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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心理罪·城市之光 作者:雷米-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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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木想了想,又返回数据室,调取了十年内未结案的案卷资料。
  自从2004年公安部提出“命案必破”的口号后,命案侦破率大幅上升。悬案寥寥无几,却多是犯罪嫌疑人已被锁定,只是尚未归案而已。余下的,多半是掉抢类和经济类犯罪。方木耐着性子一页页翻过去,只看到最近的一起市人民医院医生失踪案,仍旧毫无头绪。
  由此看来,至少在警方登记在案的范围内,凶手是第一次作案。他设计出如此复杂、精巧,且风格化强烈的杀人手段,显然不是内心的一时激情所致。
  这是一个危险的信号。
  普通凶杀案有一个特点,就是多为熟人作案。在个别情况下,会出现被害人为多人的情况,例如灭门,但从作案次数上来看,超过一例的很少。而另一类凶杀案则完全相反,凶手多为陌生人,且多次作案的情况居多。
  也就是连环杀人。
  方木的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
  第47中学杀人案绝非个案那么简单。凶手本次犯案不可谓不成功,案发近两周后,警方仍毫无线索。这对他而言,无疑是一种鼓励。而他在这种心态下,很可能会再次作案。
  如果方木的推测没错的话,这个“大侠”的下一个目标,会是谁呢?
  深秋,天气晴好。
  龙峰墓园是C市最大的墓群,坐落于城郊,大部分C市居民身后的栖息所都在这里。在正午强烈的阳光下,这些墓碑反射出炫目的光,让整个墓园都笼罩在一片朦胧中。
  方木把车停好,拎着白酒、点心和水果向龙峰墓园里走去,廖亚凡捧着花束跟在后面。她今天穿了米楠拿来的衣服,一头蓝色的乱发扎成马尾,没有化妆,整个人看上去清新淡雅。
  走到周老师的墓前,方木撒去早已枯萎的花束,摆好供品,一扭头,却看见廖亚凡远远地站着,一动不动的朝这边看着。
  “过来吧。”方木冲她挥手。
  足足过了半分钟,廖亚凡才抻抻衣服,抹抹头发,脚步机械地走过来。
  方木接过他手里的花束,轻轻地摆在墓前:“给周老师鞠个躬吧。”
  廖亚凡没动,怔怔的看着低矮的坟墓。好半天,她才哑着嗓子问道:“他……就在这里?”
  “嗯。”
  “这么小……他睡得舒服么?”廖亚凡慢慢地蹲下来,把手伸向那冰冷的大理石,只见刚刚碰到,就猝然缩了回来。几秒钟后,她又试探着伸手过去,终于,把整个手掌都贴了上去。
  她的身子一歪,倚在墓上,毫无征兆地大哭起来。
  方木的鼻子一酸,悄悄地走开了。
  她应该有很多话想跟周老师说,让廖亚凡单独留在那里,是最好的选择。
  方木沿着台阶慢慢的向下走,随意打量着身边的墓碑。想想看,这几年来,方木来的最多的地方就是墓园,无论是凭吊还是查案,都伴随着一个个让人心潮激荡的故事。
  这样的日子,还会过多久?
  想到这些,方木倒有些羡慕那些凝固在墓碑上的面庞了。
  抽过几根烟后,方木远远的看到廖亚凡走下来。不知是因为蹲得太久,还是情绪过于激动,廖亚凡的脚步虚浮,整个人都摇摇晃晃的。
  走出墓园,方木却没有走向停车场,而是转向墓园管理处。
  廖亚凡看看不远处的吉普车,又看看方木。
  “我们去那儿?”
  “你不是委托我找一个人么?”方木转过身,“他也在这里。”
  来到墓园管理处,方木找到管理人员,简单的询问几句之后,就带着廖亚凡去了骨灰寄存处。
  方木和廖亚凡穿行于那些木架之间,不是轻念着上面的编号。终于,方木在一面已经开裂的木架前停下了脚步。
  他转到木架前面,上下打量了一番,蹲下身子,从倒数第二层的木格里抽出几个布满灰尘和蛛网的骨灰盒。逐一分辨后,方木检出其中一个,用手草草擦拭后,递给了廖亚凡。
  廖亚凡已经猜到“他”的下落,双手依旧抖得厉害。扫了一眼骨灰盒上的名牌后,廖亚凡的目光变得疑惑。
  “这是……”
  方木点点头:“你要找的那个孩子不叫贺京,叫杨展。”他用手擦擦被灰尘和油垢蒙住的照片,一张稚气的面孔显现出来。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他就是那个常在天使堂附近玩的孩子。”
  廖亚凡没有回答,只是怔怔的看着那张照片:“他……怎么会……”
  “自杀——用一只被盗的警枪。”方木扭过头,把视线投向远方。那里,一支送葬的队伍正在告别厅前缓缓绕行,排头的男子捧着一张遗像哭得撕心裂肺。
  “在此之前,他用那支枪枪杀了他的父亲。”
  大颗大颗的泪水滴落在骨灰盒上,男孩的照片很快被泪水覆盖,眉宇间顿时生动起来,微微上扬的嘴角竟透出了俏皮的意味。
  “你为什么没来……为什么没和我一起走……为什么要骗我……”
  廖亚凡用手一遍遍抚摸着骨灰盒,那轻飘飘的木头盒子里,真的是那个爱喝可乐、那菜包子当美食的少年么?
