“生者都犯了一个错误,他们未免泾渭过于分明。天使往往不知道,他们究竟是在活人还是死人中间走动。永恒的激流总是从两个区域冲走了一切时代,并比两者的声音响得更高”这是奥地利诗人里尔克在《杜伊诺哀歌》中的句子,天使尚且如此,那就更不要说人与鬼魂了。
秦歌还想到了上午高桥说过的话。
“难道你们到现在还不明白,既然来到了这里,你们其实都已经是死人。死人只能呆在死人的地方,外面的花花世界,从此你们再无福消受了。”
难道这里真的是一个死亡城镇,只有死去的人才会到达这里?刚开始听到高桥的话时,没有人相信这一切是真的,因为每个人都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与体温,疲倦与恐惧,这些都是只有人才具有的感觉。但现在,这些感觉忽然就变得模糊起来,因为死亡的过程已经具体到了时间和地点。如果这一切都是假的,那么,有谁会知道他们那天走出商厦时见到的那场车祸呢?
“我们回去吧。”秦歌低低的声音道。这时暮色已涌来,街道已变得凄清,不多的几个行人也都像传说中的魂魄般影影绰绰。
冬儿这时竟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她的整个身子都靠在秦歌的身上,目光呆滞地望着某个地方,凄白的脸色此刻在暮色中,已没有了一丝生气。
“冬儿!”秦歌忽然提高了声音,大声道,“我们的生命不会由一张报纸来决定,现实也不等于那些电影,活着与死了,只有我们自己最清楚。”
他把冬儿紧紧抱在怀里,在她耳边重重地道:“现在,我就在你的身边,你能听见我的声音,我也能抱紧你。我们跟以前并没有丝毫的不同,如果这样也算死去的话,那么,生与死还有什么分别。”
冬儿眼睛动了动,秦歌的话已经打动了她。
“我坚信我们都还活着,这些报纸与发生在这里的一切诡异事件,最终都会有水落石出的时候。当真相还没有搞清楚之前,我们一定要相信自己。”秦歌把冬儿抱得那么紧,以致于冬儿都有了被压迫的感觉。这样的感觉真好,至少可以让她清楚地感知秦歌的存在。
“你别忘了你的老公是个警察,如果一个警察连自己的老婆都不能保护,那么,他就是一个衰到家的男人。”秦歌托起冬儿的下巴,“你看我的样子像个衰到家的男人吗?”
冬儿想说什么,话到嘴边却被一些哽咽堵了回去,她只能剧烈地摇头,并让更多的哽咽喷薄而出。
秦歌盯着怀中的女孩,心情却变得愈发沉重。如果现在这一切都是个阴谋的话,那么设置这个阴谋的人未免心思太过缜密。无论谁有这样的敌人都会心情沉重的。秦歌虽然现在不相信自己真的已经是个死人,但是死亡的阴影却还是留在了他的心间。现在,他迫不及待要赶回弹官堂,赶快见到其它人。这样带着死亡气息的报纸不会只有一份,那么其它人呢,会不会现在每人都收到了一份这样的报纸?是不是每个人现在,都有了一份属于自己的死亡?
那些像雾一样飘散的日子,这一生都将萦绕在童昊的心头。
那个女人在那个秋日夜晚之后便不断走进他的梦里,她在梦里冲她微笑,还轻轻呼唤着他的名字。每一次他都在惊喜交加中醒来,在漫漫长夜里,让自己的身子一点点变得冰凉。幸好他有了一张她的照片,醒来的时候,他便会开了灯,长时间凝视照片上的女人。女人在他心里,像极了一个来自天国的天使,她巧笑嫣然,带着成熟的纯真,带着让人无法拒绝的媚惑。童昊能够察觉到在深夜凝视照片时自己的激情与冲动,它与欲望无关,那些激情与冲动的力量让他觉得自己无比神圣。愿你的国来临,愿你的名受显扬,愿你的旨意行在地上如同行在天上。那时童昊心里真的萌生了对诸神的祈愿,祈愿会有那么一个时刻,神的力量会带那个女人走到自己身边。
他开始在这城市里寻找那个女人,利用一切可以自由支配的时间。
