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阻挠刽子手-第4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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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儿都行,回家或者去别的什么地方。你说得对,我是不应该留在你这儿。”
“您为什么又改变主意了呢?”
“因为您不欢迎我在这儿。请原谅,让您如此为难,我真是出力不讨好。”
娜斯佳如释重负。然而就在最后的一刹那间,她突然为自己的所作所为感到惭愧。这是她——娜斯佳做得出来的事吗?在她的生活中,令她讨厌的人多得很。但是,她总是能够准确地把符合个人兴趣的东西与原则性的东西区分开,把情感与工作利益区别开。就在近一个月之前,她曾以其非凡的想象力和机智勇敢将帕维尔从那些人的眼皮底下救了出来。当时她认为这样做是应该的,也是正确的。可是现在呢?他身处这种境地,而她却拒绝帮助他,这是为什么?难道仅仅是因为没有人命令她,让她去帮助他吗?
“留下吧,”她尽量做出一副亲切温和的样子,“请你不要生我的气,我是一个不太善于言语的人。当然,我们初次见面时,我是硬充了一回多嘴的人,那是一个例外。因此,请您千万不要认为我的沉默寡言与您有关。坦白地告诉您,倘若您能够宽容我的所作所为,那么我会感到轻松许多。在萨马拉时,那些曾在我们附近转悠的人以及您今天看到的这些人都是些什么人?我不相信您不认识他们,为什么他们总是跟踪我们?他们需要的是什么?我坚信,您能回答我的这些问题。可您总是沉默着,这不能不使我产生一种戒心。”
说到这儿,娜斯佳又陷入了沉思之中。帕维尔今天的举动,不像一个有着职业侦探素养的人所具备的。只要是一个有经验的人,他都会想方设法,使跟踪者暴露其身份,然而帕维尔却没有这样做。可见,对于他来说,在这种情况下只是为了避免与跟踪者接触,这是其一。第二,帕维尔肯定知道,这是些什么人,来自何处。帕维尔绝不是傻瓜,不是没有经验,也不是一个容易冲动的人,不是一个在看到形迹可疑的人时就慌了手脚而急于溜之大吉的人。此外,在从萨马拉到莫斯科的途中,他与娜斯佳一起度过了整整三天的时间。丽塔神秘死亡之后,他与娜斯佳又一次见面,请求她予以帮助,换言之,他已经相当了解娜斯佳了。他知道,在情况不明时,娜斯佳绝不会盲目地溜之大吉,而要亲临非常危险的地方,仔细观察,使危险降至最低程度。要知道,在从萨马拉到莫斯科的三天中,她就是这么做的。往往是她去挑逗跟踪者,并兴致勃勃地观看他们的反应,然后作出推断。当帕维尔要去酒吧卫生间时,她没有考虑用什么巧妙的方法,而只是走到了两个跟踪者面前,放肆无礼地和他们攀谈起来。而帕维尔今天的举止——将娜斯佳塞进汽车里,使她远离尼古拉和谢尔盖,这一切不言而喻,非常有力地说明,他不仅知道这是些什么人,而且他还不想让娜斯佳知道这一切。他不愿意她采取一些行动,免得事后她以此为把柄而指责他没有远见,不给予她解决战略任务的机会。而娜斯佳是在汽车里恼火地训斥帕维尔的鲁莽轻率行事时才明白了这一切。她边说边仔细地观察了帕维尔的反应,帕维尔其实不是那种可以默默忍受女人责备的人,况且这不是由于碗碟未洗净而受到的责备,而是与他职业有关的责备。但是,他默默地听着她唠叨,未发表任何反对意见,没有为自己的行为据理力争。不仅如此,还向娜斯佳道了歉。他只认定一点:他可以忍受一切,只要娜斯佳永远不知道,这是些什么人。他做出一副保护她的样子,免得与他们交锋。而实际上,娜斯佳已经绝对深信,他保护的是尼古拉和谢尔盖,使之不与她交锋。
现在,娜斯佳等待着绍利亚克对她的话作出反应。他不会对她说真话,对此她深信不疑。但是,她倒要看看他如何解脱。但不管怎样,她都要帮助他,让他在她家里待到天亮。而为了报答她,他也不会表现出无礼,不会说出诸如“不关你的事”之类的话。她明白,为了报答,她只会听到模棱两可的谎言。她曾经对帕维尔说过:不必刻意追求别人对你说的是不是真话。需要搞清楚的是,为什么这个人认为在这种情况下有必要对你说这些话,并且他认为这些话是正确的,那时你就会知道真相了。
“您要知道,我不愿意详细叙述我在布拉特尼科夫领导下从事活动的细节,”帕维尔回答说,仍然不看娜斯佳,“您不会不明白,他是一位中将,一个重要部门的领导人,即便现在,也就是他死后两年多的今天,我仍然不认为我有权让别人了解我所知道的一切。这是别人的秘密,我认为,您一定会正确理解我的。”