  方木静静地看着廖亚凡,对于她当年出走的真相已经了然于心。
  还要否认命运的存在么?周老师临终前的牵挂是廖亚凡,廖亚凡出走前最后的等待是杨展,杨展亲手枪杀杨锦程,而杨锦程正是害死周老师的元凶。
  冥冥中,真的有一双翻云覆雨手,心不在焉的摆弄着芸芸众生,让我们毫无缘由的爱,莫名其妙的恨。让我们在轮回的漩涡中彼此依赖,彼此杀害。
  我们,都抵不过它的心血来潮。
  临走前,方木看到廖亚凡把手上那枚小小的钻戒除下,放进那个骨灰盒里。镶嵌其上的钻石在阳光下反射出微弱的光芒。很快,那点光芒就滚入狭窄的缝隙,消失在那些白色的灰烬中……

  第六章 子宫

  在中国辽阔的版图上,C市只是毫不起眼的一小块。然而,这一小块却不得不裹挟在历史前进的洪流中,跌跌撞撞地向前奔跑着。随着城市化的发展,一些低矮陈旧的楼群慢慢被洪流带走。
  如富民小区里这样的住宅已经人去楼空。园区里的所有楼体上都用刺目的红色喷上大大的“拆”字,加之断水断电,即使在熙熙攘攘的清晨,富民小区内仍旧空无一人,宛若战后的废墟一般。
  一个原住民匆匆穿过满是碎砖和瓦砾的小路,直奔某栋楼房而去。一条觅食的流浪狗在成堆的建筑垃圾中没精打采地寻找着,见到他,也不躲避,反而略带兴奋地摇摇尾巴。
  空荡荡的园区里,一个单调的女声刺刺拉拉地重复着听不大清楚的话……他站在七号楼下,扭头看看悬挂在楼顶的高音喇叭,嫌恶地啐了一口,骂了一句脏话之后就沿着户外楼梯爬了上去。
  他惦记着家里那扇刚安好不久的防盗门,刚转入四楼,他就看到自家那扇墨绿色的铁门。它看上去厚重、可靠,最重要的是,安然无恙。他满意地拍拍它,掏出钥匙……
  突然,他意识到余光中出现了一个原本不该存在的东西。
  在他右侧本是一条空荡荡的走廊,此时……
  他转过身,被眼前的东西惊得目瞪口呆。
  一个巨大的水囊被悬挂在走廊的顶棚上。他之所以认为那是水囊,因为仍有淡色的液体从中滴落下来,在水囊下方形成两平米左右的一摊,看上去略带浑浊,似乎杂质颇多。
  他感到有些恶心,更多的是好奇。向左右看看,他小心翼翼地向水囊走去。
  水囊应该不是日常用品之一,他不知道它的用途,更不知道它的容积,只是震惊于它的巨大。他慢慢地绕着水囊,一边观察,一边揣摩它为什么会被挂在这里。
  水囊的表面大概是橡胶所制,被里面的液体撑得鼓胀光滑。他转到另一侧,突然意识到水囊里应该不仅是液体,因为在某些表面有古怪的隆起。
  他大着胆子沿着那些隆起一路抚摸下去,整个人也由直立变为半蹲。忽然,他怔住了,似乎对自己手上的触觉难以置信。随即,他就跪趴下去,急切地向水囊底部看去。
  几乎是同时,正在楼下园区里觅食的流浪狗听到一声凄惨的尖叫,它吓了一跳,本能地向那尖叫声发出的地方望去。
  七号楼的走廊里。他跌坐在那摊不明液体中,手蹬脚刨地试图站起来,却再次摔倒。他不敢再去看水囊底部的古怪隆起,战战兢兢地转身爬行,直到离开那摊液体,脚底不再湿滑,这才连滚带爬地冲下楼去。
  ——那水囊底部的隆起虽然模煳,但他还是分辨出那是一张人的脸。
  从墓园回来后,廖亚凡有了很大的改变。不仅很少化妆,头发也尽可能地保持整洁妥帖。家里不再是啤酒罐、烟蒂满地,每次方木下班回家,都能察觉到房间里有打扫的痕迹。
  关于过去的种种,无论是周老师还是杨展,在廖亚凡心中,想必都已经做了一个了断。那颗狂躁不堪的心,正在慢慢平复下来。
  生活正在渐渐步入正轨,方木理应感到高兴。然而,他总是高兴不起来。对于前方的下一站,他虽然模模煳煳地有所预感,却总有些本能的逃避。
  这天早上,方木在一阵焦煳味中醒来,一抬头,就看到在厨房里来回转悠的廖亚凡。他披上衣服,拉开厨房的门,说道:“怎么起得这么早?”
