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民食餮 作者:live-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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声音传了出去,突然海面一阵巨震,海岛一侧海水下而上用翻涌不休,好像有什麽要窜出水面。
只听得“哗啦!!”一巨响声,庞然巨物自海底冒了出来,犹如一座山岳,待海水流去,竟见是一只巨龟的脑袋。它张开口来,发出低沈如雷鸣锺震的嘶鸣声响,岛屿随即如有地龙翻身般巨震不停,岸边白浪翻涌泡沫四溢,整个岛屿向上爬升,嵌满海贝水草的岛身露出水面,又见林中海鸟被异变惊起离林,走兽爬虫亦吓得在林中乱窜。
这岛屿竟是巨龟之背!
这龟到底有多大?!露在海表的背壳竟能聚以礁石泥土生出树木,活了走兽飞禽。
敖翦虽然是七太子,在龙宫里龟是见了不少,可也不曾见过如此巨大的龟!
丹饕看向不廷胡余,表情也有些意外:“吾道鼇族已亡,未想尚余後裔。”
不廷胡余一抬手,巨鼇听其号令,不敢放肆收了声音,只是眼睛仍是盯住网里的大龟,发出哀哀低鸣。
“饕兄也知当日龙伯国钓走负山之鼇,乃令岱舆员峤两座仙山没於归墟,触怒天君,鼇族因责玩忽职守,渐见消亡。”不廷胡余笑容依旧,眼中却闪过一瞬的高深莫测,“不过四海之大,谁又说得准呢?”
《列子.汤问》记,渤海之东有五山,天帝使巨鼇十五,举首负戴。龙伯国有大人,举足数步而至五山,一钓连六鼇,岱舆、员峤二山流於北极,沈於大海。说起来鼇之祖先更曾为女娲补天牺牲,有功在前,再说这龙伯国惹下之祸,於鼇族也属无妄之灾。
不过既是天君论罪,谁又敢私下包庇?
偏是有人并不买账。
丹饕了然一笑。与其先祖足能擎天之巨相比,这只壳背之端为百里海岛的鼇算来也不过是只小的罢了。
又听不廷胡余道:“这只鼇乃愚弟座下驭兽,其子自幼贪玩,没想被饕兄一网捞去。不知能否卖愚弟一个面子,放了那小鼇?”
虽说可惜,但既然是老朋友开了这个口,丹饕也是爽快的人,君子坦荡,自不会做那讨价还价事情。
小鼇从网里被放了出来,“唧唧”地叫著潜下水去,那巨鼇的脑袋也重新沈入水下,岛屿下沈恢复了原状。
不廷胡余遂笑道:“饕兄难得到南海一趟,愚弟自当尽地主之谊。若饕兄不弃,不如到愚弟岛上一聚,用几杯水酒如何?”
丹饕与不廷胡余算得上是故交,一头是上古凶兽,一位是远海神明,上一回把酒言欢,那已经几千年前的事了。
“饕却之不恭。”丹饕也不扭捏,一拱手,便应下邀约。
不廷胡余在前引路,把海浪阻隔的法障在他举手之间撤去无踪。
丹饕带著敖翦上岛方才放他下地。此时不廷胡余注意到敖翦的存在,微笑著打量著这个瘦小的鲛人,似乎对他产生了极大的兴趣。
敖翦长年居住深宫,鲜少与外人接触,更不用说像不廷胡余这般厉害的一方海神,被他这般注视,不由得困窘当场,手脚都不知往哪儿摆地不自在。而且不廷胡余虽然笑得很温和,可他总觉得打量他的视线像极了初次遇到丹饕时对方打量自己的那种,有种掂量砧板上的肉有多少斤的意思。
“真难得,是南海鲛人。”不廷胡余看向丹饕,“这个莫非是饕兄给愚弟带的礼物?”也无怪不廷胡余作这般猜想,孱弱的鲛人跟贪兽饕餮本来就不像是能够扎堆的。
丹饕回道:“非也。”
“看来是愚弟误会了。”不廷胡余倒也大方一笑,“鲛人族行藏隐秘,便连愚弟也找不到他们的居处,没想到饕兄一入南海便得其一,愚弟佩服!”看向敖翦的眼神更像是在看一颗价值连城的珍珠,“愚弟愿以这百里岛上活兽作换,不知饕兄能否割爱?”