“是这样的,”娜斯佳心想,“他已经开始支吾搪塞地回答问题了,下一步就等着谎言的出现。”
“毫无疑问,”她点了点头说,“我并不想染指您的职业秘密。我感兴趣的只是这两个人,这两个执著地寻找机会与您见面的人,您还知道,什么使我感兴趣吗?那就是我们的跟踪者只剩下一半,‘狼皮帽’与您失去了联系,我的爱慕者也与我失去了联系。他们再也不需要您了,而这两个人还在顽强地等待。我就不相信,您对此没有一个说法。如果您有想法,但不想告诉我,那我只能认为,您是在想方设法地欺骗我,您对我没有诚心。当您需要帮助时,当您要找您的姑娘时,而后来,当不知何故需要证明您当时不在现场时,同时又不想泄露令人感兴趣的您与米纳耶夫将军合作的细节时,您找到了我,您曾经需要我,现在您还需要我,其实您只是像使用物品一样使用我。对于一件物品来说,您无需作任何解释,因为物品就是物品,它应该正确地履行功能,而不会提出问题。”
“我认为,这纯属偶然,”帕维尔回答说,“在叶卡捷琳堡,四个人都被我们甩掉了,而在莫斯科,仅两个人就把我们找到了。依我之见,问题完全不在于这两个人已不需要我,而是尼古拉和谢尔盖对我的兴趣越来越大。当然,所有的人对我都感兴趣,只不过这两个人对我的兴趣更大些。我已经说过,我隐蔽得相当成功,正因为此我得以离开莫斯科。如果不是由于丽塔的事,我是不会回莫斯科的,他们也就找不到我。”
“您忘了,”娜斯佳亲切地提醒他,“他们找到的不是您,而是我。不过以后就该轮到您了。他们知道我的住处,这一事实本身就说明,在我们今天见面以前,他们就开始盯梢我了。我非常想知道,假如您现在不在莫斯科,那么情况会怎样?”
帕维尔震颤了一下,娜斯佳明白,她已经触到了帕维尔的痛处。“点到为止,”娜斯佳决定,“稍微作些让步,让他喘口气。娜斯佳呀娜斯佳,真拿你没办法。一会儿东一会儿西,出尔反尔,你这样做对你没有好处。”
“不过,公正地说,历史不相信假定式。因此,推论那些诸如若是……、如果……之类的不切实际的东西是毫无意义的。还想喝茶吗?”
“不啦!谢谢。我想对您说……”
“想说什么?”
“我想说,您不必陪我了,去干您的事吧。”
“天啊,我们彼此都这么客气,”娜斯佳心想,“他好像不愿意和我说话,是害怕,还是怎么啦?帕维尔·德米特里耶维奇,难道您不喜欢我们随便聊聊?那好,我们就都不做声。”
娜斯佳很快地就洗好了碗碟,随后进了房间,将帕维尔一人留在了厨房里。她终于可以一人独处了,而只有这时,她才有机会打开科诺瓦洛夫将军留给她的那封信。信封里有好几页纸,是文件的复印件,文件上写着:神秘的刽子手又杀死了一名罪犯,这名罪犯曾于1992年年底杀害了以民主化观点而闻名的议员及其全家。那次血案有五个受害者:议员本人,议员的妻子,议员的两个分别为3岁和8岁的女儿以及议员年迈的母亲,所有受害者都是被手枪打死的,而那把手枪则放在议员的胸前,枪口对着被打死的议员的下颏。刽子手在处理完又一个牺牲品后,将手枪也放在了死者的尸体上,这与三年多以前的情形完全相同。
这起案件完全不是发生在前两起案件发生的那两个州。因此,必须查询有关干部变动的文件。现在,娜斯佳认为她的一些说法不是那么很近乎情理,也可以找到那个在侦查血案期间曾在两个地区中工作过的民警机关的工作人员。但是,还要不要找到曾在三个地区中工作过的人呢?这大可不必。最可能是刑侦情报是从三个地区的内务机关流失的,而这份情报则“流入”了一个人手中,这个人决定承担司法职能。或许,刽子手的一些朋友在这些地区的内务局工作。也可能是,刽子手买下了他所需要的情报。现在,收买民警的现象司空见惯。前不久,在莫斯科进行了一次检查,结果表明,在七个巡逻小组中,只有一个在履行值班职责,其余的六个巡逻小组都到私营商业地点收集贡品去了。
娜斯佳盘腿坐在长沙发上,周围摆放着文件,她已陷入了沉思。屋里一片寂静,似乎家里只有她一个人,什么也不会干扰她。当她忽然想起什么的时候,已是深夜1点忡了。她迅速把文件收起来,从沙发上一跃而起,走进厨房。帕维尔以其喜欢的姿势坐着——身子微微向后仰着,靠在墙上,两手抱胸,双眼紧闭。面部毫无表情,薄薄眼皮下的两只眼球一动不动,娜斯佳还以为他睡着了。于是她小声说:
“给您打地铺吧。”
绍利亚克立即睁开了眼睛。
“不必啦,我已经说过,我坐着也能睡着。”
“难道您愿意这样做出牺牲?”娜斯佳嘲笑地问道,“或者是您继续硬充能够不吃、不喝也不睡的超人?”