楚烟DV机里的画面早就被他刻成了碟,黑衣女人虽然只有短短的不到两分钟的影像,但他却不知道已经看了多少遍。他饥渴地捕捉她每一个动作与每一个姿式,企图从画面中去感知她的生活。漆黑的房间里,只有电脑中的画面在变换,黑衣女人从一座写字楼里出来,轻盈地穿过广场,消失在人流之中。她迎面而来时的神态,倨傲却并不冷漠,眉宇间溢荡的美丽,似乎你伸手便可采撷,但当你伸出手去,它又会高高飘荡在天上,让你顿生不敢冒昧仰望的恭谨。
那座写字楼成了童昊常去的地方,只要有时间,他就会呆呆地守在外面的广场上,盯着每一个出入写字楼的人。写字楼有两个出口,所以他总在疑心自己是不是错过了与那女人相见的时机。
秋天的落叶很快就落尽了,冬天的雪花开始飘荡在这城市的上空。
楚烟开始觉察了童昊的改变,他不再像以前那样听话了,还常常整天见不到人影,电话里他也支支唔唔,显然有事瞒着她。楚烟是个外向的女孩,心里有什么事都摆在脸上,她跟童昊之间开始争吵,虽然每次童昊都不言语,但这种沉默似乎更加深了楚烟的怒火。就在除夕那晚,她第一次跟童昊提出分手。童昊望着面前态度坚决的女孩,心里下意识地就生出了许多留恋。他想像以前一样拉住她的手,把她揽到怀里,但楚烟根本没有给他这个机会,转身大踏步走了。
寒冷的冬天里,广场上的人变得稀稀落落了,虽然依旧车来车往,但似乎谁都不愿在外面过多停留。童昊仰望着写字楼那永远也数不尽的窗口,知道那女人此刻必定就在其中一个窗口内,心里的渴望简直就变成了一种煎熬。有几次,远远地看着几个步态优雅的女人款款走来,童昊轰然心跳,几乎以为自己已经找到了那个女人。但当她们从他身边走过,他沸腾的身子渐渐冷却,心里的失望让他有了想落泪的欲望。
新芽乍绿的春天,童昊几乎已经绝望了,他第一次想到,这城市太大了,也许他这一生都不能找到那个女人了。
春天的时候,童昊整个人都变得异常沉默,他的心底一片灰暗,对什么事情都提不起兴趣来。他开始跷课,开始独自去校外的酒吧喝酒,并常常喝得酩酊大醉回到宿舍,在第二天醒来头疼欲裂。就在这时,楚烟再次回到了他的身边。
楚烟深爱着童昊,俩人在一块时,她虽然习惯了对童昊发号施令,好像很霸道的样子,但正是因为爱,才让她下意识地想占有他的全部。分手的那几个月里,她希望生活里会有些别的内容来填补失去童昊的空虚,但她最后发现,她真的已经离不开童昊了。爱情这东西真的很难琢磨,也许只有历经磨难,你才能真正懂得它,才会知道最难以割舍的,其实就是曾经不经意间丢失的。
童昊与楚烟重归于好,生活再次变得美好起来。经过这一次的分手,楚烟的性格也发生了很大改变,她好像一夜间温柔了许多。和女孩相拥的那些夜晚,童昊心里偶尔还会想到那个女人,这时他都察觉了自己的幼稚。为了一个素未平生的女人就要放弃眼前的幸福,真的是件非常愚蠢的事。
春天的花朵开得愈发鲜艳了。春天里,童昊和楚烟经常相约去一家叫做“黑色火焰”的茶吧。“黑色火焰”茶吧介于两所学校中间,俩人经常在学校门口互通电话,说好了不许坐车,然后同时向茶吧跑去。开始总是童昊先一步抵达,后来他学得乖了,总会躲在那条小街转角的地方,看着楚烟气喘嘘嘘弯腰停在茶吧门口,他才一溜小跑奔过去。
楚烟很得意,并有了吹嘘的资本,到哪儿都要把这件事挂在嘴边。每回童昊都笑咪咪地看着她不说话,心里被一些暖暖的满足感动着。
最后一次和楚烟相约去“黑色火焰”,按照惯例,童昊躲在街角,看着楚烟站在茶吧门口喘息,并抬手看腕上的表,好像在计算自己用了多少时间。童昊微微一笑,正要小跑过去,忽然间,他的整个人都怔在了那里。
时间似乎凝止了,世界一下子变得安静下来,那些奔流的车辆与匆忙行走的人群,都像一部上个世纪初的黑白默片一样,无声地缓缓运动。而在这整个世界里,惟一剩下的鲜艳颜色,是一个女人红润的双唇与浅黄的头发。
女人还是一身黑色的装束,她出现时,一下子就走到了童昊的背后。童昊怔怔地盯着她的背影,看她走进了路边一家名叫“锦衣卫”的女装专卖店。
