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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邪佞小剑兰-第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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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决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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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她神情憨憨的,坐在湖畔,半具身子浸在冷沁湖水间,像尊石娃娃,除了偶尔的眨眼和吐纳,她几乎是不动的。

高悬的月儿发出淡淡晕暖光泽,夜幕里的月、湖心里的月,俩俩相望,可是看起来好孤单,就好像她此时望着湖面上倒映的自己,陪不了自己笑、陪不了自己说话,明明是成双,偏偏一天一地,离得好远,即使她将脸深深埋进湖面,也触碰不到另一个自己,只有湖水冻寒了脸颊的凛冽以及呼吸被阻断的痛苦……她吞咽了些湖水,咕噜饮下,脸蛋往更深的湖里探,整颗脑袋没入水里……“你不要做傻事!”

身子突然被提起,并且朝岸上一拖,丢向草皮,她因这粗鲁力道而踉跄跌去。

“好痛……”她撞伤了手肘,呼疼的声音细细小小,比呼吸声更浅,不过这样的痛楚对她来说不算什么,很快的,她的目光寻着身影望去,透过覆在脸上冰冷湿发的间隙,瞧见了那个阻挠她练功的男孩,发丝让她的视线断断续续,她想伸手去拨,双臂却先行一步被人狠狠揪祝“你大半夜跑进湖里想寻死吗?!”他恶狞地逼近她。

“我……没有。”他的气势让她显得胆怯——她不是真的怕,只是有些不知所措。他的声音听起来好凶,像咬牙切齿。

“没有?!如果不是我及时拖你上来,你老早就沉下去了!”

“我只是在……”练功。这两字没来得及脱口说出,她整个人被一件粗衣笼罩住,也完全遮去她的视野,衣衫上有着淡淡的汗臭味及暖暖的体温。

“披上!”他口气还是很冲,对于她的轻贱生命显得生气。

她不再多解释,套上他的衣衫。

好暖和……

他双臂环胸,瞪她,下颚高仰,倨傲得很。

“我是你的救命恩人,但是我不要你报答。反正你这副穷酸模样,又寻死觅活,八成也是苦哈哈快活不下去,讨也讨不到好处——”他仿佛没看到自个儿身上没比她华丽到哪儿去,一派上下打量她的高傲睨视样,从她清丽小脸挪到纤瘦腰肢,再到匀称小腿,又滑到细长手臂,眼睛一亮,“不过你手上这个金镯子不错,拿来抵救命恩我可以考虑考虑。”

他抬起她手腕盯着金镯子的同时,她才看清楚他的长相。

他个头只比她高几寸,年龄最多不会大过她五岁。他的眉尾挑挑的,眼尾也挑挑的,嘴角也挑挑的,像墨笔一笔朝上勾去一般,她不知道那是好看不好看,只是很肯定那不是一张正派的容貌,尤其是垂涎瞧着她腕上金镯时,眼神真坏……“可是我爹爹师父说,金镯子是要给命定之人的……”她爹,也就是她师父叮嘱过,这个金镯是要等她遇到愿意托付生命的主子时,将金镯递到主子手中,代表着连命一块儿呈上。虽然她不太懂爹爹师父话里的严重性,但也清楚金镯子不该随便给人。

“命定之人?这不会是媒聘之物吧?!”如果是,那他不要。

她摇头。

“不是拿了就要娶你?”他得问清楚些,不想随随便便拿了人家的传家之宝——不,传家之宝可以拿,男婚女嫁的定情信物可不行。不过如果卖价很高的话,他可以勉强考虑啦。

“不是。”爹爹师父没这么说,而且爹爹师父的金镯也不是戴在娘手上,而是面恶心恶的小王爷。

“那么命定之人,就只是代表合该拥有它的人?”他眼睛又亮起来了,一副已经打定主意要快快成为它新主人的模样。

“……你想要吗?”她举起细腕,宽大的金镯子在他面前勾引着他的贪念,尤其是衬着月色,金镯子闪耀的光芒几乎在彰显着它的高价,也仿佛在对他招手呼喊——要我吧、要我吧。

“不是我想要,而是你为了报答救命之恩送我的。我一开始不收,是你硬推给我,说我的大恩大德无以为报,你身上只有这小小薄礼,求我要收下,我拗不过你,才在你痛哭流涕的感动中勉为其难收下。”他迳自动手取下松垮垮悬挂在她细纤手腕上的金镯子,朝它呵气,在身上内衫擦擦,一点也不掩饰奸佞的满意嘴脸。