“您觉得怎样舒服,我就怎么做,”帕维尔平静地回答道,“如果您认为,我睡在您房间的地板上您会觉得更好、更舒服,那我就睡地板。如果您为我的存在而感到不安,那么我就坐在厨房里。请您明白,我非常珍惜您给我提供的帮助,所以我不想使您有不舒服的感觉。”
“瞧你说的,”娜斯佳暗自思忖着,“行,既然你说了这么一大堆的漂亮话,那你就继续待在厨房里吧!要知道,这样做会更加令我不安的。那么,就让你睡在沙发旁边的地板上,这样可能好些。不管怎样,我可以随时看到你,而无需留心厨房里的声音,不必胡思乱想,你在厨房里干什么,会不会在磨一把大刀,想刺入我的咽喉。”
娜斯佳拿出褥子,扔在房中间的地板上。又从立柜里拿出枕头、毛毯以及一套床上用品,然后就去洗澡间淋浴。当她从洗澡间回到房间时,帕维尔已经躺在地铺上。他身上盖着毛毯,枕头上套上了枕套。然而,床单和被套都叠得整整齐齐地放在圈椅上。娜斯佳发现,圈椅上只有帕维尔的羊毛衫,却没有其他任何衣服。她顿时明白,他没有脱衣服,就像她与他一起在旅馆里过夜时,她也是这样钻进被窝的。
娜斯佳关了灯,钻进被窝,她想睡觉,但无法入睡。于是,她缩成一团地躺着,干脆继续考虑有关刽子手的一些事,想想如何制服他,并且也考虑帕维尔和两个跟踪者。绍利亚克非常安静地躺着,可她还是难以忘掉他的存在。有时她也能睡一会儿,但总也睡不踏实,心里忐忑不安,很快就又醒来,浑身打颤,感觉越来越糟糕。终于,她不得不放弃休息的念头,干脆就等着7点半时闹钟的铃声响起。
电子表刚响第一声,娜斯佳就按住了按钮。她立即起床,然后就进了洗澡间。十五分钟后,当她从洗澡间出来,发现帕维尔已经不在屋里。娜斯佳走到窗前往下一看,外面既没有绍利亚克的黑色“奔驰”,也没有看见那辆银白色的“奥迪”。她莫名其妙地耸耸肩,就开始煮咖啡。一夜没有睡着觉,她的脑子有点糊里糊涂,木得很,思维也变慢了。不愿意动脑子。
当娜斯佳喝完第二杯咖啡时,门铃响了。娜斯佳吓了一跳,去开门之前,她先走到窗前,看到了帕维尔的那辆“奔驰”轿车就停在她的窗户下面。
“请原谅,”帕维尔走进屋里,冷冷地说,“我想检查一下,看看他们是否把爆炸物之类的东西塞到了我的车里。顺便把他们送到远离您家的地方,这样您就可以安心去上班了。”
“那您干吗又回来呢?”娜斯佳吃惊地问。
“想与您道别。明天,也可能今天,我就要走了。短期内我们未必能够再见面,当然,假如再发生什么事,则另当别论了。您殷勤地接待了我,我总不能连一点礼貌都没有。此外,我曾允诺,早上我送您去上班。”
“瞧,这个滑头!原来天不亮你就起床,是有目的的,要把这两个人送到远离我的地方。为什么你就这么不