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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斯民食餮 作者:live-第3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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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说是像大妖怪那般打算将他当成贮藏的食物也不可能,首先以他这分量十几头饕餮一人分一条手臂也是不够,再者它们显然没有贮藏食物的习惯,都是走到哪吃到哪。
  令人恐惧的咀嚼声停顿了。
  月下朦胧的黑影不断拉长,像鬼魅般扭曲变形,直至在草地上的影子变成了一个人的形状。
  既是现在并非在水中,敖翦还是敏锐地觉察到对方的靠近。
  忽然头发一疼,便被粗暴地从地上被扯了起来。
  面前对上的是一张年轻的男人脸庞。无论他的化形之术是否出神入化,但凶残暴戾的野兽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拥有一张善良的脸。特别是一双眼睛,盯著敖翦的眼光,全然不仅止於只是吃掉那麽简单,那是一种准备将之活生生地开膛破肚、拆骨剥皮,把猎物的惨叫当做佐餐之音的残虐。
  适才一顿踢打把敖翦肩膀的伤又撕裂开来,鲜血的气息窜进了男人的鼻腔。
  他好奇地闻了闻这种不同於凡人的气息,更伸出舌头舔过敖翦的伤口,可那里刚刚涂上捣烂的大蓟,草药的苦涩让他立马啐吐口水。
  “鲛人的血肉竟这般难以入口。”
  怪物口出人言,态度轻蔑。
  “看来那头老饕餮年岁大了,舌头连味道都尝不出来。”
  

  第四十二章 记恩果,受人花戴万年香

  敖翦知道他嘲笑的是大妖怪,尽管不是时候,但他却仍是不由得心生不忿,为的是这头怪物居然因为他的“不够美味”而成为贬损了大妖怪的理由。
  是的,比起那些被饕餮们吃掉的肥肥胖胖的凡人来说,他确实非常的不合格。但这并不足以成为大妖怪挑选食物眼光的理由,他有努力过,尽管成效并不明显,但是他敢说,他比那些只有吃这一种用处的食物来说,他还有别的价值,比如说洗澡刷毛、打扫屋子、搜罗食物等等,甚至帮忙干架……而且他还是一个非常守本分的存粮,绝对不会想要逃跑,无时无刻地虽是准备成为食物之余,被吃掉之前还会自己先洗洗干净!
  或许在别人眼中他的心甘情愿是如此的荒谬绝伦,不可思议。
  他不是傻瓜,也不是不害怕死亡,每次看到大妖怪对他龇开利牙的时候,他总会忍不住缩缩发抖。
  或许一开始他是被迫的,可就是因为他是大妖怪的食物,所以他才能够离开那个像囚牢一样的小木屋,得以看到浩瀚的东海,得以寻访神人的仙山,得以踏足广阔的陆地,得以目睹神秘美丽的百幻蝶族,得以拜会隐居鼇岛的南海海神,得以遇到待己如弟的东海将军……这一切一切,都是以前他从来不敢想象的东西。
  他的世界,紧随著橘红色大妖怪粗壮的四腿迈开的宽阔步伐,不再是横走十步、纵走二十步的木屋,而向没有尽头的远处不断地延伸开去。
  过世的娘亲曾经告诉过他,‘得人恩果千年记,受人花戴万年香。’
  所以他想要报答,可是除了织纱,他却没有拿得出手的能耐,所以除了成为大妖怪的食物,他想不到更好的方法。
  而面前这个怪物头领却把大妖怪的食物给抢走了!
  “你很奇怪。”敖翦的气愤落在对方的眼内,妖怪头领兽瞳中凶光乍露,转头看了看那边地上被他吃剩下的一滩骨血。“他们害怕我,是因为他们知道自己即将要被我吃掉,所以害怕。可是你不怕。为什麽?”
  虽然同样是饕餮凶族,这个男人却绝非似丹饕那般注重古有之礼,这妖怪非但喜怒无常,甚至还有刻意玩弄弱者的兴趣。
  男人麽指指腹抹过敖翦的额头,凶王纹印触而抗之,当他指头离开的时候已见鲜血淋漓,抹过去後在敖翦蓝鳞的额上留下了一道颜色迥异的血痕。
  “凶王牲醴。”他忽然爆发出轻蔑且粗暴的大笑,“哈哈哈哈──居然还有这般食古不化的老家夥!时移世易,谁还会遵守这样无聊的规矩?!”他伸出舌头,舔过布满鱼鳞的侧脸。
  敖翦依然沈默,但是眼神流露出了隐藏在惧怕下的倔强。
  “你不认为自己是属於我的猎物,所以你不怕。”男人玩味地捏著敖翦的下颚,迫使他抬起头来,“不过你很快就会知道,我赭鼎,就是真正的饕餮凶王。”
  太久了。
  他们在终日厉风呼啸,黄沙滚滚,好像自开天辟地那日起便是如此荒凉的三危之地生活了太长的时间。
  他们没有经历什麽上古之战,一出生便在此等荒芜的西放边陲。
  他们渐渐厌倦了长老们重重复复说著昔日饕餮一族百妖来朝、横行霸道的辉煌,以及絮絮叨叨著等待凶王归来之後引领他们在入主中原那些虚无美梦,更不满他们拿著鸡毛当令箭享受最好的东西却呵斥他们的无礼。
  为什麽非要等待那个早就不知影踪的凶王?