“……”明明就是他很想要,还全推给她。

“记住,这是报答我救命之恩,不是我硬抢来的。”他再度重申,好似很怕被她当成土匪抢劫——可他明明就真的是抢来的,这比欲盖弥彰更欲盖弥彰。

她点点螓首,“嗯,报答你……救命之恩。”不知怎地,她竟然顺着这男孩伪造的行径说话。

她没有要寻死,何来救命之说?既没有救命恩情,他向她索讨金镯子便名不正言不顺,可是瞧见他将金镯子套进自个儿的手腕间,她竟觉得好合适……那金镯子并非姑娘家妆点的柔致款式,镯身是两条龙缠咬铸成,相当豪气,女孩子戴起来稍嫌阳刚,给了他倒正好。

“那你别再寻死了。才几岁而已,死了多可惜。”虽然长得不是多么国色天香,但好歹五官清秀,算半个美人胚子。

“我不寻死。”她根本没有动过这种念头,是爹爹师父要她在湖水里静心养气三天,今天不过是第二日。

“那你还不赶快回去?!我先说,我不会让你有机会趁我离开后又扑通跳下湖里的,我就站在这里瞧着,非要瞧你回家再走。”反正她这条命,他救定了。

“可是……”可是她要是现在回家,爹爹师父会罚她呀!

“没什么好可是的!”

这个男孩,蛮横不讲理。

“好吧,我回去了。”她站起身,拍拍膝盖及臀腰沾黏到的草屑泥污。

明知道回去会挨罚,她却更不想让这个男孩为她担心。

他在为她担心呢,好……温暖的感觉。

“快走快走。”他挥手赶她,一半的注意力还是在金镯子上。

她走没几步,又回头,想问他的姓名,简单的一句话到了嘴边又不敢问,她沮丧转头,又走,又停,又回头,又想问,又不敢,又再走,又再停,又再回头,终于——“你叫什么名字?”她听到自己双唇蠕动的声音,却没听到自己问出口,声音全糊成一片,比蚊蚋振翅声还要小上许多。

他挑高眉,那表情让她不确定他有没有听到她的问话。

她顿了脚步好久,没等到他的回答,她想,他是没听到的。

她垮着双肩,正要认命走远,而且这一次她告诉自己,不可以再回头——“司徒剑兰,你救命恩公的名字,记祝”

他施恩一般的回答,是在她又朝回家的路途走了好几步后才传来,她微讶回身,却已不见那允诺要在原地亲眼见她回去的男孩的身影。

说不上来是失落或遗憾,她只知道自己伫在原地许久许久。

“我叫一戒。我叫一戒……”

她对着那一轮淡淡的弯月说。

他听到了吗?

第一章

《幽魂淫艳乐无穷》,城里最烫手的艳情名著,一铺书,便是滚滚而来的银两入帐,它的暴利若换成一文钱一文钱的铜板,足足能填满一栋楼高五层的瓦楼还溢满出来。

夸张吗?一点也不。

它的盈利让人眼红,书肆还未营业,门外已经绵延数尺的排队人潮,店门还没开,大伙已然捧着银两上门等着被削,做生意至此,夫复何求?

杀头生意有人做,蚀本生意无人做,眼睁睁见曲府大赚此利,哪能使人不心痒不眼红?虽说盗印书的品质难与曲家书肆正版的书籍相提并论,但售价压低些、纸质差一些都无妨,反正书出了,还是有它的销量,毕竟不是人人都出得起高价买精版书收藏,品项不好的盗书仍是相当抢手,有利可图的事,即便不光明正大,但能赚满荷包,泯灭良心的家伙大有人在。

然而,想分曲府一杯羹,只怕有命赚没命花。就算明白盗印了书,便能轻易赚入金山银山,可是谁知道明儿个脑袋还在不在脖子上?

太岁爷头上动土,胆大包天,要分食曲府的利润,赔上的恐怕是宝贵性命。

曲府的爷儿,是道道地地的霸商,让人占便宜之事,他不可能睁只眼闭只眼,谁挡了曲家财路,他自是不择手段拈除他,还用得着客气?