透过“绵衣卫”临街的大玻璃窗,可以见到女人正漫不经心地浏览着店里的服饰。她的脸庞有时候会对着玻璃窗,有时只能看到她一个背影,而不管她落在童昊眼里的是什么姿式,都已经成为童昊眼中的惟一。
这一刻,童昊忽然有了想落泪的欲望,他在这城市中遍寻不着的女人,现在终于出现在他生命里了。虽然是第一次见到这个女人,但童昊却觉得自己熟悉她的全部生命。她是冥冥中的神安排到他身边的天使,他的整个人生因此而具有了意义。
童昊就那么呆呆地看着,痴迷且专注,连楚烟到了他的身后他都恍然不觉。
“我早就知道每回你都躲在这里,今天被我抓住了你还有什么话说。”楚烟大大咧咧地上来搂住他的脖子。
他还在看着玻璃窗内的女人,身子动也不动。
“看什么啦这么色迷迷的。”楚烟的目光也投到玻璃窗内,很快就发现了让童昊专注的目标。她的眉头皱起来,不满地嘀咕了一句什么,然后便拉着童昊的胳膊,想把他拉走。
童昊使劲甩了一下胳膊,楚烟尖叫一声,一个趔趄过后,跌坐在了地上。这一下摔得她很疼,更摔得她很恼火。她凶巴巴地瞪着童昊,等着他拉她起来。但童昊好像中了邪一般,还是怔怔地面向玻璃窗而站,目光死死盯着窗内那个黑衣长发的女人。
楚烟气得肺都要炸了,她狼狈地爬起来,大声地叫童昊的名字。童昊漠然地转头看了她一眼,又很快收回了目光。
“童昊,你——去——死——吧——”楚烟再大声地叫,转身飞奔而去,奔跑中,她早已是泪流满面。
除了那个女人,童昊已经感觉不到任何人的存在了,他傻傻地盯着那女人,看她买了件衣服,付了款,然后出现在面前的人行道上。她转头左右看了看,目光不经意地落在童昊身上,又不经意地移开。童昊心跳加快,只觉得有种立刻奔到她面前的冲动,但他双腿似被重物缚住,连一寸都移动不了。
女人好奇地又看了童昊一眼,开始向街道一侧慢慢走去了。
根本不由意识控制,童昊双腿开始迈动了。他跟在女人后面,跟着她,一直走进夜色之中。
那一次,童昊知道了女人的住处,这样,在接下来的日子里,他就能很轻易地找到女人。但是,他始终鼓不起勇气走到女人的面前。女人是敏感的,她已经发现了像个不散的冤魂样跟在自己身后的年轻人,开始她也表露出些恐慌,但很快就习惯了被一个比她年轻得多的小毛孩跟踪。有时候,她还会借助商店的橱窗来观察身后的童昊。童昊严肃的表情让她觉得好笑。
春天很快就过去了,雨季里的城市,充满了阴柔氤氲的气息。撑伞的女人在雨中回头,看到跟踪自己的小伙子全身已经被雨淋透了,但他的眼中却透露着坚定与执着的目光。那一次,女人忽然想跟这个年轻人说些什么,但她的目光与童昊的对视片刻后,终于又转身怅然前行了。
接下来的几天里,身后的小伙子消失了,女人为自己生出的失落而恍惑。那只是一个年轻得全身都充满稚气的毛孩子,他畏缩得甚至没有勇气走到自己的面前,自己何必要挂念这样一个人呢?
雨季里少有的阳光照耀着城市,女人蓦然回首,熟悉的面孔又出现在自己身后。她那一刻,有一种久别重逢的喜悦。她转过身来,面对着离自己数米开外的童昊,冲他微微一笑,然后,轻声问:“你喜欢我?”
童昊那一刻心里轰然巨响,只觉得身子轻得随时都能飘起来。只有梦中才能出现的笑脸就在眼前,它在阳光下,灿烂得像要把他整个人都燃烧起来。
“你知道我那时都做了什么吗?”童昊抓住了苏河抚在自己脸上的手,因为激动,他的手剧烈地颤动着。
苏河怜惜地盯着他看,他的讲述让她对面前这个大男孩充满怜惜。
“我那时转身撒腿就跑,并且在奔跑时泪流满面。我还没有完全做好走到她身边的准备,如果我不跑开,我怕这骤来的快乐真的要把我燃烧了。”
苏河看到这一刻,童昊的脸上再次有泪轻盈地滑落。
回到弹官堂,秦歌立刻就感觉到了空气中紧张的气氛。张松与那六个模特小姑娘已经回来,他们都呆在黄涛的房间内默不作声。黄涛在屋内不安地来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