  他赭鼎,就是凶王!!
  或许这群饕餮非常凶残暴戾,把凡人当做食物般猎杀,但他们的头脑却非常简单,只为了口腹之欲而行,然而面前的男人,眼睛里的欲望绝不单纯。这人的野心勃勃,敖翦实在太过熟悉,因为他不止一次地从他的兄长眼中看到,那种无止境地追求本不属於自己权力的欲念。
  这头饕餮想要取代大妖怪的位置!
  可是他记得,大妖怪之所以被囚禁在锁妖塔里,如今还要被神仙追捕,就是因为他是饕餮一族的王。
  因为他率领了属於他的族人与人王作战,战败而被囚万年之长。
  即使他没有见过锁妖塔,不知道那里面是什麽样子,可囚禁妖怪的地方绝对不会高床软卧、自由自在。饕餮一族虽流放三危,生活困苦,但毕竟没有监牢囚困,而大妖怪失去的,却是一万年的自由。
  而现在面前这个男人不但对大妖怪没有一丝敬畏之意,更是出言不逊,甚至还想取而代之,尽管下颚被捏得生疼,敖翦却再也按捺不住心底的愤怒:“我……我不知道什麽凶王……我只知道……我是……我是被大妖怪先抓到的!……”
  “大妖怪?”名赭鼎的怪物头领玩味地打量在他手中脆弱的鲛人,“哼,在饕餮族中,谁有本事,猎物就归谁所有。而且你似乎还没搞清楚……猎物,又怎可能有选择归属的权力?”
  敖翦再不想理会面前的人,抿嘴不语。
  青绿兽瞳凶光一闪:“你可知道,饕餮自古流放於三危山,那里到处是沙漠戈壁,所以没什麽机会吃到活鱼,我想我的手下对你可是非常感兴趣的……”
  他习惯了拿捏生命,喜欢看到这些猎物垂死挣扎的模样。
  然而眼前这条小鱼虽然没有挣扎反抗,但那种倔强的态度却更令他深感不喜,他要让他清楚,谁才是这里住在生死的王。
  就像听到了他话里头隐藏的意思,那群年轻的饕餮慢慢围了上去。
  因为赭鼎说过要带活的回去,所以他们一直都不敢打敖翦的主意。凶族一向以实力说话,赭鼎在族里确实无人能敌,是故虽然这群饕餮本性嚣张,但在赭鼎面前,他们丝毫不敢有一丝违背。
  如今赭鼎却显然另有属意,这些贪食之兽不由得更肆无忌惮起来,其中有一个垂涎地打量敖翦不肥不瘦、看上去有十足咬劲的身体,舔了舔舌头:“我们还真没尝过鲛人的滋味,不知味道如何?”
  连忙有人附和起哄:“这些天吃人肉都吃腻,看他不像人不像鱼的,说不定味道极好!”
  “说得太对了!”
  “听说凡人吃鱼,会先用刀刃把鱼鳞一点一点地刮干净,然後再把鱼肉和骨头分离,然後一片片地切成像花瓣一样的鱼片,然後丢进油锅里面炸得酥香再吃。”
  “哪来那麽多的事儿?直接各自分一块不得了?”