即使知道曲府爷儿不好惹,即使清楚惹上曲府爷儿的下场不会太好,陆陆续续依然有视钱比命更重要的盗书商大量复佣幽魂淫艳乐无穷》牟利,只是印了一本,第二本往往没下文,据说是让曲府爷儿派人给抄了,久而久之,就算还有人想做盗书这等恶行,也不敢拿自个儿身家性命当赌注,独独仅存铜鸩城一家“司徒书肆”。

“司徒书肆”的盗印行径当然不明目张胆,一切都是暗地里低调进行,他们悄分着曲府书肆的盈利,复印出来的成品几乎与曲府书肆一模一样,若非真正明眼人,压根谁也区分不出来,就连日前曲府派了书肆总管上铜鸩城暗查,查上这间“司徒书肆”,却也分辨不出架上的《幽魂淫艳乐无穷》到底是不是出自于曲府书肆,又不敢诬赖他人清白,只好佯装出“嗯,贵书肆的《幽魂淫艳乐无穷》绝对是咱们曲府书肆铺过来的,我是总管,我眼睛精明得很,或阳或阴”的态度,让“司徒书肆”更肆无忌谭。

昨儿个银鸢城又出版最烫手的《幽魂淫艳乐无穷》续卷,没两天铜鸩城司徒书肆的整排书架上也出现了书,人潮挤爆书肆小厅,只为争相抢买。

“虽说是做坏事……可是看到这副景象,什么仁义道德也全被抛诸脑后、踩在脚底了。”幽幽女声轻轻叹气,语调里有着反盛矛盾、自厌及浓浓的铜臭味。她透过窗棂看着书肆小厅,有感而发,“每次都觉得好对不起银鸢城的曲家爷儿,可是每日结算起盈利,又忍不住想赶快盗印下一本……”再这样下去,她一定会得失心疯的。呜。

“真好赚。”男声可没她内疚,微扬的眼角因为此时的笑意而轻眯,像极墨画里老奸巨猾、随时随地都会诬陷忠良的乱臣贼子。

“兰哥,我们这样真的好吗?”

“好呀,看今天总盈余三万两跑不掉。”瞧瞧这人潮,哪里不好了?

“不是啦,万一曲府爷儿找上门来……死路一条耶。”

“傻妹子,我们都盗印五,六本了,你现在才担心这会不会太晚些?”司徒剑兰呷一大口参茶,拿它漱口,咕噜咕噜,呸掉,悠哉地放下参茶杯,小百合,你甭每次出书就烦恼一次,拿出你缮写模勒时的干劲——别忘了,正版的《幽魂淫艳乐无穷》有好几个错字还是你改正过来的。”盗版还比正版更正确更完美,曲家书肆才真该反省内疚哩。

“话是如此没错,可我还是有罪恶感……”虽然数银两时,罪恶感会全数消失啦……司徒百合苦着花样般的小脸。

“不用太有天良,曲无漪赚这么多,分一些给我们赚又何妨?”要做黑心事,必须将良心完全盖住,半丁点善性都不能存,否则做起事来绑手绑脚,多累人呀。当初既然兄妹俩连袂携手要成为盗印商,自然不需要考虑到任何人的心情,只要努力赚赚赚就成了!

司徒百合被自个儿兄长洗脑洗得颇透彻,只是她总是做不到兄长那种盗了别人家的书仍是天经地义的神态,所以只要《幽魂淫艳乐无穷》上市,她就会好内疚好内疚,消极几日之后,继续干起盗印的坏事,恶性循环。

要是她也有兄长一半的缺心少肺就好,她就不会如此痛苦了……呜。

“我知道,只是怕曲无漪找上门……听说他对盗书商绝不轻饶……砸店晓书铺是小事,要命抵债是大事……”她还好年轻,二八豆蔻年华,人生趣事还没玩透透,心有不甘呀,死也不能瞑目。

“找上门又怎样?没凭没据的,他动得了你我吗?”司徒剑兰托腮抿笑,漫长的睫掩住眸里笑意,宽袖滑落,露出腕上金光耀耀的双龙镯子,映衬他一口白亮亮的牙,异常合适。

他没太大兴致和曲无漪斗,只想两方相安无事,曲无漪出他的书,而他司徒剑兰盗印他的,不是皆大欢喜吗?有钱大家赚嘛,小气什么呢?

“咦?兰哥,你把那镯子赎回来了?”司徒百合一眼就瞧见那只金镯,因为金光太刺眼,害她不得不用手捂住眼。

“花了当初当它的十五倍价。”典铺的苏老头真黑,当时价钱压低低,赎货价钱抬高高。为商必奸,奸商必富。

“那你又何必赎它回来?反正它又不是咱们的传家宝,没有非赎它不可的理由吧。”十五倍?太惊人了。虽然他们盗印书的盈头不少,也不能这么花吧。

“或许是我嫌手上没戴些贵气手饰,不够气派吧。”然后想也不想,赚足了银两就先上典铺去赎它回来,立即戴上。

“好牵强的理由。它也没显得多贵气呀……再说,就算去打一只绳粗的金镯子也不用花到十五倍价。难道你还念念不忘那个哭着求你收下金镯当报恩的女娃儿吗?”当初她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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