饕餮本性贪食,要从他嘴里夺食那得有跟他决一死战的觉悟,不过不廷胡余可知道饕餮不重味道,只管吃饱,若以岛上活兽来换这个并不肥重的鲛人,丹饕定会应承。
谁想丹饕想都不想,便道:“不可。”
随遭拒绝,不廷胡余倒并未在这个问题上多作纠缠,只是多看了敖翦一眼,一笑作罢。
遭到觊觎的敖翦心脏突突乱跳,就算没见过世面,但还是能看懂厉害,像当初一见丹饕就知道他来者不善,而这个不廷胡余,不知为什麽,就算他笑得比丹饕还亲切,可那笑容里却藏著更多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让他很想能躲多远躲多远。
一行三人穿过了近岸的椰林,便见岛上四处拥红簇翠。
玉兰迎风摇曳,花骨犹如白玉雕琢的,清香阵阵,沁人心脾。英丹色彩缤纷,像一个个五颜六色的彩球在绿叶衬托下极具豪放本色。茶梅玲珑娇俏,或如雪白,或见浅粉,姿态丰盈,雅致脱俗。
花间果树上果实累累,高舒垂荫藏芭蕉,密叶绿枝挂胡柑,盘桓绕茎缀甜萄。
待再往里去,便见丛林翠茵的掩映下,一座竹楼拔地而起,足有五层楼高,楼阁虽非有雕梁画栋,却有文不按古,匠心独妙之韵。
敖翦更吃惊地看到在竹楼附近林木之中正在辛勤地栽花种果的好几个凡人,他们见了不廷胡余,神色恭谨有礼,纷纷跪拜,不廷胡余似乎早便习以为常,示意他们退下。
回头见敖翦一副目瞪口呆的呆相,便不由觉著有趣,忍不住逗弄这个把什麽都写在脸上的小鲛人:“觉得奇怪吗?”
敖翦很老实地点头。
不廷胡余大约是觉著这个傻乎乎的小鲛人极是有趣,便解释道:“这里的凡人都是在海上遇难、险些葬身鱼腹的船夫,本座救了他们一命,留他们在岛上事栽种打扫之务。”
敖翦闻此言後,虽说还是有些害怕丹饕的这位故友,但也不由得自心中生出敬意。茫茫南海,不廷胡余这座龟背上的岛屿就像世外桃源,而他就像是一位济世为怀、离尘脱俗的仙人。
不过丹饕却不像他那般好糊弄,粗豪的男人打量了显然是得了岛上凡人细心栽培出来的花果以及费心打造的竹楼居室,瞅了一眼不廷胡余:“汝之唑风,覆舟几何?”
不廷胡余温文的笑容顿时一凝。
上古四海之神,各有神通。
东海禺猇,溢海漂居掩人畜,南海不廷胡余,唑风覆舟沈航船,北海禺疆,吹播厉风至瘟疫,西海弇兹,驱浪如兽吞牛马。
南海中,有海唑狂风,能阻海路,翻船只。
一旁的敖翦会过意来,当下想起那条在暗礁滩上搁浅的船。他们刚离开不愿就遇上了不廷胡余,该不会这麽巧吧?
看到瘦弱的小鲛人戒备地退缩到丹饕那副足以当墙壁用的魁梧身躯後,不廷胡余笑意未改,只与那丹饕道:“夜里照物,若以夜明珠则见模糊之美,不过似饕兄这般直接抓了火把凑过去,没准看到的会是还没来得及把人皮画漂亮的骷髅鬼面。”
忽见嘴角翘起的弧度未变,却竟往两腮裂了开去,鬓边发梢之末处忽见抬起,化出青蛇之首,!!吐舌。
“多年未变,饕兄说话做事还是这般不留情面。”
《大荒南经》云,南海渚中,有神,人面,珥两青蛇,践两青蛇,曰不廷胡余。
後语:我想说……小鱼,你真是受怪蜀黍滴欢迎………………是杯具吗?!……
第十六章 蔓绿绒,椰林婆娑珊瑚花
夜色已深,竹楼外点燃了熊熊火把。
不廷胡余在南海尚有居处,而这鼇背岛不过是他做别宅之用的地方。
此时竹楼内大排宴席,各式肉食、鲜鱼、海贝应有尽有。
南人好滋味,烹饪手法极为精巧,且又敢用各类食材,故宴上是珍馐百味,应有尽有,更兼色香味俱全,均为珍享。便是敖翦平日随便在海里捞一把就往嘴里塞的海带,眼下也是用细细捣碎的蒜泥混入香油与切细的虾米皮再跟滑嫩的海带搅拌,放在晶莹洁白的白瓷碟子上,鲜香扑鼻,引人食指大动。
不廷胡余坐在主位,斯文儒雅,一面慢慢吃食,一边殷勤吩咐仆人为两位客人布菜。丹饕吃得极是豪爽,几乎是来一盘下去一盘,风卷残云绝无停歇,只要是端到他面前的,荤腥不忌,而且还吃肉不吐骨,吃蟹不吐壳。
面前越堆越多的空碟子,可桌面却是干干净净。
嘴巴里忙活的时候,居然还能腾出手挑开鱼腹从里面挖鱼鳔丢进敖翦的碗里。