  敖翦伤口皮肉散发出生鲜的味道,甚至有饕餮忍不住现出兽形,烦躁不耐地绕著敖翦走来走去,口鼻喷出的野兽热息甚至混有刚噬食了人血的腥臭。
  赭鼎满意地感觉到手里的鲛人的战抖:“你不用担心……”他的声音就像屠刀一样轻轻在敖翦心尖划过,“我的手下应该没有这麽好的耐心,他们大概会一起把你撕成一块块的碎片,囫囵吞也罢,细嚼慢咽也罢,反正到最後,最小的一根骨头都不会剩下。”
  无论换了谁,在这种状况下不被吓个半死也得服软了。
  可出乎赭鼎意料的,这个看起来胆小懦弱,细脖子好像稍微用点力就能扭断的鲛人,尽管几乎把眼眶子占满的琉璃珠眼瞳清楚地写满了恐惧,甚至要咬紧牙关才能控制住牙关发颤打架,但目光依然清明,里面甚至不包括妥协。
  并非无所畏惧,他还是相当的害怕,但此刻的敖翦却克服了这种叫人慌乱的情绪,逐渐地冷静了下来,或许之前他还不明白对方为什麽要千里迢迢地将他带回去,如今却从妖怪那掩藏在凶暴之下的迫不及待,隐约摸清了对方的盘算。
  赭鼎想看的是他惊慌失措、哀声求饶,甚至为了保命而承认自己不再是属於大妖怪的食物。
  这头野心勃勃的试图取代大妖怪地位的饕餮,把他活著带回去,是想让饕餮族人知道,他有能耐夺去大妖怪的东西,无论是食物,还是一族之主的宝座,而以贪食为欲的饕餮一族,若是连食物都保不住的饕餮,根本没有资格成为凶王。
  就像完整的两颗琉璃珠镶嵌在眼眶里,折射月光时太过清明的视线让赭鼎极为陌生,从来没有人会在面临被撕碎的下场还依然保有这样冷静清明的目光,虽然对方像是一点反抗都没有任期鱼肉,但赭鼎却意外地感觉到厌烦,甚至有些撒手甩开这个瘦削的鲛人,以便避开这种好像能将他彻底看透的眼神。
  然而习惯了拿捏生命的野兽很快笑了,他的手忽然放开了敖翦的下颚,转而摸向耳鳍,不同於凡人的耳鳍薄而透明,并在触碰下敏感地颤抖,突然他五指一合,就像揉碎纸团般收紧地攥紧拳头,敖翦鳍骨本就脆弱,敖翦觉得他的耳鳍像被撕下来般,不由失声哀鸣。
  “听说……”赭鼎听著,却显然并不满足,接下来的声音阴沈而残忍,“南海的鲛人所流的眼泪会变成珍珠,我也想见识一下!”
  说罢突然一甩手,将敖翦扔了出去,狠狠砸落在兽群的包围之中。
  作家的话:
  连载再度开始了…………………………相隔的时间有点长啊~所以有点担心写不好,不过我会努力加尽力而为,不过更新的速度当然就比不上那个动物诊所那麽随意和快速了*_*
  希望各位亲给L一些耐心,谢谢支持~~~!
  

  第四十三章 泣珠泪,散落凡尘染泥污

  “真好看!”
  一个穿著绛红色锦袍的男人半蹲在地上,麽指和食指之间捏了一颗水蓝色的珍珠,举了起来,放在阳光下仔细打量。
  水蓝的颜色相当纯粹,并不像寻常的珍珠那般的雪白,一点点像水体的浅蓝,就像经过工匠打磨般浑圆光滑,在阳光下的色泽更见润泽娇美,绝对是不可多得的上等珍珠。
  他身边蹲著一个埋头在地上捡的同伴,他正从草丛间捡起一颗颗散落的珠子,晶莹的珍珠散落鲜绿的草丛间,晶莹剔透像晨露的水珠。明明知道是实心的珠子,阳光下却像薄薄的透明外壳裹住了水,随著光芒反射而轻轻荡漾。“好看是好看,可得弄个老半天的,恁是麻烦。”他又捡起了一颗,发现上面沾了些血迹,便将珠子丢进嘴里,舔尽了鲜美的味道,才将珠子又吐了出来。
  “挺鲜美的……”张嘴时露出参差不齐的利齿,能够轻易撕裂厚韧的牛皮,“可惜不能尝上点肉……”
  在他身边不远处的位置,蓝色的鲛人双目紧闭,侧著脸趴卧在被朝露打湿的草地上,一滴冰凉的露珠从长长的草叶滑落,滴在他的侧额处,尽管凉飕飕得足以让人清醒,但此刻却完全无法令人事不知的青年有一丝反应。这滴血慢慢顺著他脸部的轮廓淌过,与一道已经干涸的血线汇流,然後慢慢地淌过他的眉骨、然後滑过鼻梁再流过脸颊,滴落,融入他身下的血泊中。
  青年上半身的衣服被撕碎一空,露出了光裸的後背,然後充满弹性弧度的背部却不再光滑完整,鳞片毫无规律地被掰断,动手的人显然非常随意且残忍粗暴,一些鳞片被连著皮肉地剥下,而一些只是拗断了一半,这般细碎的折磨,尽管不是什麽致命伤,但却是让受刑者更加痛苦。
  伤口处的鲜血似乎才刚刚凝固不久,这一场非人的折磨一直从夜晚延长到晨光初现。他的脸颊枕在地上,紧闭的眼睛显现出过度哭泣後的浮肿痕迹,眼角附近的草丛,还残留了一颗凝成珠形的浅蓝色鲛人泪。
  一头现出原形的黑毛饕餮打了个喷鼻,凑近了全无反应的鲛人,口水从牙缝间滴落:“只吃掉一条腿,应该问题不大吧?反正一路上他也用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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