  正端着一碗水的廖亚凡吓了一跳,手中的水也泼洒出来。
  同时,方木也看到了炉灶上的一锅粥,白米间混杂着大块焦黄的锅巴。
  廖亚凡端着水碗,有些不知所措:“没弄好……煳了。”
  方木笑笑,接过她手里的水碗,又舀起一勺粥尝尝。
  “没事,还能吃,就是有点煳味。”
  廖亚凡脸色通红:“我给你做别的吧。”
  “不用。”方木放下勺子,“加水没用,放一段葱就行。”说罢,他转身向阳台走去,一抬头就撞上了几件潮湿的衣物,显然是刚刚才洗好的。
  方木看看那些还在滴水的衣物,其中,有几件是自己换下的内衣裤,不免有些尴尬。
  拿了一根葱,方木又回到厨房,切了一段,插进粥锅里。转头看看,灶台上还摆着搅好的鸡蛋和几根香肠。
  他转头看看廖亚凡,笑笑说:“你受累了啊。”
  廖亚凡的脸更红了,她摆好煎锅,开始炒鸡蛋:“快去洗漱,马上开饭。”
  牙刷了一半,方木的手机就响了。几分钟后,他已经穿戴整齐,边擦着嘴边的牙膏沫,边对廖亚凡说道:“我没时间吃了,得出个现场。”
  一直干劲十足的廖亚凡嗯了一声,似乎整个人都松懈下来,只是不停翻炒着已经成形的鸡蛋。
  方木有些不忍,又加了一句对不起啊。
  廖亚凡没回话,伸手关掉了煤气。
  现场位于铁东区临山路富民小区七号楼内。小区虽然挺大,但是行将拆迁,住户甚少,所以围观的群众寥寥无几。
  中心现场在七号楼的四层楼道里。方木刚登上四楼,就被眼前那个巨大的水囊惊呆了。几个警察蹬着梯子,正在试图把它从晾衣杆上解下来。杨学武抱着肩膀,眉头紧锁,旁边是拎着检验箱,无所事事的法医。
  “这是……”方木大张着嘴,“这是什么?”
  杨学武闻声转过头来,见是方木,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唿。
  “你也觉得奇怪吧?”杨学武重新面向那个水囊,“所以我把你叫来了。”
  “里面是?”方木指指那个水囊。
  “人。”杨学武简短地答道,忽然又笑笑,“真他妈有创意。”
  说罢,他走到水囊边,冲还在解绳扣的警察问道,“怎么样?”
  “不行。”那警察摇摇头,松开双手,用力揉捏着左手指,“系成了死扣,而且还浸湿了,根本打不开。”
  方木凑过去,看到水囊上方被一根手指粗细的尼龙绳扎紧,并缠绕在不锈钢晾衣杆上,系得死死的。
  杨学武想了想,转身问负责拍照的同事:“证据都固定了?”
  后者拍拍相机,示意已经固定完毕。杨学武一挥手:“先把里面的液体抽出来,然后拿工具,把晾衣杆锯断。”
  警察们应了一声,分头执行命令。
  方木绕着水囊转了几圈,又蹲下身子仔细查看着。的确,水囊底部的凸起显示里面除了液体,还有一个倒悬的人。无论他是谁,都不可能再有唿吸了。
  方木站起身,向四处张望着。偌大的居民小区里,除了来回走动的警察和几个看热闹的民众外,再没有其他人。
  死者是什么人?为什么会死在这里?凶手为什么要用这种方式处理尸体?
  方木看看身后的几扇门。这是一片老式住宅区,像这样的户外走廊,现在已经不多见了。方木想了想,用一张面巾纸盖在手指上,轻轻地推了推身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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