对於丹饕的吃相,不廷胡余似乎习以为常,并不为他的粗鲁而不悦,反而频频劝菜。不断送上来的热食足以说明他对老朋友异於常人的食量早有准备。
倒是敖翦第一次到他人家中做客,不免缩手缩脚。
虽然桌上美食不少,比之上回他有幸参加的龙宫盛宴也不遑多让,但他担心自己像之前那般吃多吃杂拉肚子,所以只敢挑了能吃的鱼鳔和海带,其他的食物若是仆人送到面前,他也不知道拒绝,只是说了多谢接下放在碗中并不去动。
待仆人们将被舔得一干二净颗粒无剩也就只需要拿水冲一下就干净的碗碟撤下,送上了新鲜的茶水瓜果。岛上新鲜采摘的蔬果,均是甜香清爽。吃得肥腻了随手挑捡一个蜜丝杨桃,皮薄肉脆,酸甜可口,别有一番风味。
如果说岛上的仆人之前还对这个浑身蓝鳞的青年多少有些好奇的话,那麽一顿饭之後,就只剩下对那个满脸胡渣的大汉那吃了足有数百斤肉食还不见饱的饭量的惊叹。
不廷胡余品了口茶,笑道:“当日一别,光阴匆匆,饕兄风采不减当年。”食量自然也只增不减。
丹饕将壶里的茶一口牛饮,水热不热,茶香不香,大概对他来说意义都不大。竹子的长椅很宽敞,不过丹饕人高马大往这一座就占去了大半壁的江山,敖翦坐在他身边都快缩到边上去了,捧了骨瓷茶盅,便嘟嘴凑近去吹凉热茶,热蒸汽熏著眼睛,更像洗润过的琉璃珠。
试探地抿了一小口,顿时整张小脸立马皱了。
这茶不是别的,乃苦丁茶。苦丁茶有消食止渴,去油腻之功用,只是茶味甘苦,素有茶胆之称。
敖翦悄悄偷瞧了一下另外两位,见他们一个喝得斯文如饮甘露,一个则当开水般哗啦哗啦往肚子里倒,都不像是难喝的模样。
也就不好意思浪费主人家的好意,抿著嘴一点一点地喝,虽然苦得他眉头都皱出了包子褶,但是还是坚持把整杯都喝光。然後没有把空杯放回桌上,悄悄趁著别人不注意的时候收到了身後。
那边不廷胡余忽然漫不经心地提道:“饕兄之前可曾经过百幻浮洲?”
丹饕奇了:“汝从何而知?”
“饕兄见笑,愚弟本事没多少,不过这嗅觉却是灵敏。这百幻蝶的香气虽几不可闻,但还是逃不过愚弟的鼻子。”不廷胡余笑著抿了口茶,“传闻这百幻浮洲乃在海市之中,其状犹如仙境,居住在上面的百幻蝶个个是美丽动人,不知饕兄以为如何?”
丹饕摸了摸下巴的胡渣,很认可地点头:“肉肥味美。好极。”
便是不廷胡余这般稳若泰山,嘴里那口茶也是生生咽的下去。
“……”
不廷胡余嘴角抽了抽,愣是把笑容稳固了下来:“愚弟妄自猜度,饕兄,莫不是把这百幻浮洲上的蝴蝶……给吃光了?!”
丹饕摇头。
不等不廷胡余缓口气,就听他坦言相告道:“仅余其二。”
不廷胡余的笑容算是僵住了。
把南海蝴蝶一族尽灭,竟是连眼睛都不眨一下,好像不过是上了趟酒楼吃了顿饭的理所当然。
倒是一旁听著的敖翦极之紧张。
做了坏事最怕是什麽?就是被人当面揭穿啊!
而且对方还是海神!他知道了他们把南海上的一整个蝶族给吃掉了,如果要定罪,那可能……可能是要被杀头的!
敖翦被自己的想法吓到了,忍不住小小力地捏住拳头,不管怎麽说,他也是共犯,如果这个海神要向丹饕问罪,他不能逃避,一定要把事情说清楚。虽然不一定能够开释罪过,但至少得把事情交待清楚些。
可是他所以为的海神勃然大怒的场景并没有出现,不廷胡余只是像听闻某个海岛桃花落尽明年不再般,不无惋惜地击膝而叹:“可惜了,本欲逮几只回岛上养著,没想被饕兄捷足先登。”
敖翦那口气一下子憋著上下不得,瞪大了眼睛有些难以置信。像他这般长年深在龙宫不见外人,自然不可能像丹饕那般知道这位南海海神的底细……不廷胡余可不是什麽救苦救难的神仙。
身边的丹饕见著那张蓝色的小脸从一开始又怕又担心,可又态度坚定,然後憋足了勇气浑身紧绷,到一下子被打消了念头,肉眼都能瞧见那一瞬间衣服下的小身板紧绷的肩膀松了,笔直撑住的腰杆弯了,几乎是连鱼鳞都从倒竖到放松。
如果换了平时,小鱼这般也是挺逗乐的,然而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